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平城
说做就做，熙宁让春准备了许多太医署炼制的极品祛瘀青药膏、伤药，又差遣吉祥亲自提着送到武柏舟处，务必隆重。
熙宁公主近侍亲自前往武统领处送伤药这事，免不了掀起一阵香艳风波来，看热闹的下阶军士们交头接耳以为这或许是公主对未来夫婿的示好。
乍一听到这个荒谬八卦，熙宁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对这番猜测实在是无言到了极点。
送药膏不过是为着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这般有来有往把人捧上天也不过是为着封他的嘴罢了，聪明人自然会懂。
不过这个心思实在是没必要让旁人知道，因为行动早已经替她证实了。
自打那夜之后，熙宁更坚定了‘凡事遇上武柏舟就不是好事’这个信念。
是以一点也不愿意再见着他，素日里能躲就躲，若是不得不见着也会寻旁的理由避开。
概因熙宁躲人的技巧实在是拙劣，又破绽多多。
一次两次尚且还能猜测是姑娘家娇羞，可是一连数日，次次都避而不见，聪明些的宫人们已经猜出来了公主和武统领这是不对付。
是以起初那些押宝武柏舟要翻身的人没多久便见风使舵转了口风。
熙宁对后来的这番八卦很是愉悦，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不对付，快刀斩乱麻断掉杂七杂八的关系。
这一番八卦没多久便传到曹林芝耳畔，再容胡嬷嬷略一打探，那夜的事终究是没瞒住。
不过知道归知道，曹林芝并不打算去翻旧账，毕竟身为熙宁的母后，大齐的皇后，站到谁那处都会有失偏颇，何况她是一定会偏向熙宁。
是以她不过是在某日夜里，对熙宁旁敲侧击过一番。
熙宁也是聪明，眼观鼻鼻观心的只道虽是幼年一道长大，但是如今自己及笄许久，男女自当避嫌，是以不可以和武哥哥似从前那般玩闹。
话还是从前说过的那番话，曹林芝听罢也就不再追问。
至于武柏舟处，身为男儿的他自然更是不会多言，所以这事便这般不痛不痒的翻篇了。
……
转眼九九八十一天已满，来灵山也已经三月有余，一行人也即将启程归京。
既是要离开，熙宁心里难免升起诸多不舍的情绪，目光留恋的望向承恩寺的牌匾，兀自出神许久。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葺，承恩寺主体建筑已经被修复的七七八八，再不消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当日起火点在观园的几座院落，以静思园损毁最严重，想要复旧如新约莫还要再花费些时日才可。
灵山远比在皇宫里要轻松自在许多，短短数月，她多了许多不一样的回忆。
若说不舍得，熙宁认真的回想了下，目光不由的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林孤。
她或许会想念每日早起的那束鲜花，也会想念和林孤在演武场练习弓箭、剑术时候的快乐。
当然还不能忘记和欧阳长林午后谈经论典时候的轻松自在。
灵山实在是太好了，熙宁在心里总结过一句后，不由长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快速的捏过又松开。
他怎么敢众目睽睽下捏她呢？熙宁倏的一下红了脸，目光躲闪的低垂着落到绣花鞋上绣着的雪白珍珠。
“公主这些日子过的可开心？”
“嗯？”
熙宁赶忙抽回羞赧的思绪，抬眼向前望去，见是许久未见的吕德正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
吕德自打三月里去闭关，即便流寇攻上灵山那样大的事，这人都能安稳的呆在后山闭关不出。
这人的沉稳令熙宁打心眼里佩服，她原本还以为归京之前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个神人了，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一面。
不过再见面也没有机会去讨教一二，熙宁忽然觉得这人其实很聪明，凡事点到为止，绝对不多话，为着避免麻烦，甚至会躲。
脑海中匆匆想过一遍后，熙宁忙正了神色行礼道：“吕方丈，灵山钟灵秀丽，我很喜欢，每一日都过的很开心呢！”
说罢又轻笑着转脸看向母后处，“母后，明年儿臣还想伴您来呢！”
“公主在灵山有所长，这也是灵山的福气。”吕方丈笑着点点头，说的谦虚。
一旁站着的曹林芝忽然意味深长的回了句：“还是灵山人杰地灵。”
吕方丈微微摇头笑了下，直言道：“总要经历风雨才能独当一面，您和圣上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曹林芝神色微愣，似笑非笑的眸子里隐约带了些怅然，望着吕德久久没再开口。
这些年，凭着吕德当年的功绩出将入相简直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可是他却甘心隐匿于灵山之间参悟佛法，对红尘并不留恋。
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他们有事相求，他也从来不推脱，是以难免同红尘难以割舍干净，也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曹林芝收回飘的遥远的思绪，目光重新落到吕德面上，重重吁出一口胸中闷气。
回到熙宁一事上，她自然是知道吕德所言不过是一针见血罢了。
她和昌乐帝往日里的确是对熙宁过于宠溺，远比对太子还要上心，这在皇室之中未必是好事。
但是若可以，谁愿意独当一面呢？
这些时日她不是也妥协了吗？放熙宁自己去搏一搏。
想罢，曹林芝余光意味不明的扫过吕德，对声旁的宫人道：“回吧。”
两人一来一往好似在打哑谜，熙宁听的云里雾里。
两人的对话分明是浅显好懂，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充满了火药味呢？还藏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是她变得敏感了吗？熙宁有些诧异，不过没等她再往深处想，便被身旁的春小声提醒了一句“公主，该回了。”
她微微侧头应了声，又颔首向吕德告别后便登上了马车。
随他们去吧，反正是秘密便总是藏不住的，她早晚都会知道。
……
六月里，天一日热过一日，熙宁愈发懒散，上完早课后便躲在长乐宫不愿意出门，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冰块上才好。
若是在灵山，应该不会这么热吧？熙宁想着，一面扇动着团扇同一旁的李曼自顾自的说道：“往年只道春风洲好，可是去过灵山，又觉得春风洲不过如此呢，更别说这大明宫。”
熙宁说着，目光四下打量过这个从她有记忆起便住着的长乐宫，目光颇有几分嫌弃，“哎，呆着实在是憋闷呢！”
李曼咯咯笑着斜她一眼，兀自把剥过皮的冰镇荔枝递到她面前，“大齐公主年过十六便可以出外置办府邸，公主可想好住哪里了？”
东宫距离长乐宫不远，李曼早间便会来凌烟阁伴着她读书，闲时伴着她坐到一处闲聊过一二，这才会回东宫陪伴太子妃。
扪心自问，再见李曼，这心情可谓是忽上忽下，但她对李曼可做不到像对武柏舟那般冷言冷语，是以干脆打定主意继续装糊涂。
熙宁不点破，李曼更是不会多言自投罗网，是以两人之间倒是真的一切如常。
熙宁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回神望向她，灵光一闪，问道：“元安坊，可好？”
“元安坊？”李曼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句，转而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吃喝都很是方便，距离东西市区都很近。”
熙宁随手捏了块沙糕若有所思的咀嚼几下，心里盘算着以后的快乐，嘴角不禁浮起笑意。
李曼斜了她一眼，好奇道：“你怎么最近喜欢吃些民间点心了？”
“有吗？”熙宁厚着脸皮反问道，转而神色愉悦的应了句，“那我去和母后说，就在那处盖公主府好了。”
说完探过身把一旁放置的绿豆冰沙递给吉祥，努了努嘴道：“把这冰饮送给林侍卫，就说今日日头毒，让他可以早些回去了。”
吉祥应了声是，端着绿豆冰沙就往外走。
“你最近对林侍卫倒是不错。”李曼揶揄了一句。
熙宁唔了声，总算是意识到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往林孤处送的纳凉物件的确是多。
于是她眼眸一转便岔开话题道：“太子妃既然无事，你怎么不回李府呢？”
李婉经过数月调养，面色红润，神态丰腴，本也不用李曼再时常伴着，但是不知为何，太子妃并未让她回李府。
李曼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缕不宜察觉的忧愁，状似轻松的回道：“我自幼和姐姐亲近，如今她有孕，我自然要伴着呀。”
熙宁沉默的考量着她眼中的那一缕忧愁，究竟是为何呢？
难道太子妃还是有所顾虑吗？所以莫非想要托孤？
熙宁惊的后背发麻，她不禁蹙起眉头来。
“公主，林侍卫已经回了。”
熙宁从烦乱的思绪里抽回神来，见是吉祥去而复返，赶忙压下心头的慌乱，随便唔了声，便端起绿豆冰沙轻啜几口。
古太医和孙太医都已经说没事了，她也亲自去探望过太子妃，所有的症状都显示着母子安好。
她实在是想不出会有怎样的意外发生，冥思苦想许久，最后得出结论，这实在是太子妃多虑了。
等到熙宁再埋头时，见李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嘴角带着笑兀自喝着绿豆冰沙。
她沉吟片刻后，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日子不可能一直顺着她的心意走，往后再思忆，灵山那段时光竟然成为她这几年中最快乐无忧的时候。
往后岁月中，她被逼迫着、催促着不得不更快些强大起来，成为大齐独当一面的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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