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雍正四年九月初九清晨紫禁城

        卯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几个小太监在长街上敲起了板子。他们提醒着宫里居住的人要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了。

        打更的声音传到了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内。李德全用极小的声音走动着，生怕在寂静的养心殿内发出不该有的声响，小心翼翼地送上了温热的雨前龙井，不希望自己在养心殿里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是何时？”坐在炕上批阅奏折的皇帝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他似乎觉得时间是在缓慢地流逝，丝毫没觉察到他又为了国事通宵了一夜。

        “回皇上的话，现在是卯时。”李德全轻声地说着。

        “哦，时光飞逝啊。”皇帝叹了一口气，感叹着国事的沉重、时间如指尖的沙快速地流逝。

        “皇上……阿奇那……他……过世了。”李德全用试探的口气，缓慢地、用十万分的小心的方式说出可能让雍正帝极为光火的名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皇帝的语气变得冰冷，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感。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午后宗人府

        入秋了，虽然午后的风依旧温暖，但宗人府里依旧湿冷。圣祖八阿哥，爱新觉罗·胤禩，现在的阿奇那，正盘腿坐在坚硬的、冰冷的床上，闭着眼，似乎在默想着什么。

        自从他被关押在宗人府以后，他就像一根孤独的野草一样默默地苟活于世。他并不再回忆过去那虚无的荣宠，而是将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默背往生咒上，希望通过佛经来洗刷自己的罪愆，为与他相濡以沫的福晋、命运坎坷的母亲、在押解回京过程中饱受折磨而死的九弟祈福，希望他们来生平安顺遂、不要再与那见不得人的皇室有任何的瓜葛。

        忽然，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与平时不一样的真诚的、和煦的笑意。接下来，笑容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慢慢地凝固。

        当宗人府令按照规定给他送饭时，发现他并没有答应，才发现他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雍正四年四月五日午后安郡王府

        京城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到了三月份才开始回暖。浅蓝的天空时不时地飞过回巢的候鸟。树木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树冠投下了宽阔的阴影，麻雀三三两两地在阴影下玩耍，时不时地发出了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快乐的笑声。花园开着不同颜色的花朵，粉红色的花朵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江南美人，羞答答地含苞待放；冬天凋零的红色的花朵怒放着，像涅槃的凤凰，展示着生命的活力。

        被废的皇八子嫡福晋郭络罗·霁玥慢慢地睁开了眼，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显露着母性的坚强，因为她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皇八子二人生命的延续，她会带着丈夫的爱继续活着。

        乾隆十四年清明午后南洋的一座靠海的山上

        一位年轻的丈夫带着他的妻子带着扫把和祭品相携着走到了山顶上。这位丈夫的长相集合了皇八子和他的嫡福晋的特点。这座山的视野极好，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一望无垠的天与大海，周边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他怔了怔，想起那个月明星稀的静谧晚上，他、妻子与母亲分别坐在两张躺椅上，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他父亲的母亲回忆起了她的前半生，前半生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他问母亲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做为墓地，他的母亲顿了好久。蓦地，她的眼里闪着复杂的光，眼里的光带着伤心、带着遗憾又带着期待。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的父亲喜欢。她擦了擦眼角，又挤出了笑容，说了一句我没有遗憾了。然后她的母亲说了一句，茶凉了，你们去煮一煮茶。在煮茶的时候，她的母亲静悄悄地往生了。丈夫回过神来，和他的妻子清扫了墓地上的杂草、放上祭品又拜了一拜，然后悄悄地离开了，不打扰这对长眠于地下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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