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日坠
接下任务的时候，五条悟就知道接下来会有很多针对天内理子的人。毕竟“同化”就在两天后，那些人想要动手也只能趁现在了。所以对于暗网上会出现悬赏这种事情，他并不觉得惊奇。
……
“那个小丫头没几天可活了。”他朝面前的银发女子轻易地揭露了事实，“天元让我跟杰来保护她，本来就是为了之后跟她进行同化。‘同化’你知道吗？”
他想了想，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是把那个小丫头作为融合的素材，chua的一下——然后她就不会再存在了。”
贴合着内容的语气听上去轻快，只有他自己知道实际的想法。
“为什么要进行同化？”银发女子并没有被带偏，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眸好像浮起了浅浅的波澜，仔细看去又完全没有。
五条悟一时之间拿不准她问的是哪一个，主动方还是被动方，所以就干脆全部都说了：“天元的术式有失控的风险，通过同化可以重置；至于天内……”
他思考了一会，给出了比较客观的说辞。
“咒术界的人把她称为‘星浆体’，她生下来就是被咒术界所监管的，她要被确保安全到进行‘同化’。”
虽然小姑娘不一定领情。这一点他和夏油杰接到任务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对方在见到自己二人后的态度。
但是她需要领哪门子的情呢？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拌嘴都赢不了他和夏油杰，走路都要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摔——好吧，虽然当时可能是因为才被吓到。
柒夜莉丝是喜欢着人类才出现的，但她不会干涉世界的规则，这在五条悟的预料之中。神明和人间总是有界的，即便是出于好意的干涉也未必会是什么好事。何况对方或许并不，也并不需要去理解何为“好意”。
他所放心的，就是柒夜莉丝对这种界限感的清晰。虽然他不了解，但是她的确有一定的判断标准。
“同化”也是人类所选择的道路。
……
“你要去天元那里？”
所以当她要动身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是浮现出了些微的困惑的。
她去那里做什么？
银发女子看着不知道某处，五条悟好像看见那片金色中很快地闪过了什么，但当他想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难以调动到才发现的信息。
“六眼”不可能出现错看的情况。那么，就是他所观察的事物本身不在某个范畴内。
“因为你还有进步的空间，”面前的存在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是难得的事情，不过转而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去问他一些事情。”
语气平淡得不值一提。和五条悟早先所隐隐察觉到的一样，她果然是认识天元的。听这个熟稔程度，似乎还不仅仅是点头之交？
五条悟对天元的认识也只停留在咒术界的那些描述上，御三家里是有记录，但他并不很想去了解这些东西。但是想也知道，里面大概也不会有对方的行迹。
不过这也许能帮他们省一些事，反正莉莉丝不会站队，最多也就是看着他们打起来：“那你去吧，我和杰之后去找你。”
他也知道以柒夜莉丝一贯的行事风格，对他说这些并不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告知。所以他没什么在意，更不会把想到的，她也许能帮忙对他和夏油杰之后的行动有益的做法告知对方。
自己决定去做的事物还要去信托于神明，未免也太让人看不起了吧。
银发女子将目光投向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莉莉丝小姐……如果理子小姐看不到您的话，会很难过的。”
他看着那双眼眸从他身上移开，语调平静又带着几分他所难以形容的事物——直到夏油杰返回时开口，他才恍然发现那熟悉又陌生的事物或许是“温和”。
真奇怪啊。
还没等五条悟细想，那片平和的金色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取而代之的事物则是她留下的那句话语。
“……所以，一定要小心啊。”
于是他将其归结于自己在好友身旁待久了被传染的大惊小怪。看，莉莉丝不也是一样吗？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在开口时却并不感到对这一事实的抗拒，反而隐隐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清楚从何而来的欣悦。
虽然是没必要的关心，但是好像也不是没必要。毕竟听起来还怪好听的。
……
这个家伙就是和莉莉丝有交易的对象？
五条悟看着面前的男子肩头的咒灵，感受着身体上正在进行的修复，从心底稍微升起了几分阴郁。
果然很狡诈。
“悬赏是你发的吧。”没什么好怀疑的。
“哦？莉莉丝告诉你们了啊。”
虽然这么说，但黑发的男人也不怎么意外的样子。或者说，表情却更像是想到什么——
“很好笑的事情。”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不过，你应该也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在说什么啊，这个人。五条悟眉头微皱。
知道莉莉丝在附近，是碰到了，还是莉莉丝把行程告诉了他？
“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说。解决完你我自然会去的。”他朝那个人冷冷地开口。他不会把这种类型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呵。”对面给出的回应是低低的嗤笑。
……
冰冷的刀锋贯穿到他的脖颈的时候，五条悟听见了那个人再度说的话。
也是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去到那边之后再好好地告状吧，五条家的大少爷。”
但是他来不及思考了。
……
……
怎么，那个家伙还给自己留了一个全尸啊。
睁开眼睛的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
不过他很快就回想起了更多的事物。譬如说——
伸手去摸锁骨上方的五条悟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任何伤口。尖锐、冷利的分离感宛如梦境给人的可笑错觉，但是周遭的场景却是完完全全的荒谬真实。
他抬起头，看见了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站着的银发女子。然而，她看着他，又好像没有。
否则的话，为什么不作出什么反应呢？
那双鎏金般绚烂的眼眸，此时此刻也仿佛沉寂了一般。
五条悟忽地就得出恍然大悟的答案：
还是说他其实是死了，现在是灵魂状态——
“没那回事。”
也是，莉莉丝可是神明，就算他死了，她应该也能看得见灵魂才是。……刚刚的那场输得还是太难看了一点，应该有更好的应对方案的……这倒是活该挨骂或者被教训的，一点都不为过。但是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好啊。”面前的银发女子似乎是短暂地笑了一下，看得五条悟都不禁微微地出了神。
那是他从未在对方身上看见过的笑容，真实而鲜活，不再是遥夜无形的月光，而是落入人间的潭影。
仿佛触手可及。
却又那么轻易地在抬手间支离破碎。
“……莉莉丝？”
五条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声带的振颤顺着少年人的脖颈传到胸腔，与那里倏然升起的惊疑与无措共鸣。
鲜明可感，不是错觉。但他无暇去在意那些。苍蓝的瞳孔骤然收紧，强烈的灼烧感随着“六眼”的运转传遍大脑，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将现下的真实燃烧殆尽。
但他只想极力去看清身前的存在。
那道身影还在逐渐变淡，他已经能够透过她看见高专内的光景，那是先前被他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残垣。
她没有回应他。
浅淡的金色几近褪入虚无，同那些零落污浊的泥泞融为一体。
但是她到底是回应了的。
“——”
那道声音很轻，让人想起黎明前潮汐上堆叠的泡沫。
但五条悟还是听清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所有的一切就在阳光下尽皆破碎。
他看着那块她曾经站在过的地方，不知道有多久。也许周围的一切渐渐地暗沉了下去，他才迟钝地发现，那不是日出的曦光。
而是日坠的霞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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