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红影

莱克斯光滑的皮鞋踩在满地的秸秆上发出咔嚓的响声，他来回走动着，就像一颗停不下来的陀螺。

        “……他和你不一样。”克拉拉几乎是从喉咙里面挤出这句话的，她挺直了身体，企图用行动来支撑自己破碎的话语，“他，会和你不一样的。”克拉拉没发现自己在机械式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她痛恨着自己内心最害怕的那一面又被莱克斯抓到了。

        “不一样！”莱克斯轻嗤一声，摇了摇头，“看看谁才是我们之中不一样的那一个。你筛选玩具的审美从来没变过，肯特。布鲁斯·韦恩，和你以前那个绿眼睛玩具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聪明，让我想想，他也和我一样非常关注超能力者吗？”

        克拉拉确信自己被激怒了，她知道布鲁斯一直在暗中关注世界各地的超能力者的新闻。每次他在看到类似报道的时候都会花上更多来处理阿尔弗雷德准备的早餐，但克拉拉从来没问过这个，她当然不会主动开口问早已知道结果的问题。

        “闭嘴，卢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你不想在梦里被我往你的光头上来上一拳的话，你还是闭上你那张臭嘴为妙。”

        但如果莱克斯真的如克拉拉所说的那样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巴，他就不是克拉拉熟悉的卢瑟了。他享受克拉拉的愤怒，就好像那样证明了全能的神明也会被人类激怒了一样，他喜欢这个，莱克斯知道他已经快要划开眼前的神明那颗坚硬的心脏外壳了。

        “你总是被这样的人吸引。”莱克斯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多疑的、坚定的、不屈的……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肯特？你能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

        “起码我从你这里知道了地球上还存在着你这样的混蛋。”克拉拉掩饰性地回答道，她最讨厌莱克斯这一点，他总是能在诡辩中直切要害，把堪萨斯少女的钢铁之躯切开。

        她不能否认莱克斯说的话有他的道理，克拉拉确实一直在她亲近的人类身上追寻着什么。莱克斯曾是她以为会给自己真正答案的那个人，她满怀着恐惧与一丝丝期待和莱克斯说出了真相，然后莱克斯给出了他的回答。

        他的答案毁了斯莫威尔小镇中发生的一切，毁了那个夏日约定好的双人度假，也毁了那个第一次试图向父母以外的人寻求答案的少女。

        至于布鲁斯，克拉拉其实比莱克斯想的还要迷茫，她没忘记自己现在在一个游戏世界里。在这里，她需要随时控制自己力气的怪物，而是一个和他们一样脆弱的人类。

        所以，克拉拉看着稻草人身上那件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蓝色风衣想，布鲁斯真的会接受真正的克拉拉·肯特吗？他看到的终究是在地上行走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飘在天上的神。

        布鲁斯会夸赞她的眼睛，亲吻她的嘴巴，抚摸她的皮肤。但如果他知道那双眼睛里面可以射出一瞬间就把人切成两半的热视线，嘴巴会喷出冷冻呼吸，皮肤可以挡住世界上威力最猛的子弹呢。

        他会像莱克斯一样用子弹射向她的脑袋，然后疯狂辱骂着欺骗他的克拉拉和她无辜的父母吗。

        克拉拉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但莱克斯永远都不可能放过她。

        “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那句话吗，肯特？”

        莱克斯一手打开稻草人身上蓝色的风衣，让克拉拉看到里面被乌鸦啄出的伤痕。他用力把那件风衣甩了下来，稻草人那副干枯和布满伤痕的躯干裸露在了空气之中。它低垂着头，任由梦境里唯一的人类撕下它身上那块遮羞布。

        克拉拉替他说了出来那句话，她干涩的喉咙里面好像卡着一颗子弹：“上帝如果全能就不可能全善，全善就不可能全能。”

        莱克斯戳着稻草人身体上的空洞说：“看看这位头戴草帽、垂着头的稻草人先生。如果她是全能的，那么全善的她就不可能让那群乌鸦夺走稻草人先生身上的每一根稻草。”

        “如果她是全善的。”莱克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一脚踩在地上的风衣上看着克拉拉，“那我想这位稻草人先生的遭遇已经证明了她并非全能。”

        “可怜的稻草人先生，可怜的乔纳森·肯特！比起赴死更可怕的是在死前看到了虚假的希望。我一直很遗憾没问过老肯特最后的感受，在看到自己收养的外星人没有在飓风来临时救下自己，他会不会后悔没有在幼年的时候用那双手掐住你的脖颈……”

        “啪！”一声干脆利落的响起，克拉拉终于忍不住在莱克斯那张可恶的脸蛋上留下巴掌印。克拉拉必须承认，有些时候动作比话语来得要更快些，特别你面前站的是莱克斯·卢瑟。

        “够了，莱克斯。”克拉拉咬着牙看着被打得后退了几步的莱克斯，那些消失了的力量突然涌向她的四肢，她克制住力气，让莱克斯仅仅是后退几步而不是直接飞出去，“不要表现得像一个loser一样，我已经受够你了，现在从我的梦里滚出去！”

        莱克斯揉着红肿的脸蛋，踉跄地站直了身子，他深绿色的眼睛里面一片冷漠：“该离开这里的是你，克拉拉·肯特。你根本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外面的那个世界。爱丽丝的梦游仙境快结束了，你该回去那个玻璃做的世界了。”

        梦里的莱克斯不再看向克拉拉，他转过身朝玉米地的更深出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现在只剩克拉拉和那个可怜的稻草人呆在这里了，克拉拉捡起地上的风衣，拍了拍灰，把莱克斯的脚印擦去。她注视着低垂着头的稻草人，自言自语道：“你想换一件衣服吗，稻草人先生？这件风衣一件很旧了，我那里还有一条红色的毯子，你穿上去它就会像披风一样飞起来……”

        克拉拉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朝这边跑过来。那速度太快了，金色的闪电从那条裂缝中冒出，一个红色的身影在闪电中交错着，他头上覆盖着红色的头罩，身上印着一个黄色闪电的标志。

        “……超……克……拉拉。”

        那个红色的身影努力朝克拉拉喊着，他的声音破碎而模糊，很快消散在闪电之中，只留下几个单词。

        “你是谁？”克拉拉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闯入她梦境的陌生人。

        “不……不是这里……”他惊慌地看着克拉拉，“我……我不应该……”

        【滴——】

        【已检测到病毒入侵，防火墙正在加载】

        “不不不，克拉拉，不要去……”

        【加载成功，病毒已消灭】

        那个红色的人影拼命挣扎着，克拉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不断跳出的红色对话框淹没了他，他消失在一片警报声中。那警报声越来越大，红色迅速地侵入了克拉拉的梦境，克拉拉看向自己，红色的阳光从她惨白的指尖落下，滴落在了玉米地里。

        克拉拉从床上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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