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知不知道，班上还有个人喜欢你？（三）
初夏的夜已经开始热起来，晚自习课间不少人站到走廊的栏杆前吹着风。教室里南北的窗户都大开着。
“时薇，快来看月亮！”
徐昊站在栏杆前招呼在教室内闲聊的时薇。
时薇走出去，顺着徐昊指的方向伏在栏杆上探出头向上看去。
“哇！好神奇啊，有一个光环哎！”
大家纷纷抬头望天，都说不上来这是什么现象。初二的物理书上没有这个天象的说明。
时薇顿时想起她在课外书上看到的一篇外文赏析《月亮和六便士》——多的是人为了六便士而弯下腰去捡，而少有人抬头望望头顶美丽的月亮。
刚才站外面的有那么多人，教室门口也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除了徐昊，没有人抬头看到天上的景象，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又行色匆匆。
“你第一次见？我小时候倒是见过一次，比这个光圈小，很亮，天上都没有什么云……”
时薇正饶有兴致地听，徐昊却突然想起什么，接着问：“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看着奇异的月色，又被触问到这个问题，时薇突然有些感伤，“这个问题从小被问起很多次，小的时候还敢堂而皇之地侃侃而谈，想当科学家啦，想当老师啦，想当医生啦……可是越长大、离长大的年纪越近，似乎越缺少了那种无知无畏的勇气，再让我说梦想是什么，长大了想干什么，我都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徐昊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我长大了能干什么。”
他把“能”字说的很用力，接着呼出一口气，仿佛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不想上学了。在这样的学校上学真没意思。倒不如笨鸟先飞，先出去挣钱去，呵！”
时薇颇感意外，也许这才是那么多人没有发现天上的景象而只有徐昊首先看到的原因？
怀揣着这么大一个决定，巨石压胸般，怎能不想抬头舒缓一下呢？可，不上学了，学校的这堵墙一旦被他拆下来，他融入了社会就只能当个……
时薇在心里一下就冒出“社会青年”四个字。这是一个从学生角度来看极不正面的词，是对一切游手好闲、寻衅滋事人员的统称。
暴力、孤立、歧视、漠视，一步步把他推向人群边缘，在学校这样浑浑噩噩下去，确实看得到明天是什么样，也看得到明天的明天是什么样。这样的环境对他何尝不是一种劝退？她理解徐昊的决定。
“不管去哪里，心气要有，可是不能太高，不然不合群。而且，并不一定出去的水都能顺风顺水的赚到钱啊，有些人吃的苦可能是没有走出去的人难以想象的，也有可能有的人在外面见惯花花世界，最后连自己都迷失了……性格决定命运。我以前不懂，后来似乎有些悟到这句话所指的了。你现在走出去了如果还是打算用拳头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社会不是学校，不会一直包容你，也不会替你兜底吧？连父母的爱都有偏差，凭什么让社会去接纳一个有棱有角的你？所以啊，如果你铁了心要从学校离开，进入社会该收敛就收敛些，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徐昊沉默了，不知不觉间，月亮的光环也在渐渐消失。
“你看月亮，黑夜下就属它最夺目，可是有了光环大家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光它的光环上。虽然光环的亮度不及月亮本身，而且只是昙花一现，但是看过的人将会终生不忘。做适合的事情，成为一个合适的人，本身就是在给自己镀上一层一层的光环。”
徐昊有些意外时薇突然说这些话。他故作轻松地笑起来，“到底是作文经常被当范文念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接下来的几个月徐昊再没有闹过事，也没有再提退学的话。有几次时薇居然还看见徐昊和顾凡在一起打配合玩篮球。顾凡球技进步很大，而且这一年个子窜得很高，球场上占有一定优势，跟徐昊两人一攻一守很有默契的样子。进了球总能绕场一圈相互击个掌。
中午回到教室时，时薇在走廊上又望见了篮球场上的徐昊和顾凡。
时薇心下笑道：呵~男孩子间的交情真是奇怪，当初还堵门耍横逼迫人家坦白喜欢哪个女生呢，搞得跟□□一样，现在居然还能愉快地玩到一起去。
一场球下来，男生们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刚才我好像看到时薇站楼上看了会儿球，一会儿我上去问问她看得懂什么叫三步上篮吗，哈哈哈！”徐昊对着顾凡打趣。
“她对体育不感兴趣，你看她从来都是在体育课上跑在最后几个。”
顾凡拧开一瓶水，憋着笑说着。两人说完都笑开了。
徐昊搭了一只手在顾凡肩膀，“眼光独到，看来没少暗中观察。”
哪有什么暗中观察，明明是装了自动雷达。顾凡笑着推开徐昊的手，望着已经没有时薇身影教室走廊，抬起水咕咕咕地喝起来。
褪去戾气的徐昊依然听不懂老师课堂上讲的内容，倒是平和下来的他开始多了些儿女情长。
时薇发现他时常和万秋里喜欢的一个女生——孟也晴有交集，问问女孩子们喜欢玩什么、看什么、吃什么之类的家常。
时薇偷偷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孟也晴，徐昊否认。
时薇好奇：“你不喜欢人家，干嘛走得那么近，问东问西的，难不成是帮万秋里追她吗？”
徐昊又不置可否一笑。
暑假结束，到了九月，时薇成了备战中考的初三生。
这一学期好像格外慌张，以至于时薇总觉得时间紧凑、节奏也特别快。一开学就马不停蹄地被安排上课、做卷子、随堂测验。而且每个月都会安排考试，每次考试都会排名，单科排名，全科排名，年级排名。新学习了化学，中考占比50分，时薇很喜欢，学得也很好。她对新事物都热爱，并投以足够热情。
因为课程安排得紧，中午的时候时薇也不在家吃饭了，跟乔希一起吃学校食堂。吃完就回教室看书做题。以前嬉笑怒骂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但因为初三的到来大家都立时上紧了发条。
时薇时看到有吴扬和方景人闹在一处。他们还是像过家家，有笑有闹，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和吴扬。
她以前觉得自己失去一个朋友又失去了一段感情，现在看来就像是结束了一次过家家的人生体验。未来那么长的路，不管是什么关系的感情，凭着过家家的毅力怎么走得长远呢？所以，目前这样，也好。
几次摸底考察中，方景人好像沉进去了，学习动力也不足，吴扬成绩倒没受什么影响。
时薇看着班级排名，庆幸自己不是过去的时薇，不是现在的方景人。
在学校吃饭不比家里丰盛，学校里的菜除了有点儿咸味，基本如同嚼蜡。很多同学们宁愿不要学校的菜，另外在小卖部花钱买小包的辣海带丝或者榨菜丝下饭。
时薇怕辣，但是拗不过同学强力推荐，在同学碗里挑了一根最短的，夹起来尝了一根。
“哇，这个好吃，太过瘾了！”
时薇仿佛打开了新味蕾。甜辣的海带丝带到的刺激感让时薇赶紧多吃了几口饭来镇压。
“我说好吃吧？大家都在买。”乔希看时薇辣得呼着气的样子笑着说。她已经怂恿几次让时薇尝尝了，可时薇总说闻着味儿都辣得呛鼻。
“你这样子像是在家大鱼大肉吃腻了来体验民间疾苦似的，呵呵呵！”女同学跟着笑了。
“我妈做饭挺好吃的，但她不会做这种很辣的菜。不过这个辣味道挺好的，还回甜，我可能还需要时间适应它。”
时薇正说着，顾凡和几个男生也进来，直奔卖速食冷菜的地方去。
“学校食堂的菜太清淡了，都是水煮出来的，这个会比较下饭，你看大家基本上都会买。”乔希接话道。
“时薇，要不要再来一包？”顾凡手里拿着一包海带丝递到时薇面前。
时薇一愣，赶紧摆摆手，“额……不要了不要了，太辣了！”
顾凡看她前一秒对着女同学说好吃，下一秒又害怕辣而拒绝的样子，不知是她在拒绝他递到面前的菜，还是在拒绝他，不免有些尴尬。
“顾凡，走了！”旁边的同学催促着。
等顾凡走开，时薇发现乔希表情怪怪地笑着看着她。
“怎么了？”时薇有些心虚地质问。
“咱们班这么多女生站这儿吃着饭呢，你看就问你一个人。到底是我们班的四大美女之一，到哪都都有献殷勤的人啊！”
“你又乱讲话，是我刚好抬头看到他了，他顺口客气地问一句。你看他就买一包，明显是买给自己吃的呀，就是顺口客气客气而已。”时薇像做错事的孩子，饭都顾不上吃，赶紧对着众人撇清关系。
“行啦，别解释啦！看你脸红的，逗你玩儿呢！”乔希笑着打趣时薇。
第二天时薇在食堂吃饭又被同学怂恿吃辣海带，一包又太多了，而且又辣，吃不了。于是干脆跟同学分了，几个人有说有笑地端着碗说着话往超市门外走不巧又碰到了正往里走的顾凡。
顾凡看时薇跟同学分着吃菜，想也没想就从口袋拿出钱递到时薇面前，“给你买海带吃。”
看到顾凡伸出的手里递过的钱，时薇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也没问他借钱啊？她不明白顾凡的用意，但是看着他不准备收回的手，时薇想：难道是因为他看到我和同学分着吃，觉得我是因为没有钱买才拿钱给我的吗？这也太尴尬了吧？
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一转头身边的同学都在捂嘴笑。
“谢谢，不用了，你自己拿着用吧！”
时薇说完赶紧拉着同学逃开，刚因为帮忙捡书同顾凡接通的信号兀自又发出了故障般的警报声，慢慢消减的距离感也从心里一下子复苏了。
时薇一直知道顾凡可能存在的喜欢，不仅仅因为那个从吴扬嘴里说出的“宿舍逼供”的流言，更是因为顾凡的无处不在。
时薇时时能感觉到顾凡眼光的追随，在做课间操时、在上课时、在被老师叫出教室问话时、在她看完篮球上楼时。可是她不敢正面去碰触，面对顾凡她总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友情的背叛”，不想多生出枝叶惹得人心烦意乱。
时薇越来越不喜欢这种胶着的感觉，更不喜欢被当成焦点。何况这个年纪因为早恋被当话题就像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一样，会令她感到很煎熬。
但是顾凡怎样想的呢？时薇不知道。
这些话她无从问起，也无从同最要好的好朋友乔希说起。
什么样的人才会拿出钱来给对方？一个屋檐下的夫妻吧？哪怕是亲友，需要用钱也得是一个开口借另一个才拿出钱吧。顾凡递到面前的钱更大程度上对时薇带去的冲击是自尊心突然被挑起，其次才是有关于一个男人给另一个女人钱的构想。
无论哪一种时薇都诚惶诚恐。
这一次送钱事件就像是一个分界点，彻底把时薇和顾凡分界到两边。
之后的几天时薇都特别紧张于与顾凡的遇见。不清楚他会说什么，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能躲的就自己躲掉了，怕躲不掉的就干什么都先把乔希拉着。乔希奇怪，“你最近鬼上身啦？怎么总是心不在焉鬼鬼祟祟的？”
“啊，有吗？”
时薇想对乔希说出自己的想法，转念一想，其实也什么都没发生啊，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未雨绸缪”，真说出去了岂不是惹得乔希笑话自己，因此，干脆三缄其口。
“喂，顾凡！”
走得好好的路，乔希突然跳起来向不远处的顾凡挥手打招呼。
时薇心里一紧，抬头一看对面真是顾凡。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拉着走掉，但顾凡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时薇听见自己的心像打鼓一样作响，强装镇定自若地悄声问乔希，“你干嘛，嗷嗷叫什么，吓我一跳！”
乔希坏笑一声，见顾凡走近了，把时薇的手挽到自己的胳膊上，“那天吃午饭的时候你还给钱时薇——哎，这可不是我说啊，你说你，献殷勤也摸不上门路，我们时薇可不吃这套啊！”
顾凡和时薇一下子面面相觑，时薇干笑着看向顾凡，心里哀叹：乔希啊乔希，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
看顾凡也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接话，时薇腾出手来拍了一下乔希，“你在乱说什么呢！”
“那你说时薇吃哪套？”
两人居然同时发声了！
重点是两个人的话又南辕北辙的。
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
时薇直感到身体有热气冒出，心跳得厉害，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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