第12章 番外(荀筱篇)

我是荀筱，在本就短暂的时光里，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叫荀然，我们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和高考状元。

        不得不承认，他很优秀。

        同学们都认为他和我是同一类人，连老师也这么想。

        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和我不同。

        他是天才，但我不是。

        就在所有人认为我这个年级第一的宝座会从初一坐到初三时，荀然来了。很可笑吧，他一来，我就成了万年不变的老二。

        我不甘心，所以我在学习上花费了了更多时间。

        也难怪钟婉晴那阵子以为我着魔了。

        但无论我如何努力，始终超不过他。

        难道努力赶不上天赋吗？不，我不信。

        小题一本一本地刷，单词一遍一遍地记。

        终于，在一次周考上，我又成了年级第一。

        当时，我很好奇他知道这个事会怎样。

        所以我打算去他们教室逛逛。

        但在路过办公室时，他们的班主任叫住了我，让我帮忙把荀然叫出来。

        正巧，我找到了可以和他说话的借口。

        我站在他们教室外的走廊上，随便找了一个男生，问他能不能把荀然叫出来。

        那个男生进教室看了一眼，说荀然不在教室。

        然后，他惊讶地指着我身后，说:“曹操在那。”

        我回头，荀然就站在那，第一次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原来这么小，小到我几步就能走过去。

        我也真的走过去了，他笑着说:“你是荀筱吧？这次考得很不错，我们班主任都夸你好几回了。”

        面对他很真诚的夸赞，我却感到很羞耻。

        原来我一直争的名次，他却毫不在意。

        我跟他说他们班主任找他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他……原来这么不同。

        渐渐地，我希望和荀然有更多的交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时，我都不敢和他对视，是我太胆小吗？应该是吧。

        快到中考的时候，钟婉晴突然和我说她可能不会待在本地读高中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伤心。

        钟婉晴和我一起玩了十年，如今说走就走。

        但我无可奈何，这是她爸爸妈妈的决定。

        钟婉晴离开之后，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真奇怪，明明还可以打电话，打视频，可为什么还是这么伤心呢？

        上高中后，我交了一个新朋友，舒窈。

        舒窈和白菡夏不对头，两人一见面就要吵。

        但她们之间的友谊还是无可否认，感觉我在她们之间就是个多余的。

        舒窈和白菡夏却并不过不这么想。

        她们拉着我去厕所，拉着我去小卖部。

        荀然有时候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荀然喜欢白菡夏，但白菡夏以前说过，她和荀然之间只有友情，没有别的，我也信了。

        直到高二那年，荀然亲口承认了他的喜欢。

        我问他如果白菡夏不接受怎么办？

        荀然当时很无奈地笑了笑，“喜欢并不一定要让她知道，我只要静静地守护她就好。”

        高三那年，我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我看见妈妈手臂上的几处伤痕，很明显，那时刀划出来的。

        我也看见那个被我称为父亲的人，嘴里说着工作忙，朋友圈里却和一群朋友聚会，还拉着他女助理的手。

        我转学之后，努力适应着新学校，幸好，我又遇到了有钟婉晴。

        高三临近高考时，我的压力越来越大。

        晚上睡不着，白天去了学校又忍不住想睡觉。

        最后，我还是熬住了。

        高考后，我报了星盈学院，因为那里离家近。

        我没想到的是，荀然和白菡夏也去了那。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吧。

        虽然白菡夏亲口跟我说过，她只是拿荀然当朋友看，但我现在不相信了。

        我很少遇见他们，当然，我也不想遇见他们。

        可心里还是会有遗憾，还没和他们好好说一声再见呢。

        我和荀然还是遇见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尴尬，所以只敢悄悄地看着他。

        他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穿着白衬衫，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

        应该是在和白菡夏聊天吧。

        我又一次遇见荀然了，不过，这次我也看见了白菡夏。

        不得不承认，他们走在一起时很般配。

        回宿舍之后，我想了很久，最终写下了“再也不要喜欢荀然了”。

        最后一次遇见他们时，我知道我躲不掉了。

        但白菡夏很热情地拉住了我，那时我感到很自卑。

        白菡夏就像是一道光，她照亮了荀然，让荀然本就光明的前途更加光明。

        而我，只会让身边的人身陷黑暗。

        能在荀然身边的，只能是白菡夏，不会是我。

        大学毕业后，我去一所幼儿园当了幼教。

        起初，我不敢让妈妈知道这件事，每次她问我的时候，我都只能糊弄过去。

        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花更多的时间陪着她。

        但她应该是知道了。

        有一次我回家，看见她红着眼睛，坐在地上。

        看了我一眼之后，低下头，避开我看她的眼神。

        “累了吧，我给你准备晚餐。”听她的声音，明显是哭过的。

        我默默地跟着她去了厨房，听见我跟过来了，她也没有回头，只是问我:“你对你的选择后悔过吗？”

        那一刻，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

        她没再说话了。

        我希望她能明白，只要能陪着她，我所有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但她还是没能明白。

        几个月后，我跪在墓碑前跟她说着我身边发生的事。

        “妈，那个人今天又来看我了。他跟我说他很对不起你，但我没有原谅他。有些事不是有了对不起，就一定会有没关系。”

        “我知道，你或许会选择原谅他，但我做不到。”

        “我忘不了那天和他见面之后，你倒在血泊中，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很想和你一样，放下所有，但我看到你给我留的纸条了，你希望我能带着你的那一份，去看遍世间的风景。”

        “听外公说，你从小就想去各地旅游，但因为那个人，你自愿选择了被困在笼子里的生活。”

        “现在，没有人能困住你了。我也会带着你去看遍世界。”

        “以后不能常常来看你了，多给我托几个梦吧。”

        我辞职了，因为她的一句话，我打算去旅行。

        离开的那一天，很多人都来了。

        荀然，白菡夏，舒窈，荀郇，路尘西，钟婉晴。

        好像也没有很多，但他们都是我心中很重要的人。

        白菡夏和舒窈给了我一个拥抱，钟婉晴一直红着眼睛。

        荀然没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这边，不知道看的是白菡夏还是我。

        应该是白菡夏吧，我想。

        荀郇和路尘西看到我能走出来，都很高兴。

        我去了洱海，因为我曾看见她收藏了很多洱海的照片。

        我也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她的微信。

        我还去了乌镇，她说过，她喜欢那里的小桥流水。

        后来，我甚至还出了国。

        去了埃菲尔铁塔，布里恩茨小镇……

        每去过一个地方，我都会拍照发给她。

        希望她能看见。

        一年后，我回国了。

        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这一年的经历告诉她。

        她应该是听到了，因为在那炎热的夏天，吹来了一阵清风。

        家里好久没打扫了，我用了一天时间，把这里恢复了原样。

        荀然他们知道我回家了，连夜赶过来找我。

        我至今无法想象，他们一群人，半夜两点多，站在我门前，而且还都穿着一身黑。

        很奇怪，难道是一起混久了，连穿衣风格也变成一样的了？

        我看着我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倒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了。

        白菡夏知道我要找工作之后，就邀请我去她和舒窈的工作室。

        我答应了。

        白菡夏很高兴，看见我桌子上摆着的一瓶酒，递给荀然，让他打开，说要和我好好庆祝。

        荀然没有听她的，把酒放回去了，还对她说:“怀孕了就少喝点酒。”

        怀孕？是啊，我离开了一整年，在这一年里，他们已经结婚了，也是该有个孩子了。

        我也早就不在乎了，不是吗？

        那天我们庆祝了很久，不过，荀然一直没有让白菡夏喝酒。

        反倒是荀郇看着舒窈喝酒，却没阻止。

        过了几天，我去了白菡夏和舒窈的工作室，她们是专门负责摄影的。

        我小时候对摄影很感兴趣，也参加过摄影比赛，还拿过奖。

        白菡夏说我很适合做这个，我也就没拒绝。

        白菡夏还说晚上要带我偷偷出去喝酒庆祝，我拒绝了。

        她不肯罢休，又说带我一个甜品店，那里出了新品，很好吃。

        我妈妈以前也喜欢吃那儿的甜品，她现在已经很久没吃了，我应该给她买一个。

        于是我答应了。

        忙着忙着，就到了晚上。

        甜品店离这不远，我们就干脆走过去了。

        路上，荀然打电话说要来接白菡夏，白菡夏要他等在工作室里，她马上就回来。

        到了甜品店，那里的装修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甜点我都没见过，不知道妈妈想吃什么，我就买了她最喜欢的甜点，还买了一个白菡夏推荐的新品。

        回工作室的路上，白菡夏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巷，跟我说那里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咪，好像还受伤了。

        我看过去，是一只小白猫，它的腿好像受伤了。

        妈妈很喜欢猫咪，看到它受伤了应该会很伤心吧？

        我把装甜品的袋子给白菡夏，对她说:“我去看看。”

        那条小巷很黑，猫咪正好待在小巷口，而且还是白色的，所以很容易看见。

        白菡夏不放心我一个人，要陪我一起去。

        我让她放心，然后就去找那只猫了。

        小猫咪很无助，看见我过来之后就开始叫。

        我蹲在它面前，正准备拿手机灯光照一下，看看它的伤势如何时，白菡夏突然大喊:“荀筱，快跑啊！”

        我一怔，感觉有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见我愣在原地，白菡夏扔了甜品，冲过来，拉着我就跑。

        我意识到了危险，和白菡夏一起拼尽全力地往马路上。

        但白菡夏突然被绊倒，摔了一跤。

        周围没有可以求救的人，我松开和她紧握的手，迅速把她拉起来。

        我看着她惊恐地摇头，好像在说“别管我，快跑”。

        我把她扶起来之后，往后走了几步，那个人穿着黑色衣服，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刀上还流着鲜红的血。

        白菡夏很犹豫，我对她大喊了一声“快跑！”

        她跑了。

        那个人离我原本有两米的距离，当他看见白菡夏跑了之后，就冲过来，拿着刀捅向我。

        我想躲，却躲不掉。

        当时只记得好疼，钻心的疼。

        我没有站稳，倒在地上。

        闭眼前，我好像看见荀然了，还有白菡夏和舒窈。

        白菡夏好像在哭。

        我以为荀然会安慰她，但没有。

        他们都朝我跑过来。

        我努力想看清他们，但我坚持不住了。

        闭眼的那一刻，我看见了我，舒窈，白菡夏，荀然。

        我们还穿着校服，一起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小卖部，一起说着未来。

        可惜啊，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其实，早在我二十四岁那年，我就开始慢慢地释怀了。

        奈何这段感情隐藏得太深，又花了三年，我才完全放下。

        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我十年的爱意，终究还是比不过他们的青梅竹马。

        但我还是很庆幸，我认识了他，或者说，是他们。

        很可惜，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了，我妈妈一个人太孤单，我要去陪她了。

        葬礼那天，认识我的人都来了。

        白菡夏跪在地上，任人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她还怀着孕，我想去拉她，告诉她不要怕。

        但我的手碰不到她。

        荀然蹲在她旁边，眼睛也是红的。

        他看着白菡夏，却没有拉她起来。

        舒窈和钟婉晴眼泪不停地流，我却无法擦掉。

        和荀郇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沉默。

        路尘西比他更沉默，静静地看着我的墓碑。

        江老师也来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哦，我见过她。是那个雪天来找她的漂亮姐姐。

        那次的雪很好看，一起看雪的人也很难忘。

        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和那次一样的大雪。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哦，不，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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