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我得距离这个疯子远点。’
伴着脑海中蹦出这句话的是熙宁剧烈地挣扎着想要从他的禁锢中脱身开。
“武柏舟你松手！”
熙宁顾忌着彼此的情面，压低声音警告他。
然而武柏舟不为所动，手臂发力不由分说的继续把她往怀中按，压着她的后脑勺便要吻上她的唇。
真的是疯了！
熙宁发狠的一脚踩到他的脚上，痛的武柏舟不禁蹙了蹙眉头，充满欲念的双眼短暂的清醒了。
禁锢着她的手臂松了些许，抿了抿干涩的唇正想开口时，熙宁已经趁着这个间隙猛然使劲儿把人推开。
猝然离开他，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下，小腿发软的整个人便随着惯性朝一旁的池中跌去。
“啊啊啊啊”
薄薄的冰层并没阻挡住跌落的趋势，熙宁后背重重砸穿冰层，眨眼间整个人就已经没入寒冷刺骨的九州池中。
后背被砸的生疼，熙宁痛的龇牙咧嘴，心里又慌又乱双臂不住的上下扑腾着。
往日嬉水时学的动作忘了个一干二净，接连呛了几口冰水，溢出口的求救声带着明显的哭腔。
“林孤、林孤、林孤”
每喊一次就觉得多一分的委屈，到最后几乎分辨不出眼中到底是泪还是水。
说好会一直守着她的人，这会儿到底去哪儿了？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在寒冷刺骨的冰水中上下欺负着。
……
一切都来的太快，直到猝不及防的落水声唤醒了武柏舟脑海中尘封着的理智。
消声灭迹的理智如藤蔓快速地包裹住那些不值一提的感性。
他紧随其后跃入池中，几下游到她身边，长臂一伸精准地抄腰托起快要晕厥的熙宁，反手把人拖拽上岸。
绕是他反应快，熙宁还是遭了大罪。
她猛烈咳凑几下吐出了呛到的水，晕头转向的直冒金星，深呼吸数次后才觉得魂魄归位。
待到视线认清面前屈膝半蹲的人时，熙宁胸口积蓄的怒意悉数凝结到手心一把将人推开。
她力道并不大，可还是推的武柏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有错在先，心里惭愧，张了张嘴却是没发一言，就那么内疚的望着她。
熙宁咽了咽发痛的喉咙，思维却是异常清晰的冲他道：“今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入水中，与武统领无关，是武统领救的我。”
她刻意咬牙强调‘自己’两个字，嗓音沙哑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武柏舟神色晦暗的盯着她红肿的双眼，似在猜测她话中真假，半晌后挪开视线，“为什么？”
“为什么？”熙宁冷笑一声反问道。
若不是顾念着李曼两人还残存的情谊，她怎么会这般委屈自己步步后退？
这人竟还有脸来问为什么？
眼眸里掠过一丝寒光冷漠的盯着那人，身子蓦地前倾，手中不知何时攥着的银簪已经抵上他的喉咙，“要谢就去谢曼娘，若不是知晓她会惦念你，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武柏舟身形一顿，眼神中掠过一丝错愕，旋即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你究竟是谁？”
“我是熙宁，姜熙宁，阿姝。”熙宁一字一句的回他，双唇因为冷打着颤。
熙宁的目光平淡如水的盯着他，可武柏舟却分明从这双潋滟水色的眸子里看到冽冽霜寒，动人心魄。
这一双眼和那人何其相似，他把她教的很好。
嘴角的苦笑转瞬即逝，那些不该发生的心动本就是错误，再一再二不会再三。
武柏舟收起杂念，偏过头去看她，目光又回归到从前那般冷漠不喜。
还不等他再开口，不远处便已经传来男子沉重焦急的脚步声。
他终于来了。
……
熙宁低垂着眼眸，小小的身子环抱做一团瑟缩在汉白玉的围栏下。
寒冬腊月，湿漉漉的衣衫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尽管她极力克制着，然而上下牙齿还是止不住的打起寒颤。
感受到他一点点的靠近，熙宁冷的连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心中却是咬牙切齿的腹谤他。
直到那人走到跟前兜头罩下一件尚带着他体温的斗篷才委屈的眨落眼底的泪。
“你怎么才来？”
心口好似被人揪住，林孤面色阴沉屈膝把人打横抱起，贴了贴她潮湿泛红的脸颊，柔声道：“是我的错嘶”
熙宁不由分说一口咬到他脖颈上的软肉阻绝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口中溢出瓮声瓮气的责难，“你不是说何时都会在吗？”
滚烫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悉数蹭到他的脖颈上，湿哒哒的一片。
耳畔是她并不克制的声声啜泣，林孤听得心头发紧，喉结上下滚动。
目光陡然阴冷的盯着那个本不该在此地的男人。
他环抱熙宁的手臂收紧了些，压抑着心头怒火柔声安慰道：“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闻言，熙宁才卸掉齿间的力道，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思绪涣散的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回去吧，我好冷。”
林孤嗯了声，偏过脸凌冽的目光已经投向那个罪魁祸首，音色冰冷如利刃破空。
“武柏舟，你该回瑶光殿了，圣上久不见你，问起就不好交代了。”
说罢，温柔地蹭了蹭怀中人潮湿的发顶，又冷声道：“熙宁公主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还请武小公爷不要再逾矩，否则就休怪我不客气。”
“我林孤说到做到。”
武柏舟望向他嗜血的双眼，嘴角不屑的勾了勾，眼帘垂下，终究要避其锋芒。
他出神的望着自己脚下淌了一地的水，他好像没那么冷，也没那般在意。
半晌才语气平淡道：“谢林驸马提点。”
林孤不在意他话中的不屑，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林侍卫，不妨随我到温泉池让公主换身衣裳？”
熙宁扯着林孤前襟的手猝然攥紧，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两人午后还曾有过一场不愉快的对话。
勾勾唇角自嘲的笑了下，抬眸越过林孤的肩头最后望了眼那处孤身站立的男人，指尖牵动扯了扯他的前襟。
林孤了然的颔首应道：“请李姑娘带路。”
……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她冰凉的躯体，熙宁后背死死抵着白玉池子的边沿。
方才在九州池胡乱刨水求生时的慌乱恐惧顷刻间又涌上来。
她害怕极了，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反复劝说、克制着心里蔓延开的对水产生的那种基于本能的恐惧。
熙宁紧闭双目，挪动着双腿一步步往池子中间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控制着身体仰躺在水中，感受着温热泉水托举起她的四肢。
整个人被汩汩泉水托举着，漂浮着，心里那股害怕渐渐褪去。
没什么好怕的，方才不过是太紧张以至于忘了而已。
熙宁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放任自己的身体顺水漂浮着，倾听着耳畔回响的空灵水声。
余光瞟过岸上跪坐的人，她忽然想起上次和她一道泡温泉的事。
那日两人说了什么呢？
一切真的就好似一场笑话。
许久，她游回岸边，嘲弄道：“我明明会游水，怎么刚才就不会了呢？”
李曼缄默地递上一盏生姜茶，“公主，吉祥去请太医来了。”
熙宁抬眸扫了她一眼，顺手接过生姜茶一饮而尽，白皙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捏着茶盏。
半晌才吸吸鼻子，抬眉道：“曼娘，今日是本宫不小心落水，武柏舟救我有功，你不必一直在这儿陪我。”
李曼睫毛垂下遮住一双带着心事的眸子，半晌才缓缓道：“臣女知道。”
熙宁微微点头，微弱的叹了声，又继续道：“知道就回吧，寒冬腊月因救我落水，你还是替本宫去看看他。”
跪了许久的小腿有些发麻，但是李曼不敢动。
双手局促的攥紧放在膝上，心里思绪万千总觉得要说些什么，然而言语苍白无力。
她如今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怎料熙宁只是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背对着她道：“解释就不必啦，我不会为难你们，但也仅限于此，日后哪怕不是朋友，我也不希望彼此成为敌人。”
李曼迟疑的掀起眼皮，露出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眸，许久才咬唇道：“谢公主恩德。”
伴着话音落下的是她额头触地接连的两声闷响。
敲的熙宁心口一惊，身子不由的跳了下带起水波四下蔓延出波澜。
她强忍着没回头，犹豫再三还是最后一次劝她：“很多事由不得我们小辈要与不要，你且珍重自己。”
顿了下，又接道：“唤吉祥进来吧。”
说完便深吸口气没入水中，躲开了她或许还要再说出的话。
李曼匍匐在地许久才肯抬起头来，嘴唇嗫嚅半晌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她也知熙宁此番仁至义尽，指腹擦去眼角的泪，鼻腔中发出一阵微弱的嗯声，这才踉跄的站起身往外间走。
估摸着人走了，熙宁才缓缓从水中冒出头，疲惫的仰靠在池边缓缓闭上眼，感觉胸口空落落的。
长大真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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