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在阳间精彩无限的青鸿仙子,手执青霜来到幽冥,照样书写传奇。
她纵横捭阖,所向披靡,靠一手剑术在幽冥创下了偌大威名,叫泉乡十三城都不得不忌惮。
冥府之主对她的存在也没有置喙,毕竟青鸿仙子已经明说,她下幽冥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件宝物,找到之后她自然就会离去。
哪怕她掀起的风浪冲上过奈何桥,打湿了上面行走的幽魂,冥府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哪怕她后来对上了独孤鬼王,也照样全身而退。
可以说,在下过幽冥的阳间修士之中,她是做了最多大事,引来最多风浪,也叫幽冥中人最最记住的一个。
“我那时刚落到幽冥来,在黄泉路上恢复了意识,不愿意就此进入冥府,就脱离了黄泉路,在泉乡做起了游魂野鬼。”
军师说起过往,任嫣然注意到厅中所有人包括鬼面将军在内,好像都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自己在入浮屠城之前的事。
果然,军师身上这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扭转乾坤的从容,让所有人都不能够想象他做新亡之鬼时那迷茫又戾气缠身的样子。
他尚有执念未消,又不愿接受十三城的招揽,所以差点在幽冥游荡的那些鬼物爪下魂飞魄散。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主上。”
军师轻摇手中的羽扇,陷入回忆之中,他为她所救,成为了她的部下。
她从来不要求他为她做什么,对着其他被收容在浮屠城的鬼物,亦是如此。
“她给了我们安身立命之所,也任我们自由来去,后来她离开幽冥,离去之前只留下一句话:‘我还会回来的。’”
因为这样一句话,百年之间,浮屠城中的其他人都散去,唯有军师一直留了下来。
“主上有贯通阴阳的手段,我们虽落入幽冥,不能够再出去,但是她却能够联络上阳间的玄天剑派剑修,将我们心中所憾确定一二,发布在玄天剑派的外门之中,由接了这任务的弟子去替我们完成。”
任嫣然听着他的话,听见厉霄的声音在旁响起,低声道:“难怪。”
她知道他是在感慨什么,她也觉得自己的娘亲驭下收心的手段实在是强,这手能通幽冥的法术也实在是厉害。
难怪她可以赢得浮屠城中人的心,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她驱使,也难怪在她离去之后这么多年,面前这惊才绝艳的军师还一直留在这里,只为了她一句话,就守住浮屠城。
从军师的叙说里,任嫣然在看到她娘亲的另一面。
在过往的时光中,她只在自己的父亲们口中听到过关于自己娘亲的事情。
对任星野来说,任心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隐痛,无论什么时候再提起她,她都还是一样,是他心中那个永远不变的、张扬快意的小仙女。
对轩辕夺来说,任心缘是他错过的一生挚爱,她所给他留下的是人间的光明,是他的世界破碎之后,再次焕发出的光彩和新生,也给了他往后余生能够汲取力量的珍贵记忆。
而夜迟衣,任嫣然在他这里听到了最多关于自己娘亲的信息,他既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又是独立于真正的兄长之外的身份,他为任嫣然所构建出的任心缘,是最丰满、最鲜活的那一个。
但这都只是她娘亲的一面。
那在青霜剑中封下了自己的最强一剑,隔着十数年的时光于剑影中向着女儿投来一瞥的青衫仙子,在可爱妹妹、难忘恋人、曾经的修真界第一美人之外,她还有更传奇的精彩。
任嫣然听得入神,军师触及到她的目光,手中羽扇一抬,指向了鬼面将军和厅中的四百罗刹:“鬼面与罗刹军是在近半甲子中来的浮屠城,我守着浮屠,势单力薄,怕主上回来之时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力不能及,于是招揽了他们。”
鬼面站在一旁,那双眼睛在面具后看着任嫣然。
他生前就是罗刹军的主人,死后带着自己的军队落到幽冥之下,也以极大的毅力和忍耐将自己的将士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以他的骄傲,臣服于浮屠城那位惊才绝艳的城主可以,但是任嫣然还远远不够资格。
可偏偏他与军师之间有约定,更要信守承诺,所以才别扭。
想到以后他也要称自己一声少主,这四百凶猛无比的罗刹军要在自己麾下战斗,任嫣然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万万想不到,在人间有刑堂之主这样的好位置等着她接任,来到幽冥居然也有家业可以继承。
在旁边,厉霄河在听到青鸿仙子跟浮屠城的来历有关之后,话就明显多了起来。
在听完军师的话以后,他谦逊地提出了问题:“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军师从一开始已经觉得嫣然是青鸿仙子的后人,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告诉她?”
看得出来,在今日之前,他们对任嫣然都是有所防备的,甚至任嫣然也不知道浮屠城跟自己有关系。
听他叫任嫣然叫得亲近,应九幽睨了他一眼,只见厉霄一脸坦荡真诚,半点也不像是临时改口。
鬼面不再看任嫣然了,听到这个问题,倒也没有对他们隐瞒:“那是因为主上在离去之前,将她所要找的宝物留在了幽冥。”
虽然她在离去之前曾经留言说她会回来,一句话震慑了十三城,但是在这百年之间却再没有她的行踪,否则他跟他的罗刹军也不会被军师招揽到浮屠城来。
曾经被她压制的十三城猜到她大抵在阳间出了什么事,或是干脆已经破界飞升,不会再回来,所以都开始蠢蠢欲动。
坐在上手的军师接道:“鬼王对泉乡向来不闻不问,十三城都想要增加自己的力量,就将目光落在了主上留下的那件宝物上。”
任嫣然觉得这个思路完全正确。
既然是她娘下幽灵来要寻的东西,那定然是不得了的宝物了,他们若是得了提升了实力,在泉乡也有更大的话语权。
鬼面将军抿了抿唇:“他们一开始只是试探,到了后来就开始朝浮屠城派探子。他们知道军师在等,而他是最早跟随城主的人,在他面前冒充她蒙混不过去。”
任嫣然见他说着又看向了自己,显然意思是青鸿仙子不回来,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冒充她的后人了。
“……”
任嫣然觉得自己很冤,忍不住道,“我也没说我是青鸿仙子的后人啊。”
鬼面:“可你自称是玄天剑派弟子。”
他是最不信她的。
一来就在半途出手相助,展示玄天剑派的剑术,这套路跟先前那些自称是城主的后人,来浮屠城要替她取回留下的东西的卧底是一模一样的。
何况跟着回了浮屠城,他们再一问她出身何门何派,她穿着云天宗的衣服,却说自己出身玄天剑派,这就更像骗子了。
任嫣然想起自己下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义父给她变幻出的云天宗衣饰,那确实是很难让人相信她的话。
她申明道:“这是个误会。”
应九幽在旁发出了一声嗤笑,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用一声嗤笑,就同时表达出了对任嫣然的嘲讽跟对同是怀疑主义者的鬼面的肯定。
他当时在云天宗要是对任嫣然多怀疑一些,现在也不至于跟厉霄一起站在这里了。
“好了。”见事情已经说开,军师也示意鬼面放开这些,对任嫣然道,“今日在无荒城,我终于凭青霜剑确认了你的身份。”
城中青霜剑一出,他便确定这是主上的佩剑,虽然在任嫣然手中已经改了气息,但是依旧不妨碍他确定这便是青霜。
众人听他轻声说道,“主上离去之前曾经说过,她会回来。她是守诺的人,即使她自己不能回来,定然也会让她的后人来。少主手持青霜剑,又出身玄天剑派,形容之中也有几分主上的影子,定然不会错了。”
他已经改口称任嫣然为少主,便是彻底定了她的身份。
其实他们没有一开始就相信,其中还有一层原因军师没有说,就是他认为以他们主上那样的性情,那般的天资,定然是要飞升天外,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闯荡的,不会局限在这一界之中。
她走的是煌煌大道,心无旁骛,自然也不可能为什么人动心,耽搁修行来为他生下孩子。
不过现在任嫣然一说她是主上的侄女,就让人觉得通顺了。
军师起了身,从桌案前绕了出来,来到下方与鬼面他们站在一处,然后朝着继承了他们主上意志的黄衫少女行了一礼,庄重地道:“浮屠城恭迎少主归位。”
在他身后,鬼面也带着罗刹军低下了头,朝着任嫣然行礼道:“浮屠城恭迎少主归位!”
四百零一道的声音回荡在厅中,每一道都是真正的效忠于她,站在他们面前的任嫣然就感到肩上一沉,莫名地压上了重量。
她把青霜剑送回了背后的剑鞘中,对着这群在这里等了她娘这么多年的部下抬起了手,送来了迟来的问候:“同——大家辛苦了,快请起。”
见到任嫣然收复了浮屠城,小离脸上满是高兴的神色。
她就知道嫣然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要光芒耀眼,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不凡。
人境,千机楼。
长明的火把照亮了通道深处,在重重阵法封锁之后的幽暗空间里,一道泛着金光的卷轴在千机楼地底深处如龙盘旋,顶端书写三个篆体——潜龙榜。
三月一度,今日是潜龙榜换榜的时刻,在从顶上泄下来幽暗天光里,卷轴上的字迹开始变化。
在突破筑基之后,得到青霜剑与赤阳精髓的任嫣然就自动上了榜,初次显名,名次定在第一榜——四百八十九位。
如今距离她筑基不过一月,潜龙榜更替,实力应该没有太大变化的人名字却是从四百八十九位消失,向前跃了一大截,在第三百七十一位重新显出了影迹。
三百七十一玄天剑派任嫣然
后面跟了一行字——
女,年十七,剑修,筑基前期。
再末端的括号中原本写着“击败月华四子,破出月剑阵”,后面又悄无声息地添上了一句——
收复幽冥浮屠城。
……
幽冥,浮屠城。
听任嫣然此言,浮屠城众人才都直起了身,军师再看她的时候,目光与先前又不同。
她的娘亲没有回来,她在这里,就是新主。
他说道:“少主归位,浮屠城上下都归少主驱驰,现在少主与几位同伴要去无尽渊,我等自会全力相助。”
任嫣然点头,有了这样一重因果,军师要冒险助他们渡忘川入冥府就有理由了,便是多疑如应九幽也再挑不出错来。
两边相认,军师也终于可以问起自己在意的事:“敢问少主,主上她现在在何处?”
鬼面也看着任嫣然,等她一个答案。
他虽然没见过青鸿仙子,但军师在泉乡停留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承她一诺。
他与军师相交多年,也希望他今日能够偿了这一愿,知晓城主的下落。
“我不知道。”任嫣然迎着军师的目光,虽然很想告诉他自己娘亲的下落,但她却不能说谎,“姑姑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踪影,我爹找了她十几年,也没有找到她。我爹让我继承了她的青霜剑,也是因为剑能寻主,希望我与她有缘分,能够再见。”
“是么……”军师面露失望,不过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任嫣然重新露出了笑容,“少主放心,从幽冥出去,你与主上定会有相见的一日。”
他们说青鸿仙子,旁人插不上嘴,等到论过了此节之后,应九幽才“唰”的一声收起了手上的扇子,说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众人看向他,见这断魂宗少主面无表情地问道,“青鸿仙子当年下幽冥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她找到了,却不带走。
而在她离去之后,还在幽冥之下引来纷争,令浮屠城这么多年都为十三城所设计,围攻。
他问得唐突,但却问到了点子上。
任嫣然也在意这件事,只问道:“我姑姑是真的留下了东西,让浮屠城保管?”
“不错。”军师点头,他观察着任嫣然的神色,“少主不知道?”
任嫣然摇了摇头,她连掉下来都是意外,对她娘在幽冥的事情只听过一耳朵,哪里会知道她还在这里留了东西,等待后人来取呢?
见她不知情,军师叹了一口气,鬼面也在心里道了一声“麻烦”。
那些假装是青鸿仙子后人的卧底来浮屠城,个个都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现在真的来了,却是毫不知情。
军师最终说道:“主上留下的东西与泉乡中人猜想的并不一样,它既不能增添修为,也不能让他们称霸泉乡。”
他抬起眼眸,看着任嫣然,又是露出那样温和的笑,“但是等少主到时取了,应当就知道主上的用意了。”
“到时?”
又安静了许久没出声的厉霄河捕捉到了这个词。
任嫣然见他说前半句,应九幽立刻给他补完了后半句道:“现在不能给吗?”
“不能。”军师笑着摇了摇头,“需得到了冥府,送少主跟三位贵客过去之后,才能给少主。”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任嫣然说,他们都给她娘守这个东西守这么久了,现在自己不清楚这些情况军师都直接告诉了她,不过是要过了桥再给她罢了,问题不大。
她这般的好说话,让军师觉得她跟她姑姑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谢少主体谅。”他对任嫣然歉然地道,“宝物是何物,具体在何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也是明日他送他们去冥府的计划一环。
任嫣然:“我理解。”
她作为当事人都表示她没意见了,小离作为她的随身小花妖,自然也是跟着点头。
在场唯一有不满的可能是应九幽,不过被厉霄河按住了。
军师说道:“那就请少主和诸位在城中再休息一日,我们做好准备,等明日再出发。”
城中一切由军师调配安排,任嫣然他们几个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于是四人便一起先行离开了厅中。
想到明天他们一动,少不得要引动十三城的追兵,任嫣然就思忖着,自己少不得还要违反几次义父的禁令,发几次“天火流星”,只希望在无尽渊跟义父重逢的时候,他不要太生气才好。
义父那么疼她,对她发火倒是不至于,就是跟二爹之间肯定要更加水火不容。
她愁着自己的爹跟爹之间的关系,眉头皱在一起。
“嫣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小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不要皱着眉头啦。”
任嫣然回神看去,见到是在旁挽着自己的手臂的小离。
小芍药放下了手,对她说道,“军师那么厉害,明天肯定会顺利的。”
“我不是——”
任嫣然本来想说自己不是在为明天的计划担心,不过这爹多的烦恼,天生天养的小芍药精肯定也不会懂。
她于是掐断了自己的话,目光往旁边一扫,见到那日跟军师在这里坐过的亭子,于是对几人说道,“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想想事情,你们先回去吧。”
“好的。”小离见她想要自己待着,于是点头道,“那我先回院子了。”
而应九幽从来不探听别人的心事,只对着还在看任嫣然的厉霄说道:“走吧。”
厉霄河应了一声,随他走了几步,忽然说道:“九幽你先回去。”
应九幽一下就猜到他这是要回亭子里去,只想着他突然转性,是还想去探听什么,于是干脆地转身走了。
在他身后,厉霄河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那破败的亭子,又走了回去。
亭子里,任嫣然还以为他们几个都走了,忽然听到头顶响起厉霄河的声音,还有些吓了一跳:“在想什么?”
“厉霄?”她转头见到他,见他正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看着自己,没说自己家里复杂的关系,只说道,“没事,我只是在想我姑姑,想她当年跑下幽冥来是要找什么。”
“我也很好奇。”
厉霄河走到她身边,在石桌旁捡了个凳子坐下。
他虽然看上去面露沉思,但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任嫣然想了想,问他:“在十万大山的时候,你是怎么不见的?”
她义父才一来,她刚想让他救人,结果人就不见了。
厉霄河抬起眼来,敛去了其中的思索,正色道:“那天我去那里也是奉了师门之命,去查证一些事,出手帮你们是违背了规则,不能让其他的人再看到我。所以夜谷主一来,我就捏碎了传送符,走了。”
任嫣然想着他出手之后那样的惨状,知道他要出手相助确实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见她信了自己,厉霄河才又舒缓了神色,对她说道:“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在那里出现过,明白吗?”
“我明白。”任嫣然点头,每个人都有秘密,她问,“那你要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厉霄河的眼中难得露出一点迷茫,就好像他脸上那张完美面具被揭开,让人从底下窥见了一点他的真实本色。
任嫣然听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好像抓住了线索,可是有时候又觉得是我找错了方向。”
见一贯变化多端的他都是如此,任嫣然真心实意地道:“你的师门任务太难了。”
“是啊。”厉霄河喃喃地表示赞同,“太难了。”
“你也别灰心。”任嫣然见他似是有些灰心,鼓励道,“有志者事竟成,你一定能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的。”
当务之急,就是他们要先去到无尽渊,然后从这里出去。
“不过,”她面露迟疑,“我的阳火现在可以让你在这里行动自如,但是想要用法术就……”
“没关系。”听她说到这个,厉霄河立刻就从那种灰心丧气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了,再自然不过地道,“在这里靠你们就行了,我没有法术也没关系。”
任嫣然不信他,哪怕是仓促间掉进幽冥,他肯定也还有别的手段。
厉霄河听她说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应少主会是那样的性格了。”
毕竟一起长大的朋友撒起谎来,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再对着别人,他就很难把信任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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