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朋友（二）

中原中也醒来的时候是在傍晚，窗外的斜阳低地地照进来，打翻在雪白的被角上。

        “嘶……”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一次因为力量的解放昏迷了多久，但想必同以前的一两天相比只长不短——他原本做好了醒来后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恢复的预期，却发现自己很轻易地就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没有什么迟钝的迹象，索性直接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就像刚刚睡醒一觉那样轻松，不，甚至于身体的机能更加活跃了。

        “还说我要睡到死呢……让我看看睡成死猪一样的人是谁……啊咧？”脚步轻快地推开门的太宰治不期然和正好站起来的中原中也四目相对。

        “什么啊，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森先生还真是大惊小怪。”

        “……啊，是啊，我也觉得一醒来就看见你这家伙非常晦气。”如果柒夜莉丝在这里，大概会很欣慰中原中也居然能活用自己的言论，还能把对方噎住。

        太宰治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他还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口中能发出这样的妙语。（？）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只不过小矮子最好还是赶快到森先生那里去汇报一下比较好，要不然我可是怀疑你的情况夸大的程度……”说罢，关上门就走了。

        要说森鸥外会怀疑谁都绝对不会怀疑中原中也在工伤上故意夸大，不过这并不妨碍中原中也本人性格的直率——他换好衣服便赶去了森鸥外的办公室。

        以至于森鸥外在看见他本人神采奕奕地进门的时候不由得思考是前一天还去看过昏迷状态的尾崎红叶看错了并且医护人员一起出错，还是自己的这颗钻石回光返照了。

        都不是。

        “嘛，既然中也君你恢复得这么……快，”再快也不能这么快吧……森鸥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要考虑对方是否存在没有恢复完全的隐患，不排除之后可能出现的可能，“那么，我代表港口黑手党上下，欢迎你的回归。”

        “为黑手党效力。”中原中也摘下帽子行了一礼。他并不在意自己在那场战争中发挥了多大的功效，也不在意自己会收到的奖励。

        正如他在加入时说的那样，自己会为港口黑手党效力，仅此而已。

        “有什么需要我解决的事情吗？”

        □□劳模，恐怖如斯。虽然现在还不到之后的地步，但得知自己已经休息了那么久、觉得自己恢复完全的中原中也对于现在的自己能够出力的事情还是非常上心的。

        但是，就算他想做，森鸥外也不会让他做——开玩笑，让他给前一天还在病床上躺着的人分派工作，就算是对方主动要求，他也不敢这么做。先不提尾崎红叶知道之后的感想，传到黑手党里也不见得会有人朝向森鸥外这边。如果柒夜莉丝在场，大概会替所有的员工发表看法说一句：“你们不要再卷了！”

        “阿嚏！”正在和织田作之助聊天的柒夜莉丝：发生了什么？

        “感冒了吗？”对方见状，递上一张纸巾，关切地问。

        这个我会！柒夜莉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可能吧，给我一杯热水，谢谢。”

        柒夜·深谙天然套路·莉丝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赢了jpg

        “那个，中也君啊，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个人认为你还是再休息一下，自由活动几天……”别累倒在岗位上啊，他大概会被骂黑心老板千夫（以及尾崎红叶的刀）所指。

        同样，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鸟尽弓藏，森鸥外赶紧补充了解释：“这是考虑到可能存在中也君你没有好完全的可能性，毕竟我是个医生，考虑事情要来得更琐碎一些……你觉得怎么样，中也君？”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我没有意见。”中原中也虽然想马上为正在恢复阶段的组织出一份力，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毕竟按他以往的恢复模式来看，这个时候就出去也未免有些招摇了。如果有什么没有好全的地方导致影响了组织的任务……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就好。这样，你如果实在想要做点什么的话……”森鸥外绞尽脑汁，“对了，莉莉丝那孩子一会要从外面回来，你可以代替广津去接她。你们两个也很久没见了吧，她昨天还和红叶一起去看了你，要是得知你醒过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森鸥外注意到对方在听见幼女的名字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微笑，几乎是下意识地发自内心——关系真不错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初问柒夜莉丝的问题。怎么说呢……虽然回答确实在理，但这孩子果然还是应该更喜欢中也君吧。

        “一会儿她打来电话的话广津会通知你的，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啊，话说回来，你已经见到太宰君了吧？”

        森鸥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之前似乎是自己派的太宰治去看看对方的情况——结果对方就直接过来了。

        让刚醒过来的人找自己报备，森鸥外自认也做不出来。要说太宰治在里面没干什么他是绝对不信的。

        “啊，那个，没什么事情。”

        “是吗，那就好。”森鸥外假装没看见对方一瞬间不自然的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实锤了。

        太宰治：没想到吧/我就是你水中的棉衣

        ------

        “所以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我的喜好？”

        聊天聊到正题的柒夜莉丝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啊，是，也不是，”织田作之助试图正确地组织语言，“因为我不是很了解孩子的偏好……不，也不是说莉莉丝你是个孩子……那个……”

        得到官方认证不是孩子的柒夜莉丝略感欣慰，又略感心痛：“作之助，你变了，你之前都不会这么打探人的！”

        “我错了。”这个人在柒夜莉丝面前认起错来倒是从善如流。

        “那好吧，”虽然确实不是孩子，但是孩子喜欢的东西她差不多也能从梦野久作的反应中看出来，再加上常识——织田作之助之所以不找其他人的原因，除了他作为杀手或许没有正常的常识以外大概就是身边都是一群巨婴吧。

        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拉踩了一番太宰治之后的柒夜莉丝开始给织田作之助一条一条地讲解可能用得到的注意事项，顺便还从她之前选的书里扒拉出了对应阶段的几本。

        你可以永远相信柒夜莉丝jpg

        “太厉害了，莉莉丝。”织田作之助真心实意地说道，“和我预想的一样靠谱。”

        知道对方没有更华丽的词藻的柒夜莉丝：瞧瞧我收到了什么高度赞扬。

        太宰治行吗？他不行。

        “作之助啊，”她一脸惆怅地同织田作之助说，“你还是和太宰治绝交吧。”

        对于结识后就偶尔会提出这样的提议的柒夜莉丝，织田作之助已经习惯了：“安吾之前也这么说过……不过后来他就不这么提了。”

        那是因为绝对是被太宰治威胁了吧。

        “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柒夜莉丝抬手比了一个叉的手势，织田作之助迅速收声。

        毕竟他还指望靠谱的非孩子女性（？）帮自己一把。

        就很奇妙，他对柒夜莉丝的态度更像是在和相同年龄阶段的人正常交流，反而让她觉得是最舒适的。两个人的关系能够逐渐好到这种地步，也和柒夜莉丝顺其自然之后产生的玄妙的化学反应有一定关联。

        既然两个人谁也劝不过谁，那么这个话题跳过。

        “你想去看看孩子们吗？”

        “不用了，我也不擅长应对小孩子啊。”

        柒夜莉丝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事实上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不过，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莉莉丝。

        她在港口黑手党里也照顾梦野久作，所以织田作之助猜想她大概是也已经累了：“那好吧，不过孩子们都很欢迎你，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嗯，”柒夜莉丝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他们都是乖孩子啊。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要不然森先生一会该着急了。”

        她掏出手机走到廊角去打电话，期间还和遇见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只有在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正在拨打的嘟嘟声时，她的表情才黯淡了一瞬。

        织田作之助大概是读不懂她的那个微笑里的含义，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即使是微笑着度过的现在，那么未来呢？

        顺其自然……一叶小舟又能顺着湍急的水流飘到哪里去呢？

        还真是，更糟糕了啊。

        挂断了电话的柒夜莉丝把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感受着冰冷的感触穿过背脊。

        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蛛网之蝶罢了。没有挣脱的力量，再繁美的花纹和翅膀又有什么用呢？

        ……

        “莉莉丝！”

        柒夜莉丝回过神，看见了身前伴随着机车的轰鸣声而来的少年。他一手撑在车上，另一只手抱着的头盔上面正好落下西日的最后一抹余晖。

        他把光递给她：“等久了吧？”

        柒夜莉丝摇摇头，接过他手上的头盔：“没有……很高兴再见到你，中也。”

        以唤醒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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