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欲望

囚室外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却还有一些顽固分子拒绝参与其中，脾气暴躁的乔美便是其一。
  她曾经是某个领主的家臣，此刻却躺在床铺上动也不动，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和固执，仿佛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关心的了。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开了。
  玛雅探头走进了囚室里，先是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里的布置。按理说并不该允许犯人们装点囚室，但这座监狱的房子大多破烂不堪，尼克便同意他们自己把生活环境做得稍微适宜居住一些。
  于是可以看见有人在窗边养了一颗小花，有人在床头叠了个纸鹤，也有人用泥巴捏了个小猫的形象放在桌上。
  只有乔美挺尸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乔美将军，身体还好吗？”玛雅笑问道。
  玛雅的到来，让乔美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冷冷的看了玛雅一眼，一言不发。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玛雅非常难受。她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慢悠悠地挪到了床边坐下来，试图和乔美做一点交流，“将军这样躺得太久，对身体并不好，不如出去活动一下？”
  乔美没有回答，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玛雅吁了口气，“公主殿下安排你们劳动，是希望你们能够找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乔美根本懒得听她说话，翻了个身，竟背对着玛雅继续躺着。
  玛雅不禁苦笑了一下。
  幸亏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耐心和善良，既不会像芬克斯一样猛地暴躁上头，拿起弩枪就给乔美身上开个洞；也不会向父亲尼克一样脑袋一拍就想出什么阴损的点子来。
  就好像得知乔美和辛西娅的上一场恶战之后，尼克便把她们两人嘴对嘴地绑着站了两个小时。如此恶毒到让人留下终身心理阴影的鬼点子，恐怕就连不笑也未必能想出来。
  玛雅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我知道你不愿意参加劳动，但这是你改变现状的唯一途径。你需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给生活一个机会。”
  乔美终于转过身来，怒视着玛雅：“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懂个屁！”
  “屁我倒是真不太懂。”玛雅故意挑衅道，“不如你来给我讲讲，这里面有什么玄妙的道理？”
  乔美几乎咆哮地大声说道，“我曾经拥有过一切，自己的领地、信任我的领主。结果呢？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后，什么都没了。就连我自己都沦落成为一个囚徒？”
  她愤怒地拍打着床板，“我失去了我的地位，我的尊严，我的一切。现在你还要我像一个下等人一样去干那些肮脏的体力活？”
  面对乔美的怒火，玛雅不怒反喜，“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或者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玛雅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乔美的反应。看她眼中有那么几分急迫，又有那么几分好奇，玛雅的表情舒展了：“你不妨仔细想想，和你一同出征的那些军官，真的每个人都被抓来了吗？”
  乔美突然迟疑了。
  她并不是个傻子，她很清楚有不少家臣被俘虏后是和她一起被送进了监狱。但她也知道，确实有几个人在那个面无表情的“红馆之主”问讯完毕后，就被放了回去。
  “为什么？”乔美问道。
  这回轮到了玛雅摆谱的时间，她悠悠地从床上站起来，最后看了乔美一眼，“这个答案，恐怕你自己更加清楚。”
  说着，她便走出了囚室，还顺便掩上了门。
  ……
  过了几天，监狱庭院的中央围满了犯人。
  “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尼克站在高台上对着犯人们喊道，“各位，从今天起我们终于拥有了全新的浴室了。感谢我们的雷德学员，和所有参与建设工作的伙伴们。”
  众人纷纷欢呼，表示这是史无前例的好消息，这也让雷德等人颇为自豪。
  “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我也给大家带来了一些小礼物。”说着，尼克请克罗恩搬来几个大麻袋，纳西安和玛雅则像两个慷慨的圣诞老人，从袋子里掏出了许多小礼物盒子，向着周围的犯人们抛洒出去。
  礼物盒子很小，但那些关押在这里的“学员”们还是十分兴奋。他们争抢着那些巴掌大小的礼盒，急忙拆开来看。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犯人从盒子里取出了几根通红的条状物。
  纳西安在旁笑道，“你吃一口便知道了。”
  那些犯人们小心翼翼地塞了一根在嘴里，闭上眼睛仔细拒绝，一股鲜辣的滋味迅速在口中蔓延。
  “这是什么神奇的东西！”有人激动地停不住嘴，瞬间把剩下的几根都塞进了嘴里，“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太刺激了！”
  纳西安抬头想了下，“公主说这个叫做‘辣条’，是一种豆制品。”
  对于那些生活单调乏味的犯人来说，这种刺激性的小零食简直比迷叶还要让人上头。不少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喊着：“辣条！我要辣条！”

  “还有一些其他的口味。”克罗恩又背来了一麻袋零食，“这是小鱼干，又香又脆，我很喜欢吃。”
  这些油炸的小鱼干立刻引起了另一阵狂热，犯人们品尝着小鱼干的松脆和鲜美，仿佛置身于一场味觉的盛宴。他们大口咀嚼着，满脸的幸福和满足。
  “小鱼干！我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小鱼干了！”另一个犯人含泪笑着说。他的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一小包小鱼干，像是在珍惜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他们是身处在某个皇家的宴席上。
  玛雅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尼克，又看了看那些激动的犯人们。她的心中充满了疑虑：这些小零食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她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奖励他们。
  也许她内心深处还有个声音正在愤怒地咆哮：我爸爸还没给我买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呢！
  尼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拍了拍玛雅的肩膀，小声说道：“你以为这只是为了让他们高兴一把？这是要调动他们的欲望。”
  “欲望？”玛雅有些不解。
  “没错，欲望。”尼克仿佛胜券在握，“顽固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本身具有一种极强的信念，另一种则是几乎没有欲望。改变人的信念很困难，但激发人的欲望就容易得多了。”
  玛雅还是不太明白，“那欲望有什么用？”
  “我换一个词语或许你就明白了。”尼克解释道，“那就是‘我想要’。”
  人们想要活着，才会吃饭；想要保暖，才会穿衣服。正是最初那些猿人想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才会钻进山洞里面躲避，这才有了远古时期的“山顶洞人”。
  倘若一个人万念俱灰，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往往就是结束生命的时候。
  尼克的逻辑非常简单，也非常实际：“他们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所以我们要重新让他们品尝到生活的滋味。虽然只是一些零食，却能激发出他们对自由的向往。”
  他又神秘地笑了笑，“为了这些小小的零食，一定有不少人会踏出劳动的第一步。而当他们获得‘劳动券’买到更多的零食，他们就会获得一个有效的激励。”
  玛雅有点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们就会做更多的劳动，去换取更大的激励？甚至可以购买零食之外的东西，让自己过得更好。”
  尼克将军满意地微笑道，“不错，先让他们看见未来的奖励，他们就会为了这点小小的奖励，先迈出第一步。而当他们取得了一定的回报之后，他们就会为了更大的回报而努力。”
  玛雅忽然好奇地问道：“更大的回报？那是什么东西？”
  尼克挑了挑眉毛，“假如你是个犯人，你最希望获得什么东西？”
  “新的衣服？”玛雅摸不着头脑，只能瞎猜起来，“蓬松的床铺和被单？更好的卧室？或者是……养一头宠物？”
  纳西安在旁听着直摇头，“你的脑子里恐怕是塞满了稻草，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居然能想到养什么宠物？”
  玛雅瞪了他一眼，“养宠物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养个小猫小狗，每天抱着晒晒太阳，一定是很幸福的事情。”
  “幸福你个毛线球。”纳西安吐槽道，“囚犯最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自由啊。难不成还有人喜欢在监狱里住上一辈子的吗，他们当然想要出去啦。”
  玛雅顿时被噎了个半死。
  尼克拍手笑道，“没错，自由。所以这些‘劳动券’可以兑换的最大奖励就是……减刑。”
  玛雅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吗？”
  尼克两手一摊，“我已经向不笑大师和公主殿下请示过了，他们对这个方案十分满意。只是需要明确减刑的规则，包括限额、兑换量之类的细节。也许用不了多久，这条规则就能实行了。”
  玛雅和纳西安惊讶地交换了下眼神。
  周围的犯人们还在围着争抢那些试吃的小零食，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身为囚犯的苦恼和悲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发自心底的喜悦。
  “辣条，我还要辣条！”有人还在高呼着。
  庭院里的气氛更加欢快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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