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从地下过去？唔……虽然以前上面烧没了，不知道那条逃难用的地底暗道还能不能使用……要是可以的话……”
默哈拉一顿：“可以问您一下，您上次来帝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么？”
“唔……也就……一千年前？”阿科菲尔讨好一笑。
一千年足够一条从未使用的地下暗道孕育出高阶黑暗甚至亡灵生物了！默哈拉决定，为了少惹不必要的麻烦，无视某位完全没有常识的尊贵大人物。
阿科菲尔一边换着衣服，一边从屏风后伸出半个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默哈拉的侧脸：“看起来就好像——你很想让我接这个任务一样……这次的委托任务，除了酬劳很丰【满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也不算什么……只是觉得，比起让您在龙谷蹲二十年，呆在人类权力结构的最顶阶层享受二十年的生活，更能让您有乐趣一些。”
“乐趣什么的，只要不是我家那种莽莽撞撞没完没了的感受……其实都还不错的啊……”阿科菲尔意有所指，虽然接收碧丽卡妖精一族是在默哈拉自立门户之后的事情，不过凭借那几个闯祸精在高阶位中的名气，默哈拉肯定十分清楚阿科菲尔水深火热的每一天。
其实，没事的时候逗逗龙谷里那帮小崽子，看着他们头顶喷火气急败坏的样子，估计也还不错的啊……远古巨龙们都甩手跑去沉睡了。那群坑祖宗的货，没事还总以为自己的天下第一呢……要不，瞅空过去教训教训他们？
阿科菲尔提着裙摆蹦出来，格外的不习惯这身打扮。幸好蕾丝不多，是简单而方便行动的款式。
默哈拉眼神微动，眼前的少女眉目依然。噙着淡淡笑意，眸光中若星光敛雾，淡而悠远，火红色狐尾披肩的间隙里，一抹令人心悸的雪白脖颈肤色透出，半是娇媚，半是憨然。
默哈拉今天兼任了梳妆侍女的职责，伸出苍白劲瘦的手，轻轻挽起阿科菲尔的头发：“今天也很漂亮。热情的火红色。”那双夺取过无数性命的手，挽起头发来，同样灵巧精致。
位于帝都的这座宅子华丽精致，却没有配置任何侍女。因为阿科菲尔是“不存在”的人，在拥有确切身份之前，默哈拉会按照阿科菲尔五百年来一贯的行事作风处理周全，不会让任何人近距离接触她的。
阿科菲尔是世间唯一的“九色发”。也许是为了补偿她无法被时间蚀刻下痕迹的身体，她的头发每天都会从九色光华中随机选取一种颜色变化。
“总觉得火焰一样热情的颜色跟我很不搭啊……”阿科菲尔无所谓的看了一眼。顺手施放了个小魔法，将瞳孔也掩盖成一样的颜色。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宅在自己家里，根本不会去关注每天变个颜色的头发。
“你那只翼蛇最近状态还不错吧？”阿科菲尔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调皮的坏笑：“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我想好了——见委托人的办法！”
……
“宫廷魔法师也是人，所以他们自己也需要简便而最实用的魔法来处理日常事务。比如说，悬浮魔法。”阿科菲尔咬着会长大人亲手煎的牛排，毫无形象的挥舞着叉子道：“所以，我们只需要从云层高空掠到皇宫上空，瞄准了噗通一声，砸下去，等穿过了保护结界，只要最后关头套上悬浮术，安全着陆就万事大吉了！”
阿科菲尔解释道：“皇宫外墙的魔法结界一般是城堡要塞通用的垂直型，当然，达不到云层的那种高度。有默哈拉的翼蛇，可以轻松飞过外围结界。至于皇宫上空覆盖的球状结界，在穿透结界之前，必须处于无魔法状态才能不被戒备的成功进入。”
默哈拉听完，低下头认真切着牛排，手中的餐刀缓慢而用力的从微焦的牛排中碾过，只听“咔嚓”一声，牛排、连同雪白的瓷盘，整整齐齐裂成两半。
阿科菲尔惊悚——这小子生气了，绝对的！
“您准备从万米高空毫无保护的坠落下去，然后在距离地面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并且是自己在从未进入过的不熟悉领域，尝试施放悬浮魔法落地……”默哈拉面无表情的平铺直叙阿科菲尔的计划。
“反正又不是你的完全禁魔领域。顺便说一句，你那个破地方，对我们魔法师来说，简直就跟恶魔巢穴一样！”阿科菲尔嘀咕道。
“可是您并不确定皇宫是否能够使用悬浮魔法……”
阿科菲尔毫不在意：“不会有事的。我又没少跳过龙背……”
“那不一样。龙背上下来的一瞬您肯定就用魔法保护上了。”
“我们往湖里跳总行了吧？我记得你说过委托人就住在湖边上……”
“并不合适。”
“啊啊啊！让我干脆直接召唤雷霆劈了那些防御法阵，大摇大摆走进去？”阿科菲尔无力，“然后再顺带劈翻所有的皇宫守卫？”
默哈拉干脆撩起匕首：“……需要我帮您把他们都提前暗杀掉么？”
“算了吧！就这样决定了！”阿科菲尔目露凶光：“直接飞过去，跳下去，速战速决！”
默哈拉叹气，手指搭在餐桌上轻敲：“魔法师的方式，都这么有勇无谋么？”
“谋定而后动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趣。”阿科菲尔不客气的嘲讽，“你——这是怕了么？”
“……”
“……好吧，您赢了。”默哈拉抬起头，直直看向她，苦笑道：“我永远赢不了您。不过我要和您一起去。我是说——要跳一起跳。”
……
最结实的木料与最漂亮的大理石铸就的宫殿，层峦叠起，错落有致。多莱恩的皇室审美观还不错。阿科菲尔一边赞叹着，从高空透过云层，俯视这座银灰色的建筑群。
皇宫虽然布置了无数防御法阵，但这些都涉及不到云层之上的高空。默哈拉那只翼蛇，论速度，也就一般，远远比不上龙谷里横行霸道的巨龙们，但是飞的还是挺高的。
“是湖水北面有长长回廊的那座宫殿对吧？”阿科菲尔作最后的确认，拍拍翼蛇的脖子，“小家伙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和你主人去去就回！”挽起默哈拉的胳膊，脚尖一点，纵身从翼蛇身上跳了下去。
近万米的高空坠落，视野从云层里，渐渐扩展开来。果然，魔法师还是要用魔法师的方式才最爽快不过。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阿科菲尔似乎终于纾解了最近的郁闷心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身侧一脸凝重的默哈拉，眉眼弯弯。
无论是以前那些要命的“峥嵘岁月”，还是如今疯狂的像要自杀一般从高空一跃而下，甚至连是否能够平安落地都不知道的举动，默哈拉始终如一陪在她身边。
很多时候她喜欢享受独自一人的那份逍遥，可有时候，有人在身边和她做着同样不可理喻的事情，感觉也是很好啊……这种感觉就像，如果她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也会有人无怨无悔的追随一样。
无怨无悔么？心底刺痛隐隐，也许默哈拉也有从未宣之于口的话……
“快！”默哈拉的表情愈发严肃。眉峰耸立，喝道：“快放魔法！”
“啊啊啊啊啊——”阿科菲尔一瞥越来越清晰印入眼帘的湖水，手忙脚乱给两人施加悬浮魔法，顿时下落的身形一缓，又向下落了不少距离，终于停下飘在空中。
太太太太太——太近了！……原来，头朝下飘着这么尴尬的么？阿科菲尔大大睁开的眼睛几乎贴着水面，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将碧蓝色湖水扫出一道细细的涟漪，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来，就像悠远回荡的钟声，勾啊勾的绕啊绕的，连天际的云彩都拽着揶揄观望。
默哈拉默默扶起某位无论何时都不靠谱的尊贵大人物。默默示意不远处的银灰色的回廊。一回头，发现某人失神得毫无反应，又只好默默揽着某大人物的纤纤细腰，借着无重的悬浮魔法，手臂微紧，足尖轻点过水面，默默抱着之前还气壮山河的某人，飘进无人的僻静宫殿。
“哇！”双脚落地，阿科菲尔终于回魂，反抱住默哈拉，兴奋得小脸通红：“这个好玩！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回应她的是默哈拉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
以及心中早已无力了多年的吐槽：哈……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时候能靠谱一回？！
偏偏那些嚣张而璀璨的过往里，午夜梦回时，还能看见的、想起的、又或者早已忘记的，她偶尔从眼角眉梢零落出的锋芒。
那一幕幕，像穿透心脏的针一样，尖锐地痛。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她从来不是看见的、认为的、或者能够想象的，那所有样貌。
阿科菲尔眼神一扫，湖畔周围死一般的静谧。只有湖水在微微起伏着。还和之前一样啊，明明是冰霜覆盖的城堡，皇宫中的三片大小湖泊却完全不会结冰。看样子，那场大火，虽然将能烧的，都烧成了灰烬。时光穿梭荏苒，过往的那些，还是奇异的留下了点什么难以抹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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