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子妃
“奴才杜环给皇后娘娘、熙宁公主请安。”
熙宁扶着一侧的宫女下了步辇,冲杜环微微颔首,转身抬手好让曹林芝能搭着自己的胳膊。
“娘娘,太医说太子妃如今得在床上静养,是以此刻正在栖梧殿候着,请二位贵人随着奴才去往栖梧殿。”
一路上曹林芝心绪不宁,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这会儿只听她皮笑肉不笑道:“杜环,你如今是东宫大总管,胆子可是愈发的大了,什么事都敢瞒着本宫和圣上。”
本还是堆着笑的杜环身子一哆嗦,人已经匍匐到地上,急声道:“奴才不敢。”
杜环幼年时便被曹皇后选中,贴身伺候太子姜含章,这些年来从无差池,是个细心妥帖又稳当的忠心之人。
既是太子的人,为太子办事,遵太子的命令,一心一意,熙宁觉得并无过错,不过现下却是不便为他解围。
只笑着道:“母后,还是快些去看太子妃要紧呢。”
曹林芝心里总归是记挂儿媳妇的身子,于是面色冷淡的打量过杜环几眼,未再言辞,冷着脸越过杜环。
“起来吧,今日先饶了你,明日自个儿去内侍省领罚。”
“是,谢皇后娘娘开恩。”
杜环一面谢恩,一面赶忙站起来,软着腿跑到一侧引着两位贵人往太子妃所在的栖梧殿走去。
东宫素来清雅少奢靡,九曲回廊,曲径通幽,通往栖梧宫的青石路两侧种满了各式花草。
春季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又经历几日雨水,本就娇艳欲滴的月季花上还残留着零星的雨滴,便更显得娇嫩惹人怜爱。
熙宁还记得往日里来此地,无论春夏秋冬,行于此间,皆是馨香怡人,令人心情愉悦畅快,而今日则大大不同。
还未到栖梧殿,阵阵中药味便已经随着风,飘飘扬扬而来,遮住了满园春色、芬芳馥郁。
熙宁隐隐有了些不安的预感,恐怕太子妃有孕一事并非如李曼说的那般轻巧。
她噤了声,视线扫过一脸胆怯、神色忧郁的杜环,心道这人除却一颗忠心,胆子却是有那么点小了些。
继而又用余光小心地瞥向身旁扶着的曹林芝,只见她也是面颊紧绷,眉头蹙起。
“杜环,太医署的人今日可在?”
“回娘娘,孙缺孙太医在,孙太医这些时日便住在东宫,日日为太子妃问诊煎药。”
“哦?”曹林芝冷笑两声,斜睨着他,“东宫的人也是胆子越发大了,竟敢私自拘禁朝廷命官。”
杜环两腿一颤,人已经直直跪下,连声求饶道:“奴才不敢,实在不敢啊,您给我几百个胆子,奴才都不敢做出这种掉脑袋的事啊。”
曹林芝阴沉着脸又转身看向身后伴着的古钱宁,似笑非笑的问道:“冯太医有几日不去太医署,古太医可知晓?”
古钱宁上前一步,面色淡然道:“臣不知。”
古钱宁是主管太医署的太医令,所有人员流动,人事变动,大大小小,他都该心中有数才对。想到此,熙宁便知这是有意帮着东宫瞒着此事的。
既是熙宁能想到的,曹林芝自然更是了如指掌。
曹林芝气极反笑,但终究还是顾念太子的面子,把这事轻巧的定了性。
“太医署的人越发没章程了,改明儿得重罚。”
“是,臣遵旨,回去便好好反省。”
熙宁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倒是松了口气,心知这事是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到母后这儿便结束了。
仗着年龄小,熙宁便假装无意的开了口。
“太子哥哥和婉姐姐向来孝顺,凡事总是为父皇、母后想的多些。”
旋即,又俏生生的接了一句,“改日女儿得请教请教太子哥哥,如何才能把下人□□的这般忠心不二。”
如她料想的那样,四周紧张的氛围因着她有意无意的这几句解围话缓和了几分。
这话到底是入了曹林芝的耳朵,许久,她叹了口气,道:“含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细。”
又晲了眼跪在地上的人,道:“杜环,你起来吧,你也是忠心护主的人,这点本宫很满意。”
“伺候太子是奴才的福气,不敢居功。”杜环说着双腿打着颤站起来。
曹林芝瞥了眼他打颤的双腿,笑着揶揄了一句:“也难为你胆子如此小,还能这般忠心。”
杜环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讪讪地干笑两声,便继续引着一众人往前走去。
越往栖梧殿走,中药味就愈发浓烈。
熙宁闻了会儿便觉得难捱,不由的拿帕子微微掩住鼻息,胸口不安的念头愈演愈烈,心跟着是渐渐塌下来。
及至栖梧殿台阶下,曹林芝脚步顿住,侧脸道:“阿姝,你若是不喜闻中药味,便在外间等着,本宫亲自进去便好。”
熙宁回过神,忙应道:“不了,儿臣还是亲自去看看婉姐姐,也好同曼姐姐有个交代。”
“那是自然要给李家一个交代的,想必李夫人也是极其挂念女儿的。”曹林芝说罢,便带着熙宁一道入了殿。
殿内门窗合的严实,只余下西北角一处极其不起眼的窗户透气,屋内烟雾缭绕,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
“孙太医说熏草药能助皇嗣安稳。”杜环在一旁小心解释着。
屏风后忽然传出软糯无力的声,又低又缓:“请母后恕臣妾不孝,未能亲自去大门处迎接。”
“无妨,你如今有孕便无需繁文缛节。”
熙宁伴着曹林芝,径自绕过众人往屏风后去,入目便见李婉面色苍白,神色疲倦的强撑着身子斜倚在床边的软枕上。
实在是称不上好。
李婉身子骨素来是弱不禁风,但是熙宁也未曾想过她竟会虚弱至此。
她尤其记得正月里见她时,她还是面颊红润。怎不过月余光景而已,竟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实在令人心疼。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太子妃的?”
顷刻间,一旁伺候的宫人们跪了一地,齐声道:“奴婢们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曹林芝扫了眼跪的齐整的宫人,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直言:“本宫素来讨厌你们有事无事先下跪。”
李婉先一步柔声解释道:“母后,是臣妾闹喜,实在吃不下饭。”
曹林芝孕育两子,不过却是未曾经历过食不下咽的时候,如李婉这般害喜害的厉害的也是头一次见。
叹了口气,挥退一地的下人,自己侧身坐到李婉床边的红木圆凳上,摸了摸她瘦弱无骨的手,眼角微微泛红,心疼道:“东宫的饭菜不和胃口,就让御膳房的人做,总归是要吃些的。”
“嗯,母后说的极是。”
熙宁于闺中的好些事情都是似懂非懂,如今听着母亲和太子妃说话,是真的接不上什么,便乖巧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
“可还有旁的不舒服。”
李婉犹豫片刻,才凑到曹林芝耳边,极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儿臣自打有孕以来便时时见红,心里担忧极了。”
总归是过来人,曹林芝一听,神色便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你这屋中总得透透气,闷着多不好。”
李婉苦笑一声:“母后不知,这是孙太医嘱咐的,说是臣妾实在不宜挪动,更是不宜吹风。”
既是太医嘱咐,曹林芝也不便多说,只好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阿姝,你去请古太医来为太子妃把脉。”
熙宁得了吩咐,忙小跑着出去把古钱宁请了过来。
熙宁因为担心李婉的身体状况,于是视线便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古太医,一颗心惶恐不安,心情更是随着他眉头锁起又摊开而起伏不定。
好一会儿,古钱宁才站起身,思忖片刻,笑道:“微臣方才看过孙太医的脉案,他向来擅长妇科一道,所行之法当是无虞,臣再额外开几副开胃的药方辅佐即可。”
话说的虽是让人安心的,可是熙宁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却见曹林芝眉梢已经有了明显的松动,嘴角松弛下来,莞尔道:“好,既是无虞便是极好。”
“古太医,此后东宫一应药材用度都当用极品,若是太医署没有,那就去鸾凤宫取,不可延误。”
“是,臣现在就去。”
古钱宁应了句,随后便领着站在一侧一直未出声的孙太医快步走了出去。
“杜环。”
“奴才在。”
“既是东宫的饭菜不和胃口,日后东宫的饭菜便都由御膳房做,总是能做出称心的。”
“是,奴才遵旨。”
李婉愣了下,忙道:“母后,不必如此麻烦。”
熙宁收回视线,笑吟吟的对道:“你如今肚子里有小宝宝,自然是金贵的。”
稍微一整裙衫便坐在脚踏上,胳膊肘趴在床沿侧脸笑道:“你可不知道,母后听得你有孕的消息,有多欢喜呢。”
笑弯了的眼睛如月牙般,落入旁人眼里尽是可爱,懵懂。
旋即又问了个有些傻气的话题:“婉姐姐,你说小家伙是像大哥多些,还是像姐姐多些?”
“自然是像太子多些,太子是个风光霁月的人呐。”
说着,李婉苍白的面颊泛起红晕来,声线也是越来越低。
熙宁看得有些出神,状似无心的说了句:“婉姐姐和太子哥哥感情这般好,实在令人羡慕呢!”
“公主日后的郎君必然也是个丰神俊秀的好儿郎。”李婉想了想笑道。
曹林芝忽然嗔笑着弹了弹熙宁的额头:“这丫头还是再多陪我们几年吧。”
闻言,李婉唇角弯起,又对熙宁道:“公主及笄那日,臣妾拖太子殿下给您送去的礼物,可曾收到?也不知是否和你心意。”
“我自然是极其喜欢。”熙宁说着,雀跃地伸出手腕来,让她看自己手上带着的羊脂玉的雕花镯子。
“我日日都戴着呢。”
“母后,熙宁公主实在是会哄臣妾开心。”
曹林芝轻笑一声,无奈的嗔了她一眼,接道:“这丫头不学无术,也就是有些小聪明、小心思,会逗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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