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育婴堂都教什么?
幽静的院落中,遍植了数株西府海棠,此时不过仲春,无有花苞,不过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绿看上去也十分悦目。
花树边有座八角亭,亭中一个蓝衣男子席地而坐。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白的兽皮地毯,席上有矮几和软软的坐垫。矮几焚着让人心思清明的沉水香,男子手中闲闲的拨弄着一架古琴。
那蓝衣男子正是北静王水溶。他今日着了一身浅蓝的袍子,像春日的湖水,此刻他并未束发加冠,一头鸦羽般的长发用发带松松的绑着束在脑后。
平安从外头进来,快步走到水溶跟前附身施礼禀报道:“爷,查清楚了,咱们遇袭多半是忠顺王动的手,西平郡王爷那估计也没少下绊子。当日前后应该是两拨人,他们估计也没想到能撞上,估计也是怕暴露了行迹,这才急急地撤了。都没有来的及,来的及……”
“都没来得及下山崖搜寻一番,看本王到底死了没有。”水溶意态闲闲的接过平安不好说出口的后半截话。
呃,呃,平安呃了半天试图说点什么,可是他生性不善逢迎,最后只好保持沉默。
停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话题:“爷,之前爷让打听的沈姑娘说的家之所在,似乎有些不妥。那地方有倒是有,但是那一片宅子既没有姓沈的读书人,也没有符合沈姑娘所说的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小的们记错了,没找对方向,要不还是再问问沈姑娘。”但凡提起沈姑娘爷的心情总是不错的。
水溶毫不意外,山崖下迎春诉说的自己身世,明显跟之前她所说的家境不符。十有八九最开始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可是她后来说的也似乎不太对呢?
水溶转而问平安:“京城附近是不是有几处育婴堂,大概是个什么情形?”平安并非府里的家生子,而是很小的时候被水溶从街上救回来的。
那一年天寒地冻,只着单衣的平安病倒在繁华热闹的街口,可是来来往往那么多的行人,却没有一个对他伸出援助之手。只因那年先是大旱后又雪灾,众多流离失所的百姓都逃到京都附近,这样的灾民多不胜数,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了。
年纪小小的水溶当时跟着家中长辈前去施粥,回程之时,他耐不住车里气闷偷偷挑开车帘向外打量。正好就看到已经陷入昏迷不知死活的平安。他当时看着瘦小的如同小猫小狗一般的平安,十分心软央求着身边的嬷嬷遣人将平安送到医馆,走时候又留下银子请医馆代为照料。
平安本没有大病,不过是身上无衣肚中无食这才导致晕厥,几幅汤药下去又吃饱穿暖之后,休息了几日便又活蹦乱的了。这期间水溶因不放心,还特意遣人来看过平安一次,平安这才知道了恩人的身份。
病好之后平安因年岁太小便被救助进了育婴堂,他在里头生活了五六年。十岁之后他从那里出来,一心想着报恩,一番苦守之后终于见到了水溶,并且如愿伺候在恩人的身边。
平安不明白主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老实的答道:“是,一共有四五家吧,最大的两家朝廷修建的,里头的一切人手也都是朝廷以米粮供养。还有两三家都是主家舍出来的钱粮建的,不太成气候但是也养了几十个孩童。”
水溶又问:“具体说说里头大概是个什么情形,养在那里的孩子大概都做些什么,一般都是如何进去的呢?”
平安挠挠头,不明白爷今天怎么忽然关心起育婴堂了:“一般都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孩子。那里头稍微大点的孩子会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洗菜做饭看看更小的孩子什么的。再大些的可以出去去打些零工,那里也会教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因为不论男女十五之后就要离开育婴堂了,有个技能可以更好的谋条生路。”
水溶眼中精光一闪:“可会教习读书习字吗?”
平安愣了下之后笑的露出一嘴白牙:“那怎么可能,育婴堂里帮工的也都是些穷苦人,哪有人会识字呢?至于请先生就更是不可能了,别说育婴堂的孩子。就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孩童也没有几个识字的呢。”
想了想又感激的说:“我也是跟了爷之后才有机会读书习武的。”
水溶觉得平安说的很对,都沦落到育婴堂了,哪来的机会读书识字。可是她分明读过很多书,见识也非一般女子可比,这些事做不得假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水溶沉默一阵之后忽然问平安:“沈姑娘在做什么呢?”
“啊,啊!这一大早上忙忙活活的,还没顾得上沈姑娘那边,我这就去问问。”没能答上主子的话平安深感愧疚,飞快的跑出去打听情况了。
他出门的时候正赶上魏六从外头往里走,他问平安道:“你小子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这是要干嘛去啊?”
魏六之前也是占山为王的寨主,后来两帮火并他一时不慎遭了暗算,全家被屠。他奄奄一息之际被水溶出手救了性命,转而投入水溶麾下,做了个兢兢业业的护卫。后来水溶看他英勇无比,几次三番的立功,索性安排到身边。行走江湖的时候做个贴身的护卫。
他生性诙谐爽朗时不时就会逗一逗平安。平安知他素日为人也不以为忤,答道“爷问沈姑娘呢,我过去看看,再来给爷回话。”
“哦哦,去吧,去吧,难得咱们这位爷铁树开花,你可得有点眼力见。”魏六摸着下巴调笑说。
平安瞪他一眼:“爷的玩笑也敢开,我看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魏六嘿嘿一笑,用仅剩下的一只胳膊揽着平安的脖子说:“你这就不懂了吧,说不定咱们爷这时候就想我调笑他呢,素了几十年难得老树开花,指不定心里怎么开怀,那还不得说出来显摆显摆。”
平安推开他的胳膊:“你莫要胡说,王爷和王妃那是相敬如宾。”
“呦呦呦,果然是跟着王爷贴身服侍的人哈!看这话说的,还相敬如宾,敬的咱们爷一月去不上一次内院,这宾也未必多受欢迎。”
“快住嘴,我看你是忘了分寸,胆敢这样被我妄议主子。”平安见魏六说的越发没谱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魏六也后悔自己说话太过,忙道:“平安小哥莫恼,老魏这张嘴惯来没有把门的,你快去见沈姑娘吧,别让爷久等了。”
各自散去后,平安去看迎春,魏六来禀报之前水溶派给他的任务。魏六跟平安在门口折腾那一通,水溶焉有不知之理,只是此刻不在王府,水溶倒也并不苛责他们。
只是随意问道:“如何了?”
魏六礼毕之后道:“忠顺王那老小子果然盯上咱们那处地方了,小的在转移的时候故意留下几处痕迹,然后又派了人在附近守着。果然不久就来了几个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人。哎!可惜这些人都是死士,没能留下活口。”魏六说着有些懊恼的以拳砸掌。
水溶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的问道:“咱们的人都处理干净安置妥当了么?”
魏六道:“我老魏办事王爷只管放心,必然让那老小子丁点行迹也摸不到。只是,只是……”魏六说到后边忽然忸怩起来。
水溶道:“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可不是你老魏的性子。”
“额,是,是这样,那深谷岭的老大处置了,这次有个叫韩为的小子出了不少力,他有心想挣一挣这个新管事的位置。”魏六想反正这一波人总要选个新首领带着的,他便是谏言一句半句也不算僭越。
水溶轻佻的翘起一边嘴角,笑了笑:“还是个有志气的,他们那边原就是投靠了来的,既然当头人没了,在从里头重选首领也属应当,你若是看着他还好,便让他试试也无不可。”水溶对魏六的能力还是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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