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纪溪猛地爬到榻前，粗糙的小手，颤颤巍巍的探出，碰了碰秦姨娘的脸。
女人的脸庞并不细腻，但软软的，她戳一下，便陷进去一个窝。
纪溪乌黑的大眼，倏地通红，她呜咽一声，扑下去，抱住秦姨娘的身子！
小女娃无声的哭泣着，她叫不出来，湿漉漉的脸颊，很快将秦姨娘胸前的衣襟打湿。
她忙坐起来，手背擦过自己的小小的鼻尖，然后又捏着袖子，用衣袖去擦姨娘衣襟上的泪痕。
小手刚擦了一下，手腕便秦姨娘握住了。
秦姨娘的眼眶也红了，她本就长得秀美温婉，一双泛着雾气的杏眸，水汪汪的。
母女二人相对垂泪，哭着哭着，又齐齐笑了起来。
“五娘……姨娘的对不起你……”秦姨娘虚弱的说着，满是针眼的手指，怜惜的摸着女儿的发丝。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知晓，女儿一定受苦了。
纪溪连连摇头，趴过去抱住姨娘，呜咽着又哭个不停。
多少年了，她终于又见着亲娘了！
小小的女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一股脑，将前世的所有委屈与孤独，都哭诉出来一般。
但小孩就是小孩，哭着哭着，便累了。
直到听到女儿清浅的呼吸声，秦姨娘才擦擦眼角，将被子拉上来，给女儿盖好，而后看向屋子。
不大的耳房，屋里却多了不少东西，炉火熊熊燃烧着，炭火备得足足的。
秦姨娘心中狐疑，这些东西，五娘是从哪里弄来的？
莫非……他来过吗？
第二日，纪溪一觉醒来，便是被米粥的香气，馋醒的。
她揉揉眼睛，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眸，肿得跟小核桃似的，小嘴一张，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染上了氤氲。
“醒了。”秦姨娘卷着袖子，手上湿漉漉的，站在房外，笑着道：“早膳做好了，快下来梳洗。”
纪溪忙跳下床，追着秦姨娘比划。
秦姨娘脸还有些白，但瞧着倒也康健，可毕竟大病初愈，理应再卧床静养几日！
秦姨娘将炉子里的粥盛出来，无奈道：“哪里那么矜贵，醒了便要做活了，快去梳洗，乖。”
纪溪只得先去后院梳洗。
水盆里已盛满了水，她往下一照，便瞧见水面上的自己，眼睛又红又肿，难得极了。
她鞠了捧水，仔细的浸了浸眼睛，冷敷一下，应该会好些！
纪溪再出去的时候，便见秦姨娘已经将粥摆好，她还从藏在床底下的坛子里，取了一碟酱菜。
用膳的时候，秦姨娘将酱菜都挑到纪溪碗里，叫她多吃一些，又问：“院子里的东西，是谁送来的？”
纪溪看了院子里一眼，便比划起来。
秦姨娘看懂了，有些意外：“门房小子？咱们与他，有交情吗？”
纪溪又解释，药盅，药炉都是必须要的，熬药得用，姨娘每日都得喝，醒了也得喝。
秦姨娘笑笑：“醒了便不喝了，费钱。”
纪溪放下碗筷，连忙快步跑回屋里，将藏起来的钱匣子抱出来，一打开，里面除了一层散碎的银角子外，还有两张漂亮的银票。
一张五十两，两张加起来，就是一百两！
秦姨娘看着那银票，脸色倏地一变，手指捏紧了筷子，指甲都被压得发白。
下一瞬。
“砰！”
秦姨娘将筷子一放，素来柔美温婉的眉眼，厉了起来：“哪里来的！”
纪溪一愣，见姨娘像是误会了，忙摆摆手，解释不是自己偷抢的，是，是，是父亲给的……
“胡说！”秦姨娘神情冷肃：“你父亲巴不得逼死我们，如何能拿银钱与你，你说，是不是他来了！”
纪溪有些懵，他是谁？
秦姨娘气恼极了：“二少爷？可是二少爷来过？他的银子，我是一分不会收！”
二少爷？
纪溪不知怎的说到二少爷头上了。
秦姨娘见纪溪一脸懵懂，像是当真不知，她愣了一下，坐下来问：“真不是他？”
纪溪连忙摇头，她已经许多年未见过二少爷，也就是她那名义上的二哥了。
尤记得前世，姨娘过世后，听闻二少爷也大病了一场，之后，像是便送他到寺里去休养了，再然后，她便不知晓了，也没人同她说起过。
秦姨娘有些恍惚，又看着那钱匣子，问：“这些银钱，当真……是你父亲送来？”
纪溪脸颊微红，却到底硬着头承认。
秦姨娘将银票拿过来左右看了看，面上仍旧是不解，不知老爷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正在这时，院子门传来脚步声。
几息后，李嬷嬷惊喜的嗓音响起：“呀，秦姨娘可算是醒了！”
秦姨娘没见过李嬷嬷，连忙站起来，朝嬷嬷福了个身，谨小慎微的问：“嬷嬷可有事……”
秦姨娘忙避了秦姨娘的礼，又回了全礼，看了纪溪一眼。
纪溪对她悄悄摇了摇头。
李嬷嬷明白了，便笑道：“老奴是下院的，姨娘未见过老奴，老奴与您慢慢说，您快先坐下，姨娘刚醒，身子骨正是不爽利，可莫要再伤着了。”
秦姨娘口若悬河，拉着秦姨娘的手，滔滔不绝的将这几日的事，都说了一遍。
避开了夫人派人来下毒，五小姐智破奸佞，巧收一百一十两之事，只捡了能说的说。
秦姨娘听完，先谢了嬷嬷的救命之恩，又踯躅的道；“按嬷嬷所言，这一百两，当真是老爷赠的？那嬷嬷您说，诗云该去向老爷谢恩吗？”
秦姨娘下意识的看向纪溪。
便见纪溪避着秦姨娘，头都快甩成拨浪鼓了。
“嬷嬷？”秦姨娘又问。
李嬷嬷回过神来，忙道：“老爷眼下正忙，姨娘还不知晓吧，老爷又要纳妾了，便是要谢，也该过了这阵儿。”
秦姨娘讷讷称是，却还是弄不明白，老爷为何这般。
待秦姨娘去后院刷碗，李嬷嬷忙拉着纪溪到一边，问：“此事为何要瞒着秦姨娘？五小姐，您到底想做什么？”
纪溪焦急的比划着。
秦姨娘胆小怯懦，若知晓夫人要害她，怕是又得吓出个好歹，若又知她与夫人斗智斗勇，还有那即将进府的新妾也搅合在内，怕更是心惊胆战，连觉都睡不好。
便是要告诉她真相，也得待她身子大好，正好，这两日，她还得将香云，夫人之事，彻底解决。
李嬷嬷看五小姐心里有章程，便不说什么了，只压低声音问：“今日小姐还要出府吗？”
纪溪摇头，而后又指了指李嬷嬷。
——
“私通？”张嬷嬷看了看外头，确定无人，才捉着那婆子的手，问：“此话当真？香云肚子里的孩子，当真不是老爷的，是她与人私通怀上的？”
婆子也是心慌不已：“晌午那李嬷嬷又找了我，便是这么同我说的，她还点了那奸夫的名讳，嬷嬷知道是谁吗？”
张嬷嬷忙问：“是谁？”
婆子低声道：“是大少爷！”
“什么！”张嬷嬷唬了一跳：“怎么可能！”
婆子拿了一把扇子出来，展开一看，扇面的诗词落款，正是大少爷的字。
婆子道：“三个月前，大少爷叫书斋的同窗，拉去那烟花之地寻欢，当时香云还未被乡绅赎身赠予老爷，大少爷与她，那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据闻后来，还有人亲眼目睹，大少爷曾出没过几次西子胡同！”
张嬷嬷眼珠子乱转，道：“此事可得讲证据！单凭一把扇子，可说明不了什么！”
“那若是捉奸在床呢？”
婆子道：“李嬷嬷说了，他们每月缝五幽会，明日，就是十五了，届时，派人跟着大少爷，不就一清二楚了！”
张嬷嬷沉吟片刻，道：“好！那便明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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