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办妥了

黛玉到的时候探春正在整理书画，黛玉赞到：“三妹妹的屋子还是这样清爽大气，每次进来我都觉得心境又开阔了不少。”

        探春放下笔，从大理石条案后转出来，笑着招呼黛玉：“林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侍书快倒姐姐喜欢的暹罗国进攻的茶来。”

        边说边拉着黛玉的手去里头的暖阁里坐着，“现在天还冷，姐姐身子弱，仔细着了凉，这里虽不如外头敞亮，好歹暖和些。”

        黛玉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呢，我觉得我这身子最近倒越发强健了些。”又赞道：“妹妹这里的茶果然是好的，你看这茶味闻之清香甘冽，茶汤色泽浑厚，入口回甘，不苦不涩，真是极好的东西。”

        探春撇了撇嘴角:“不亏是林姐姐，一杯茶也能说出这许多道理来，我是不懂这些的。再说了懂也没用，之前好东西也轮不到我手里，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黛玉扑哧一笑：“是啊，不管以后如何，而今她可是需扒着你呢，还指望卖了你，给她宫里那个亲女拉南安郡王家的关系呢。”

        探春一下笑出声来：“林姐姐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难怪她总是看你不顺眼了。”

        黛玉不以为意：“看顺眼看不顺眼的，也看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能选谁又愿意在这儿碍人的眼。”

        探春有点讪讪的收气笑容：“是我说错话了，林姐姐别生气。”

        黛玉笑着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若之前倒还真有些伤感，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嘛，我何尝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黛玉忽然发现探春墙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幅美人图，走到近前瞧了一回，问道：“这画倒好，几日不见三妹妹画功见长啊。”

        探春玩笑着说：“林姐姐你便是恭维我，也不是这么个恭维法啊。这是前儿四妹妹画的，看我喜欢她便赠予我了。我还央告她把咱们姐妹的画像都给画到一副画上，将来看了也可解些思乡之苦。”

        黛玉面上露出戚戚然的神色：“三妹妹，你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

        探春苦笑：“这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呢？难过又有何用？之前每每夜深人静我也常常烦恼，不知将来身归何处。现在总算是有了了局了，不管怎样至少是翻出了她的手心。”

        黛玉默然不语：这些年探春的处境她是知道的，生母不着调，嫡母又是个心狠的，她夹在中间实在难做。

        探春忽然问道：“姐姐今天来，是随便逛逛还是有事？”

        黛玉放下手里拿着的画：“让你看出来了，那我可就直说了。”

        说着黛玉忽然正色对探春福了福身，说道：“我有一难事，苦思多日，无法可解，倒是妹妹能助我一助，只是怕要让妹妹受些埋怨。”

        探春屋里素来不留人伺候，只让丫鬟守在外间有事自会传唤。黛玉来的时候便安排了紫鹃留在屋外，此刻内室之中只有他们姊妹二人，因而黛玉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便将自己想跟着探春送嫁的队伍一起南下的打算说了，又表示到了离姑苏最近的河口自己就下船，绝不耽误送嫁的行程，而且林家那边会有人来接，也不需贾府另派人手送她。

        探春目光闪闪：“林姐姐这样费劲心力的想回去，就真的只是为了给林姑父姑母烧一注香吗？”

        黛玉也不隐瞒，笑道：“果然三妹妹是个机灵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我如今也大了，常年住在外祖母家可怎么好？如今老祖宗健在倒还罢了，等哪日归了西又该如何呢？我不自己先想着找条后路，难道还等着像尤二姐一样让人折辱死么？”

        探春叱道：“胡说什么，你们两个如何能比的？”

        黛玉怅然：“身份虽然不同，境遇却也类似。”又问道：“三妹妹怎么你一点都不吃惊呢？难道说你早就猜出来了？”

        探春笑笑：“那倒没有，只是这一年瞧着姐姐跟之前很是不同了，又经了二姐姐一事，这府里有什么怪事也都好接受些了。”

        探春这一年来跟黛玉处的迫近，时间久了自然看出她的不同。伤春悲秋落泪的时候少了，对宝玉也冷淡多了，不在整日看诗词，却忽然对山河志、地域图，游记这些书感了兴趣。若说一无所觉那也太迟钝了。

        “姐姐希望我帮你做点什么呢？”既然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那自然不会无缘无故。

        “我想跟着姐姐送嫁的队伍一起走，并祭扫之后在跟着队伍一起返回，到时候我会将事情安排的顺理成章，只是这话却不好从我的嘴里说出来，还希望妹妹从旁帮衬些个。”黛玉倒是没提出什么太让探春为难的要求。

        探春有点意外：“就这样简单？林姐姐能保证说服老祖宗？虽然我被封为郡主可是谁都知道这个郡主没什么含金量，怼一怼宝钗也还罢了，这么大的事，恐怕……”

        黛玉笑道：“妹妹不必作难，这话姐姐说了便罢。成与不成，我一辈子都感念妹妹的情谊。”

        说到此处，探春自然不好拒绝，何况这对她来说本也非难事。只是她到底好奇，黛玉究竟打算如何说服老祖宗呢？

        贾母正由琥珀服侍着吃粥，就见外头一个小丫头进来在鸳鸯耳边低声禀告着什么，鸳鸯听完之后神色便有些不好。

        贾母用手推开了递到嘴边的勺子，问道：“可是有事？”

        鸳鸯躬身回禀：“是服侍林姑娘的紫鹃来了，说林姑娘昨夜里又梦魇了，大半夜的哭泣不止，还怎么都唤不醒，好容易醒了，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哭泣落泪。听紫鹃说近些日子林姑娘常这样，本来已经有些养回的身体，最近又弱了下去。”

        贾母听了面露不悦：“这是多早晚的事？既然已经有段日子了，怎么早不来报？这就该打？人如今可还在外头，将她带进来见我。”

        紫鹃进屋之后解释说：“奴婢有心早些来回老太太，可是姑娘一直拦着。说不过是做噩梦而已，哪里值得大惊小怪的，倒让人说我们姑娘轻狂。”说到这儿跪下哭道：“可是奴婢瞧着这些日子姑娘越来越憔悴，又常在无人时落泪，奴婢实在是不敢在瞒着了。”

        贾母叱道：“糊涂东西，你平日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又吩咐鸳鸯，“你跟着去瞧瞧，看看林丫头可有不妥，再派人去请个太医来。”

        随着贾母一声令下，丫鬟们俱都忙碌起来。

        黛玉瞧见鸳鸯来了，挣扎着忙要起身，鸳鸯几步走过去按住她说：“姑娘快别动了，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瘦了一圈，我看姑娘眼下都有些乌青了，这怎么能不叫太医呢？”

        黛玉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鸳鸯急道：“好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您只管对我说，若是我不中用，横竖还有老太太呢。”

        黛玉期期艾艾道：“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父亲母亲。”

        “啊！”鸳鸯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操作。

        有了开头，黛玉这话就说的顺多了：“这些日子，父亲母亲常常入梦，说他们很思念我，又怪我这么多年也不回去看看。言道住的房子有些漏雨，每逢下雨屋中便要糟淹。”

        黛玉边说边哭：“我恐老祖宗听了伤心，也不敢说，只是这阵子梦的愈发频繁了，母亲，母亲甚至还怪我不孝。”黛玉哭得凄凄惨惨好不伤心。

        鸳鸯心想，竟有这等怪事，不过那林姑太太过世的确已有十年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亲女祭拜，会有所埋怨也属正常。只是这话要怎么给老太太回呢？

        鸳鸯安慰了黛玉几句，让她只管安心，莫要多想，至于怎么办还请老太太裁夺才好。

        贾母听了鸳鸯的回禀一时沉默无语，半晌含泪道：“算来我那可怜的女儿走了也有十年了，可怜她没能立住个哥儿，在阴间也要受苦。”

        众人忙忙劝慰，好一阵子贾母方才止住了悲声，她说道：“既然是她托梦给玉儿，索性就让玉儿去给她娘做个水路道场吧，也尽一尽孝心。”

        又问道：“林家即便没有人了，可是宗族毕竟还在，难道都沦落到坟茔都没有人修缮的地步了，怎么还能梦到房子漏水？这样吧，去清虚观请那边的老道补上一挂，看看究竟是何道理。”

        事情办得极快，水月庵的法事五日后即可进行，考虑到黛玉身子不好，再加上之前迎春的事。贾母特意派了鸳鸯跟着同去，这次倒是没出什么岔子，顺顺当当的去了又回来。

        清虚观那边的回复就有点意思了，说是这是亡人思念儿女，十年又是大祭，清明之时由惊梦之人亲自前去死者坟前填土上坟方可解。

        其实这是黛玉差人买通了清虚观道士的说辞，那道士见这话并没有不妥之处，对方又出手大方，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当然贾府里的人去问的时候也不可能说是府里哪位主子做的梦，这老道自然也想不到，不过坟前祭拜而已，竟然要南北转折千里。

        清虚观的消息传来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若说不让黛玉去，那梦魇之事恐怕难解。何况贾母也是心疼自己女儿的，怎么忍心她在阴间一直受苦。可是若要去，这阵仗就实在是又太大了。

        这时候探春又拿出了贾大老爷强娶鸳鸯，贾母迁怒王夫人时候的聪明劲儿，进言道：“老太太，清明前后我就要远嫁了，我听着那路程经过的地方有一段似乎离姑苏不远，不如让林姐姐跟我送嫁的队伍一起走吧，一来安全二来也便宜。等祭拜完了姑妈，再跟回程的队伍一同回来，岂不省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看来这真是个极好的主意了，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黛玉回乡最大的难题就这样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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