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的老了

钟瑖回了家，陈瑜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见到钟瑖，惊喜道：“我还以为你又会搞到很晚才回来呢，你看，程设计师刚发了几张效果图过来，你给提意见。”
  钟瑖到电脑前一看，程烨手脚挺快，已经把起居室和主卧的效果图做好了，正是陈瑜想要的田园风。钟瑖看了也挺喜欢，只是图片上的各种软装华丽得让他有点心惊，一人高的立地油画，半人高的珐琅彩瓷瓶，还有各种东南亚风格的硕大木雕，如果陈瑜真按照这张效果图配软装，预算绝对会超。
  不过又一想，软装可以慢慢来，陈瑜是个挺有生活气息的女孩，她应该会喜欢自己去淘这些小玩意。这要不是一次性置办齐，资金压力不会大。
  钟瑖点点头：“感觉还行，你定吧，不过效果图一般都漂亮，实际装出来都会打个八折都是好的，你要心里有个底。”
  “我当然知道，不是和你说了，以前的店铺都是我亲自找人装的。陈瑜道，”“对了，程烨说，我们要是效果图定了，她带我们去全屋定制的工厂看看，现场挑选板材，顺便参观下工厂。”
  “那只能下周末了，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回来。这段时间拉下来的事情太多了。”钟瑖道。
  陈瑜白了钟瑖一眼：“装修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全扔我身上呀，我不管，你下个礼拜一定要回来。”
  “好的，好的，”钟瑖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有种说法，要想一年不安生，就去装修，现在装修才刚开始，麻烦的还在后面，他可不想这么早就和陈瑜吵架。
  这时候陈瑜电话响了，陈瑜拿起手机一看，“是你妈。”然后接了电话，很自然和婆婆聊了起来，先聊了工作上忙不忙，生活顺不顺，房子设计图好了没，婚礼也要开始操持了，一直聊到网上的八卦，一聊聊了半个小时。
  钟瑖在旁边都呆掉了，从他出来读书开始，他都没和自己的妈聊过这么长时间，电话基本上三分钟结束，有些甚至几十秒，不到一分钟。自从有了微信，更是电话都很少打了，大多是老妈发来消息问他情况，他一般回几个字，“挺好的，知道了。”诸如此类。她妈有次抱怨，又不是打电报，一个字几毛钱，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吗？
  刚开始，钟瑖对妈妈有怨气，不想多说，再后来，怨气慢慢淡了，可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妈妈想什么，他不感兴趣。他想的事，说出来又怕妈妈不理解，甚至瞎操心。所以就越来越出言如金。
  怪不得人家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儿子再好，也没办法知冷知暖，识情识趣，讨老太太欢心。老人年纪大了，物质欲望也变得少了，更需要是陪伴。钟瑖自认是绝对做不到陪老妈聊那些有的没的，聊半个小时，他非聊崩溃不行。
  婆媳聊了半天，钟瑖竟然没有听到他们一句提到自己，反倒是问了ginger好不好，乖不乖，多拍几张照片什么的。比不上媳妇也罢了，谁让人家情商高，能逗老太太开心，可比不上一只猫，钟瑖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陈瑜放下电话，见钟瑖一脸不爽的样子，突然道：“呀，刚才忘了和妈说，你过来了。”
  “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娘倒好，是娶了媳妇忘了儿。”
  “哪有人吃自己妈的醋的，你妈也无聊，退休在家没事干，你爸听说要和亲戚一起开个茶室，整天不着家，你妈就没事打个电话过来和我聊聊。等我们房子装修好了，春秋天，天不冷了，就接爸妈过来住几天。”
  钟瑖耸耸肩，他到从来没想过接父母过来住住，事实上，他现在回到父母家住都会觉得有些不习惯，总感觉是住在别人家，虽然父母可以保持他的房间没变，可他还是觉得不习惯。
  程烨又发来一张厨房的效果图，两人正在看，陈瑜电话又响了，低头一看，“是嘉琪，她又有什么事。”
  接了电话，两个闺蜜又嘻嘻哈哈聊了起来，钟瑖在旁边无趣，去了次厕所，出来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边喝边刷手机。等到他把关注的所有公众号的最新帖子都看完了，陈瑜才放下电话。钟瑖看了看时间，这次说了快一个小时。
  “你耳朵不烫吗？说了这么久？”钟瑖调侃道。
  陈瑜揉了揉耳朵，“下次接她的电话，要戴上耳机。”右手手忙脚乱找充电器，“每次和她打电话，都要把手机打没电，真是的。”
  钟瑖真的好气，女人为什么有那么多话聊，一个电话粥可以煲一两个小时，心理学上说，女人更擅长交流，也更需要交流，原始社会，男人去打猎，女人就在家里采集种子，收拾猎物，聊八卦可以让她们知道更多信息，提升在族群里的地位。钟瑖小时候就觉得奇怪，他妈那个两点一线，很少出去走动，怎么知道那么多八卦，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就靠聊天传播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不管什么消息，两三天功夫，就能传遍整个小城，越是负面，越是劲爆，传播的速度越快。

  钟瑖高中时，他们学校个女孩被男老师勾引，情不自禁吃了禁果，竟然有了。女孩怕事情败露，被父母责骂，竟然在男老师鼓动下，一起私奔了。这件事，在同一个学校的钟瑖竟然不知情，还是她妈妈告诉他的。当他妈绘声绘色说起两人坐出租车到无锡，准备接着乘火车到男老师河北老家。没想到出租车司机竟然是女孩爸爸的老同事，司机一眼就认出了女孩，听二人对话，感觉事情不对劲。方向盘一打，直接开到了派出所。警察追问之下，才让事情曝光。
  钟瑖听得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是老妈在瞎说。没想到第二天上学，女孩私奔的事传的铺天盖地。钟瑖这才不得不叹服老妈消息之灵通。
  陈瑜给手机充上电，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嘉琪说，她刷小红书，看到最近开了家地道的重庆火锅，请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王飞去吗？”钟瑖问。
  “嘉琪说王飞还在公司开会，最近他们挺忙的。等开好会他会直接赶过去。”陈瑜道。
  “”去吃饭是嘉琪的意思，还是王飞的意思？”钟瑖又问。
  “吃个火锅而已，还问谁的意思，应该是嘉琪吧，他听说你在，就约我们一起吃饭，然后边聊天，边给老王发了消息，老王说他会赶过去的。”陈瑜回答。
  “行吧，那我们等会儿过去吧。对了，你从老家带来的石榴酒不错，度数不高，甜甜的，带两瓶过去吧。”
  两人又看了会儿程烨发来的效果图，提了些意见，又催她赶紧把全部效果图画好，下周选完材料，赶紧报价，争取月底开工。
  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再不走，就碰上晚高峰了，两人收拾了一下，拎着两瓶酒，挤上了地铁。
  路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两人下了车。钟瑖的皮鞋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脏脏的怎么也擦不干净。陈瑜一出地铁，赶紧深呼吸了几口，刚才被挤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等我们退休了，就搬到江阴去，从东到西，电瓶车半小时就到了，北京太大，每天跑来跑去，要不在地铁里挤死，要不就在汽车上堵死。”钟瑖嘀咕道。
  “好了，别抱怨了，”陈瑜理了理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等你回了老家，又会抱怨什么都没有，想听歌演唱会什么的，都要跑到外面。你只能去找老头喝酒打牌，我只能找老太太跳广场舞。要不就聚在一起聊八卦，就像你爸妈一样。”
  钟瑖耸耸肩，陈瑜的话说的也没错，世间没有双全法，大城市出行、居住成本都高，但资源多，机会也多。小地方方便，可没资源。
  以前说少不入川，老不出川，就怕少年被蜀地的和风细雨醇酒美人消磨了志气，一事无成。可钟瑖上次回家碰到几个高中关系好的同学，他们大学毕业后，大多回了家乡，要么考了公务员，要么在当地的上市公司做，钱多事少离家近，过得都很逍遥，也都混得有模有样。相比之下，钟瑖比他们累的多，成就或者说钱却并不比人家多多少。还是在靠着老婆，才在京城有了大房子，算是有了立足之地。即使这样，也整日在压力下，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明天会出现什么意外。为了保住工作，能继续往上爬，他现在竟然像个乖儿子一样，陪一个老太太看病。这不是钟瑖想要的，可他又不得不去做。人总是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钟瑖现在就开始越来越讨厌自己。
  两人到了火锅店，开店的人真是动了一番脑筋，租了一个大厦的裙楼，整体整修成重庆市井风格，水磨石地面，青砖墙，拼木桌子，塑料凳子，各种手写的标语，灼热的炭火锅子，更火辣的美女，加上蒸腾翻涌的火辣肥腻的空气，还真有点重庆夜市风格。
  嘉琪早就定好的位子，二人到了那边，见嘉琪穿了个很性感的小吊带，正在那点菜。嘉琪看到二人，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俩穿那么多，不热吗？你看这里谁还像你们这样，穿的人模狗样的，快脱快脱。”
  钟瑖脱了外套，又顺手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小背心包裹的紧实的肌肉，嘉琪哟了一下，对陈瑜调侃道：“没想到你家那位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怪不得你上杆子追人家呢。”
  陈瑜了脱了外套，露出里面低胸内搭，峰峦起伏，惊心动魄，薄雾般轻薄透亮的内搭都要遮不住了。
  钟瑖看着好笑，这对闺蜜是动了争强好胜的心思，谁也不肯在身材落了下风。钟瑖在四下一扫，像这么穿着清凉的女孩还不少，也不知道这些女孩，是来吃火锅，还是秀性感身材的。
  嘉琪点了几样，又把菜单递给钟瑖，“你们想要什么？自己勾吧。”
  钟瑖扫了眼菜单，嘉琪已经点了鲜切的牛羊肉，黄喉、毛肚、鸭肠、还点了两打生蚝，却没点什么蔬菜。心里暗道，想不到嘉琪看着娇小斯文，却也是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
  钟瑖年轻的时候，也是肉食动物，和同学吃火锅，只点各种肉菜，认为点素菜就是对火锅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胃不尊重。读书的时候钱少，为了能痛痛快快吃顿火锅，就从市场买来牛羊肉，让师傅切好，偷偷带进来，丢进火锅，大快朵颐。

  吃肉当然要配酒，钟瑖喜欢喝啤酒，最多一次喝了六瓶，吃时不肯下桌上厕所，生怕肉被别人吃光，吃饱喝足之后，腹胀如鼓，赶紧找了个厕所，一泄如注。
  他这点酒量，在北方同学面前，自然相形见绌，被他们讥讽要去小孩那桌吃饭。
  同宿舍的辽宁人，一人能喝一箱，还有个内蒙来的，吃火锅，竟然配白酒，一顿火锅自己一人就干掉一瓶红星二锅头，还要再加两瓶啤酒簌漱口。
  那个内蒙同学毕业后回老家考了公务员，据说每日革命的小酒天天醉，三十出头，就胃出血。送到医院，割了百分之八十的胃和七八米的肠子。前年钟瑖去内蒙出差，见了他一面，原本两百斤的汉子，瘦成了一张相片。人依然热情好客，请钟瑖吃了当地着名的手把羊肉，只是自己再没有喝酒，甚至没有吃多少肉，只喝着白水，吃了几个烧麦皮。
  那个时候，钟瑖自己对酒肉也没那么渴望了，三天两头应酬，肚子里不缺油水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了，再吃那么多肉，很难消化了。读书时候，中午饱食一顿涮肉，不到晚上就饿了，现在要是再吃那么多，两天都顶的难受。
  钟瑖看着菜单，选了他之前嗤之以鼻的生菜、海带和金针菇。有人说，当一个男人，开始主动吃蔬菜时，他的身体已经走下坡路了。
  等到他开始注重养生，就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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