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吕方丈
武柏舟反正也是熙宁决意要早早躲开的无关之人。
无论这事是真或者是假,如今她都并不在意,更无意去深究他究竟是作何打算。
许久,熙宁吁出口气,轻描淡写一句。
“既不去西面建功立业,自当是要在京城做些什么,他向来就不是纨绔子弟。”
明明是赞扬的话,字里行间却透出一股子不屑劲儿来。
吉祥神色欢喜,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让公主更欢喜的话,却为春投来的一记狠厉眼神制止住。
身子一顿,到嘴边的话就只得咽下去,跟着干笑几下:“公主说的极是。”
熙宁随意扫了她一眼,便又继续垂首翻看手里的书,想着或许一会儿太傅要考呢。
马车里复又变得静谧起来,摇摇晃晃一路向上爬,又过了阵子,车队才终于停下。
灵山比平城还要凉些,山间灌木遮天蔽日,冷冽春风从山林间呼啸而过,搅动树叶簌簌作响。
熙宁扶着春的手臂下马车,刚一站定先打了个寒颤,抬手拉扯过几下肩头的披风。
她依稀记得幼年时候来时,这地方颇为清冷,不讨喜,她便不喜此地。
如今再来,却觉得此地云雾缭绕如入仙境,当真是别有一番玄妙之处。
若有所思的站了会儿,熙宁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或许年龄见长,所爱之物便有所不同吧。
“阿姝,这一路可好?”
熙宁闻声回头,见是曹林芝站在身后,面容温婉中带着微微愠意。
略微诧异过后,她便笑着回身搂住曹林芝的胳膊,娇声道:“母后,儿臣睡了一路,心里很是踏实呢。”
说着转头又打量过四周,“母后,此地甚妙,怪不得您常来此地礼佛。”
“此地清幽,极适合清心静神。”曹林芝颔首笑了下,“你喜欢此地,我甚是欢喜。”
旋即拍了拍熙宁搭在手臂上的小手,“母后希望你此行在此收敛心神,有所顿悟。”
熙宁身子一僵,心里冒出几分不安的念头。
她谨慎的抬了眼皮去打量母后,就听得她下一句话已经到耳边。
“收拾妥当便去随太傅读书,功课一日都不可废。”
“母后,儿臣知道了。”
曹林芝嗯了声,目光晲过远处正随着宫人们收拾行装的林孤,又转到身前恭敬垂首的女儿身上。
又状似无意的补了一句:“既是在此地修身养性,就不要总想着去骑马玩闹了。”
熙宁愣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到母后为何事不快,原来是她与林孤方才在路上随意说的那一番玩闹话,终究还是为母后听到。
怎的这般不小心呢!熙宁心思一晃,不禁懊恼起来。
又唯恐林孤因自己的大意挨罚,慌乱的下意识急声唤了句:“母后!”
“阿姝,从明日开始,早间随本宫礼佛,午后便随着太傅读书,夜里来我房里,复述白日所思所想。”
如此一天也算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倒说不上难熬,不过熙宁还是蹙了眉,不知道该不该替林孤说情。
“母后?”
“你觉得轻松?”曹林芝反问,又笑着接了句,“若阿姝觉得太轻巧,便再加些?习字百遍?”
熙宁一张小脸瞬间耸拉下去,苦着脸,咬着唇,半晌才讷讷道:“儿臣谨遵母后训诫。”
见此,曹林芝才满意的嗯了声,弹了弹她的额头,径自绕过她拾阶而上,同早已等候在那处的吕德闲话过几句。
两人一面寒暄,一面结伴亦步亦趋的进了承恩寺。
“公主,既然娘娘都发话了,您就不要去骑马了。奴婢一想到您要去学骑马,这心呀就总是扑通扑通乱跳。”
“是啊,奴婢也觉得那刀枪弓箭甚是怕人呢。”
吉祥和春两人一句接一句的劝解,好像生怕她背地里偷摸违背曹皇后的训诫。
熙宁站在台阶下发呆,对两人言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似浑然没听进去。
这一番安排简直是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苦不堪言,总之就是没机会见林孤,也没机会同他学骑马拳脚。
一切通通没戏,想到此,心里不由叹息过几句。
承恩寺的小沙弥从台阶上下来,快步行到一旁,低声道:“请贵人随小僧去往观园暂住。”
熙宁收了神,点点头,却又是下意识的转头去寻林孤的身影。
那处,宫人们有条不紊的搬动着行李,三三两两一堆,林孤身段健硕,在一干人中极其好认。
他似是有所感应般抬起头来,正撞入熙宁一双略带郁结的眸子里。
小姑娘明眸善睐,看得他有些晃神,冲她勾起一个安心的笑。
藏在大袖下的手朝着她的方向摆动几下,好似在告诉她,一切安好,勿担心。
熙宁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嘴角也跟着弯起,笑意也更粲然几分。
转身便跟着小沙弥往台阶上走,随着去往她的居所。
承恩寺虽然承昌乐帝后厚爱,但这些年来万事仍如旧制,寺庙内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朴素风格。
这几年,也就是因着曹皇后每年要来此地礼佛,这才额外修葺了一座观园。
观园虽精致小巧,但也是五脏俱全。
熙宁的居所是观园里名唤静思的小院,看着简洁朴素,实则带着皇家别院的贵气。
站在回廊下,能远眺山峦层叠,白云飘渺,景色怡人。
熙宁的行李没多久便被送进来,却没见到林孤来。
春和吉祥忙着收拾行李,熙宁无事可做,索性捧着本书坐在一旁晒太阳。
熙宁倚着柱子,看的有几分困意,便眯起眼睛想要打盹。
“公主,娘娘唤您过去一趟。”
实在是扰人清梦,熙宁语气里染上几分起床气,眉头挑起唤道:“何事呀?”
“奴婢在外面伺候,不知娘娘有何事交代,只道要公主过去。”
吉安停了下,又接道:“不过奴婢觉得娘娘很愉悦,许是有什么好事要同公主说呢。”
母后既是愉悦,估摸着或许和林孤没什么牵扯,熙宁极其认真的想了下,又暗自念叨一句:我可不想再连累林孤受累。
想过片刻,遂站起身顺手理了下褶裙,道了声“走吧。”
……
吉安一路引到方丈室门口才停住,熙宁越过门槛,福了身。
“母后唤儿臣来有何事呀?”
曹林芝笑着同一旁的吕道说:“吕方丈,这就是本宫与圣上的小女儿,熙宁公主,小字阿姝。”
“公主从小被我们娇惯长大,的确是有些不知礼数。阿姝,还不快些和方丈行礼。”
熙宁这才看向一旁的吕德,他须发花白,慈眉善目,一双眼睛囧囧有神,透着智慧。
于是抬手礼数周全的道了声:“吕方丈好。”
吕德双手合十回了礼:“老衲往年家宴便见过熙宁公主,远见便知道公主是个有大福气之人。”
转而又对曹林芝道:“娘娘方才和老衲说的,公主前些时日所做噩梦一事,老衲倒不觉得那是烦忧之事,公主如此富贵自有旁人所难料的造化。”
闻言,熙宁小心吁出一口气,原来是母后还惦念着先前自己做噩梦之事。
“娘娘,熙宁公主富贵不可言,如今又得天助,定然是凡事都可化险为夷,保大齐国祚安宁。”
平静的目光一下子溢满错愕来,‘保大齐国祚安宁。’这七个字,犹如惊雷般炸响在熙宁耳畔。
她愣怔在原地,目光惊愕的盯着吕德,脑子噔时一片空白,霎那间不知要做何感想。
“方丈,‘国祚安宁’于女儿家或许有些大了些,本宫还是希望阿姝凡事皆可化险为夷足矣。”曹林芝目光一凌,神色严肃,却笑道。
吕德倒是坦然的微微一笑,又继续对道:“公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公主福缘深厚,自然凡事可以逢凶化吉,公主不必为那噩梦忧心。”
七魂六魄重新归位,脑子也开始重新转动,熙宁愣怔带着错愕的目光便渐渐化为震惊。
她原是不信这人会有多神奇,现下听他字字句句都是一针见血,实在令人不信也不行。
吕德是当真有几分手段,胡思乱想过须臾,熙宁收拢过思绪,微微笑着福身道:“多谢吕方丈指点迷津,如此阿姝就心安了。”
曹林芝跟着舒了口气,阿弥陀佛过一句后,又道:“既是方丈说无忧,那本宫也就放心了,否则整日啊,都是睡不安稳。”
吕德一手拨弄着佛珠,眼睛笑眯到一处,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精明,谦虚道:“公主、娘娘言重了,这本算不上指点迷津,不过是有缘到此,说上几句罢了。”
“哎,为人父母者,不过就是希望儿女安康,身为国母再尊贵,也不过是这个心愿。”
曹林芝又吁出一口气,“不瞒方丈,本宫此次来此,另有一事,当为祈求太子妃能平安降下腹中皇嗣,合家欢快。”
“娘娘一向虔诚,定会如娘娘所愿。”
“有吕方丈一席话,倒是比太医说的都让本宫安心。”
熙宁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两人闲聊。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总觉得吕德安慰的话好似在和她上定心丸,可是又好似这定心丸上了还不如不上。
熙宁略带狐疑的又瞟了几眼吕德,总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
没一会儿,真听他又开口了。
“娘娘,老衲记得您从前救助过许多孤儿?”
熙宁眉头蹙起,隐约觉得他会把话题扯到林孤身上,便时刻紧紧盯着母后面上的细微表情。
“是有此事,这些孤儿如今都安置在古辛园,有专人前去教导,也好让他们日后能学些傍身的技能,不至于挨饿受冻。”
“古辛名辜,娘娘好心思。”吕方丈沉吟片刻,“辜通孤,原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
曹林芝目光闪烁,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吕方丈转头对熙宁笑道:“若公主身边有唤孤的人,公主可当多亲近些。”
脑子中蓦地蹦出一个念头来——这人果真是有几分玄妙之处在身上。
她今日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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