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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折竹


可是润玉没等说话,始终跪地的谢准却忽然颤颤起身:“叶咏诗,你不能走。”

        叶咏诗一惊,下意识便朝润玉躲了躲,谢准回身挥手,散去了结界的同时,枯槁的左手一把探出掐住了女儿咽喉处,叶咏诗啊的一声拼命乱挣,谢准拖着她昂首走到外面道:“未央君,你的女儿,在我手里。”

        众人瞬间哗然!无数的声音道:“事已至此你还想斩尽杀绝啊!”

        “爹你不要一错再错了!”谢修竹跟上去阻止谢准。

        “他叫黑纱未央君?”柳乘风轻轻眯了眯眼。

        “那不是前任的水系领主叶清欢吗!”云焕此话一出,举众更是哗然,谢修竹更是完全愣住了:“前任……水系领主?”

        他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好像有什么极恐怖的真相正在破土而出。

        “谢准你灭门夺子之后,竟然还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你要不要脸啊!”

        “你名不见经传,究竟是怎么,过了最佳的结丹之期,以垂暮之姿突然成了水系顶修的!你倒是说呀!”

        声声逼问,如刀凌迟。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黑纱玩味地反复品嚼着这四个字,笑听江湖人士对谢准的唾骂:

        “谢家真是绝了!我呸!还他妈响当当的大领主呢!原来就是这样爬上高位的!”

        “简直丧尽天良!”、“谢家该有此报!”

        叶咏诗被扼住脖颈说不出话,眼睛看着润玉不停的流泪,可是润玉只是微低着头,并不看她。

        “爹你松手!放开她,不要一错再错了!”谢修竹红着眼睛去撕扯谢准的手,他心里其实一团乱麻,他也知道此仇之深,想必非死无解了。但是就算去死,去赎命,也不能在临死之前再伤害叶咏诗一星半点了,这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退下!”谢准猛地冲儿子吼道,“你爹还没死,这里轮不到你出头!叶清欢,欠你的只有我谢准一个人,今日我将老命交给你,只求你放过我的妻儿弟子离去,这丫头是叶氏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你也不愿意眼睁睁看她与我同归于尽吧!”年过花甲,声名涂地。谢准已经豁出一切只求能保全谢修竹了。

        左辞叹息一声,简直没眼看了。

        “同归于尽?”黑纱却仿佛全不在意谢准的威胁,也看不见女儿眼里的祈求,只是饶有兴味地品嚼着他的话:“好主意!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会玩,你倒是使点劲儿掐死她呀!小诗别害怕,等你死了我马上就让谢家零零碎碎的下去陪你,再把你带到爹爹这里来,到时候我亲手教会你,怎样从地狱里爬出来站在活着的面前。这个过程,可有趣了!”

        黑纱的笑让人毛骨悚然,说出的话也疯疯癫癫。叶咏诗虽然早就知道这是她的父亲,可是哪敢同他这样的妖魔相认相亲!

        如今她双眼一闭,心里只剩凄寒!

        “爹你松手!”谢修竹撕扯半天终于猛力推开谢准,夺过面色惨白的叶咏诗一把将她推给润玉,吼了声:“快带她走!”

        谢准站起,谢修竹拦在他的身前道:“爹你收手吧!今天你若掐死她,就等于同时掐死了我!”

        谢准双目赤红,状若疯癫:“修竹!你给我让开不要捣乱!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爹爹做什么和你没关系!你走!你去找林婴公主!去找帝君!你去管他们要来混元一气功那是他们林家答应我的!我谢准已经为此倾尽所有他们不能食言!”

        “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要什么混元一气功啊!”谢修竹崩溃道,“爹你醒醒吧,我哪里都不去、我也去不了。不管从前你在什么情况下,做下过什么事情,爹不想说那就不说,但儿与父母总是荣辱与共的。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偷生?”谢修竹哭着说完这句话,因为他早在谢准跪了叶咏诗之后,慢慢明白爹爹这是被黑纱逼得没办法了,他自己也见识过黑纱随手的几招,对彼此的差距自然心知肚明。

        又何况他家理亏至此!

        如今既然叶咏诗根本不是公主,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最后这一条生路,无疑也被堵死了。况且得知她是黑纱的亲女儿,那些背后惨绝人寰的往事也不难推想。谢修竹自知,爹爹可能是犯下了万死难赎的罪过,能将同门兄弟们摘出去,他就已经很高兴了,怎敢指望自己还能活着?

        “还不快走!”谢修竹回身冲身后的兄弟们吼道:“我不想死在你们面前,更不想看着你们死在我的面前!把我当兄弟的就请赶紧走!今日谁留下来凑了这个热闹,别怪我跟他恩断义绝!”

        “可是公子……”

        “走!”

        谢家子弟面面相觑,不敢动作,谢修竹回身道:“叶前辈,欠你什么都由我这个姓谢的来还,求你放过他们吧!”

        不等黑纱回答,润玉便把心一横,抓住叶咏诗第一个朝外走去。

        叶咏诗自然碎步紧紧地跟随着润玉,路过谢修竹的时候却突然被他横伸一手一把抓住。

        叶咏诗一惊:“你干什么?”

        谢修竹侧身,看着叶咏诗的眼神十分复杂,她脸色苍白害怕谢修竹会拿自己做人质。然而修竹只是用眼神描摹了她被掐红的脖颈,便轻轻放开她,随后郑重其事地朝她施了一礼:“小诗,对不起了!”

        叶咏诗:“……”她面色一白不等反应,谢修竹已经直回身体用力将她推到了润玉怀里:“带她走!”叶咏诗当即便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哥!”

        润玉紧紧拉住她,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果然。

        黑纱就算看着女儿死在别人手里不管,终究也不可能亲自对亲生女儿、还有女儿的心上人下手。

        紧跟着,小跑跟上的第二个,犹犹豫豫的第三个,给谢准磕了头才起身而去的第四个……最后,谢氏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或快或慢的都走了出去,黑纱竟然全未阻拦。

        直到这边只剩谢家三口,才终于有江湖人士反应过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黑纱都不拦着?”

        旁人嘿了一声:“你傻了?出了小结界外头还有一个大结界,还怕他们飞天遁地不见了?”

        这人如梦初醒,立即呼道:“黑纱!你不是说你知道谁设立了结界吗?到底是谁将我们困在这里,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毕竟外人的热闹再好看,也终究还是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黑纱瞧着他,慈眉善目地笑了:“诸位英雄豪杰的心情我懂,不过很可惜,现在可不是你们的主场,有什么想问的还请忍耐片刻,实在忍不住,就请你先将我踩在脚下再来审问我吧。”

        话音一转,他又问道:“谢准,我耐心有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为何会以垂暮之姿结丹登顶?”话音方落,柳乘风刷地劈来一剑:“我的耐心也很有限!谢家得罪你,你掘我父亲的坟干什么!你究竟把我爹的遗体弄哪去了!”

        黑纱旋身避开,看着柳乘风就像看着一件麻烦事:“云中君,令尊的遗体被我妥善保管你尽请放心,我之所以借来一用,也只是为了让他在现场做个人证而已。我保证他毫发无损,完璧归还。”

        柳乘风怒道:“你拿一具尸体做哪门子的人证!”

        黑纱笑道:“就是成了尸体才会说实话啊,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永远不会说林宴一个不字!甚至他为了让你不起疑,连死!都死得小心翼翼。”

        黑纱的语气耐人寻味,柳乘风面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早就疑心士昭君的死另有隐情可惜找不到证据!可是转念之间,他又怒道:“黑纱!你自己杀不掉林宴,就想捏造事实挑唆利用我来帮你?”

        谢准道:“没错,云中君你万万不可信了他的胡言乱语……”黑纱扬手挑来一刀,一阵黑风扑面而过,风里甚至还裹挟着无数的纸灰,所到之处呛人又迷眼。众修士都咳嗦起来,呸呸的吐着嘴里的黑灰:“我草了,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黑纱的武器‘致哀’。”左辞道:“吸入这些会不自觉地意志消磨,心生悲痛,直至万念俱灰。”众人一听急忙屏住了呼吸使劲摆手扇风,终于黑烟散去,就见谢准正倒地呕血。

        “不是吧?好歹也是一方领主,就连一招都接不下来吗?”

        “爹!”谢修竹也是意外了:“爹,如果从前种种都是奉命行事,你干嘛不反击呢!”

        “他才不是没有反击呢。”黑纱笑吟吟地收刀,“他已经尽了全力向我反击,你不如,问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弱?”

        “到底是怎么回事?”四下都在窃窃私语:“我猜谢准一定偷盗了叶家的水系心法,但却欺世盗名没有炼至巅峰。”

        “你太天真了!他全靠欺世盗名能骗得过我们,还能骗得过那数不尽的水系修士吗?能做到一方领主必须灵压够强,才能服众吧!”

        左辞也注意到了,谢准的力量在面对黑纱的时候,似乎被削弱得不成样子!漠然片刻,他内心了然,只剩无语。

        谢家,真的没救了,只可惜了谢修竹这个孩子。

        黑纱一步步上前,谢修竹拔剑拦在父亲身前:“不管因为什么,你要杀我父亲,就先杀了我吧!”

        黑纱笑了:“谢准啊谢准,你怎配生出这么好的孩子来呢?真是让我好生嫉妒。”话音方落,谢准在谢修竹背后站起来,冷不防竟抬手定住了儿子,转手推给夫人道:“带修竹走!”

        “爹!”

        “别急着走呀!”黑纱抬手散了几十只纸鹤围着谢修竹母子扑飞乱转,谢准怒道:“叶清欢,我儿子是靠自己缔结了内丹又修成高阶,他不欠你的,凭什么不能活着!你不放过他,我立即自断筋脉消融内丹。”

        这是什么逻辑???众人都听呆了。

        “你在威胁我吗?”黑纱眼底闪过一丝蛮狠,“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就凭你肚子里的内丹?!”他说着朝谢准伸手,修长的手掌,骨节分明,仿佛一股大力正在猛吸,谢准的肚皮霎时鼓涨起来撑破了袍服,他惨叫一声,滚倒在地时,所有人都看见,他肚皮上透出一层青光,内里有一颗灵核正在时凹时凸,翻搅起伏,仿佛正在努力挣扎想要破肚而出,搅得谢准汗如浆出满地打滚,那疼痛可想而知!

        黑纱道:“你怎能厚着脸皮,用我的东西来要挟我呢!谢准,你说啊,你说话啊!你本是市井一商贾,庸庸碌碌半辈子到处钻营,你巴结玄门的时候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用袖口擦我的靴面!如今摇身一变,你成了水系的掌门!告诉我你配吗!你哪里来的修为哪里来的内丹?你儿子一直参不破的水系第七层,你怎么不教教他啊!”黑纱每说一句话,就甩手挥剑割谢准一刀,一段话说完,谢准已被内外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爹……”谢修竹倒在地上,他的声音,撕心裂肺,又很轻很轻。他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角不停的流到头发里面,他,好想死啊!

        不管富贵是因为什么赏下的,只要叶咏诗活着,他还可以及时止损,用心弥补。早晚偿还了这桩良心债。

        可是就连引以为傲的修为,竟然也是挖了别人的内丹才会拥有……他们谢家,究竟还剩什么?!他们要凭借什么才能立足于修真界!这与生俱来的一切,难道都是欺骗都是虚伪,都是害人换来的吗?

        谢修竹无声的流泪,他不敢想象,不敢面对。他知道这都是错误的,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些,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噩梦,让他看着父亲被人踩在脚下任意□□践踏,刀刀凌迟,那还不如让他死了!

        这一双双的眼睛,一张张的嘴……一瞬间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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