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放在从前,李婉死了,以父皇、母后的考量,李曼必定会是下一任太子妃。
现在却是未必。
恐怕如今在父皇、母后眼中,李曼背后的势力除却李左相,便是以武柏舟为代表的靖国公。
绕是这两人婚事不成,在外人眼中也是捆绑到一处的两人。
李曼已然出局。
李左相即便有心筹谋再送一个李姓女儿入宫为太子妃,他府中也没有嫡出女儿了。
李姓女儿入东宫为太子妃这事八成是要落空。
熙宁咬咬唇,心思一动。
也不尽然,或许退而求其次送一个李姓女儿入东宫为侧妃照顾年幼的姜岳安,父皇、母后或许也会考虑考虑。
太子妃和侧妃,谁更贵重,自不待言。
李尘光这次实在是亏大了。
若是李曼不能上位为太子妃,那武柏舟做这些实在毫无意义。
简直是多此一举嘛!
那会是谁呢?到底谁会在这场变故中赢利呢?
熙宁一时真有些拿捏不准了。
或许这真的仅仅只是一场意外?
脑海中的线索繁杂细密,熙宁懊恼地翻了个身,无奈感慨一句,朝堂之上可真的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然而身为皇室宗亲也并未高枕无忧。
这一夜攒转反侧想了许多直到天蒙蒙亮时也没缕出头绪来,反而情绪愈发的憋闷起来。
昌乐十六年开年接连几件大事,太子妃亡故算一件,其余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倒衬得熙宁那夜口出妄言实在无足轻重。
不过倒是有几位消息灵通的文官口诛笔伐过几句,最后这事以熙宁自降俸禄半年,禁足在长乐宫面壁思过三个月结束。
林孤奉圣上旨意在长乐宫大门处看守,这日子倒也不是很难熬。
事实上,太子妃一事还是给熙宁带来不小的打击。
想明白和做得到从来都是两回事。
熙宁整个人迅速的消沉下去,素日里不是闷头看书,就是抄写佛经,再或者就是发呆。
东宫的消息经由林孤的口传入熙宁耳中。
打开年后,太子因悲痛欲绝既不上朝也不见外人,治丧之事全然不管,更不消说不到半岁的姜岳安,更是连见也不见。
整日都呆在栖梧殿里饮酒作画,状态实在是很不好。
熙宁听过后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却没多说什么,神色漠然地继续埋头抄写佛经。
除却熙宁的喜怒哀乐,别人的林孤一丁点也不在意,但是他愿意陪着她。
所以大多数时候,林孤只是沉默的陪在她身边。
若是她准了,他便和她一道抄写佛经;若是她不许,他就站在一旁尽心磨墨。
极少数时候,熙宁会有兴致和他多说几句话,或者吃些他带来的点心,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事之后,熙宁好似一下子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在李婉停灵的第七日,熙宁被赦免去往东宫送太子妃最后一程。
往日花团锦簇的东宫如今一片素缟,哭灵声此起彼伏很远都能听见。
熙宁捧着抄写好的一摞子佛经站在东宫牌匾下静默了许久,杏眸微眯好似在倾听那白色灵幡被风吹起的咧咧声响。
“太子妃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吉祥说着偷偷抹了抹眼泪。
是啊,那样好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为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那人若是想用李婉的死牵绊住太子,这算盘可真的要落空了,熙宁心中一阵冷笑。
“太子如今还在栖梧殿不吃不喝,去了几波人都被打出来了。”一身孝服的杜环匆忙上前道。
熙宁偏过头,目光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杜环心觉公主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于是赶忙正色道:“奴才让他们都在门口守着,有个动静便来回禀。”
见公主许久没回答,杜环抬手沾了下眼角的泪,“公主要不先去劝劝太子?您和太子一道长大,打小就最亲,就去劝劝吧,好歹要劝太子吃点饭,这般不吃不喝的熬,身子可是要熬坏了。”
熙宁情绪平缓的嗯了声,眼眶却微微泛起红来。
来时路上,她已经反复告诫过自己不准再哭了,可心里好似被插、入一把钝刀,反复磋磨着,哀痛的情绪就又翻涌上来。
这会儿若是开口,恐怕是挨不住又得哭一场。熙宁咽了下哽咽的喉咙,又用微弱的声音重复的嗯了声。
刚走出去几步,熙宁仰仰头逼退眼眶中的泪,转头改了注意,淡淡道:“知道了,我想先去看看皇嫂嗯”
变了调的‘嗯’字带过了后面那几个避不开的字,捧着佛经的纤白手指倏地攥紧,上好宣纸被揉出褶皱来。
杜环愣了下,唉了一声又应道:“好,奴才这就带公主过去。”
“公主,这些佛经,奴才给您拿着。”杜欢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想要接过公主手中的佛经。
熙宁微微侧身躲开了他快要搭在佛经上的手,“杜总管,本宫自己来,就全当是我最后送皇嫂一程。”
杜环低低地唉了声,低垂着头不再多言,领着一行人往灵堂走去。
……
灵堂里,穿着一身白色罩衫的李曼面无表情地跪坐在蒲团上,手中的一沓子黄纸一张接一张的往火盘中丢着。
太子妃离世的第二日,她连同李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妹妹李婵被一并接入东宫为太子妃守灵。
这不合规矩的背后就是圣上、皇后,乃至她那个亲爹左相李尘光的计较。
这世间,无人在意太子妃是缘何而死,他杀亦或者命当如此。
谁会抚育姜岳安才是他们最在意的。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这就是现实。
烧尽的黑色碎屑被穿堂风推着飞起又掉下来,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
她抬眸望着这些四下飞扬的碎屑,心中谈不上悲喜,只觉得这一生是这般的没劲儿。
生前荣宠,死后哀荣,最终也不过是一捧黄土。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何其残忍。
李曼想着,又往火盆中丢了一张黄纸,顷刻间黄纸就成为一捧黑色纸屑。
也或许如今在栖梧殿那位还会在意长姐的死因吧?李曼偏过头想了下,而后苦笑着摇摇头。
在皇室之中,又能有几分真情在?恐怕不消多久,这位皇姐夫就会移情别处。
李曼掀掀眼皮若无其事地扫了眼过道那处垂首烧黄纸的庶妹。
论样貌,李婵和李婉长的倒是有九成像,也难怪那么多妹妹,她那个精明的父亲会选这个。
李曼心底冷哼一声,心说若这般看来,长姐死在年华最好时,死在两人最爱时,倒也算的上一件好事?
心里的苦味随着这句抱不平的话一道流出,李曼睫毛微垂隐去泛着淡淡血丝的双眸,又想起长姐来。
扪心自问,长姐对她虽有几分利用,但却是真的在为她筹谋打算,想着能将自己嫁一户好人家。
不过是自己看不开罢了。
李曼有些恍惚,手上动作在余光瞥见熙宁进来时几不可闻的顿了下。
熙宁捧着佛经径自走到她身边的蒲团缓缓坐下,语气平静的说了句“节哀。”
李曼颔首应了声,继续烧着手里的黄纸,“请公主恕臣女不能起身请安之罪。”
“无妨。”熙宁说着,低头理了理腿上平铺着的一沓佛经,一张又一张的丢进火盆,“这是林孤和我一起抄的佛经。”
“公主有心了。”
“她”熙宁扯扯嘴角,换了个话题,“是我的皇嫂,原是我应该做的。”
李曼默不作声地又丢进去一张黄纸,火舌猛然窜高又缓缓落下。
火光映照在她湿漉漉的眸子里,挑起了话题,“公主当日的苦心,终究还是落空了。”
是啊,太子妃还是死了,好像一切又回到原点。
这一年,她除却和林孤在一起,拒绝了武柏舟的婚事,好像什么也没做。
既定的命运好像还是推着他们走到该走的那条路上。
熙宁苦笑了下:“是啊,人算不如天算。”
叹了口气,熙宁继续垂首虔诚地烧着那些写好的佛经,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掉宣纸上的墨迹直到化成一片碎屑。
沉默许久才有意无意的试探道:“皇嫂她前几日都做了些什么?可否提及到我?”
李曼愣了下,心下已经明白她话中深意,沉吟片刻道:“长姐去之前还想着春日要同你我一道赏花。”
面上忽而浮起笑来,语气也轻松起来,“长姐说生了皇孙,反而感觉身子比往年都要好上许多。”
说话间,李曼取过一旁的钳子拨弄了几下火盆里的东西,“心绞痛的毛病好似没了一般。”
熙宁挑了眉,若有所悟的嗯了声,转而又问道:“难为婵妹妹这般小就要做母亲了。”
李曼又拨弄了几下火盆,“能照看皇孙是她身为庶女的福气。”
“庶女又怎样?本宫有一位好友亦是庶女出身,可是本宫从未觉得她和旁人比差到哪里去。”熙宁弯弯嘴角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李曼心思一晃,放下钳子后换了个话题,回道:“公主还是去劝劝太子吧,他这几日很难熬。”
“这世间蝇营狗苟,谁不难呢?”熙宁耸耸肩,目光平静的凝视着火中燃烧殆尽的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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