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他会死,他是心知肚明的
林婴不愿意相信黑纱的话。
哪怕她内心里,已经觉得黑纱的话,似乎更可信,也更能禁得起推敲了。
可这毕竟太颠覆,也太可怕了,她真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林宴这个人了。
“有何感想啊婴殿下,林宴交代你的事情,你还要义无反顾地为他去做吗?”
林婴一怔,想不到,黑纱连这个都知道,这让她瞬间警惕起来:“我还不至于因为你这些一面之词就怀疑我的同族,我的至亲。”她装作从未动摇过的样子。
黑纱看着她,突然笑了:“我怎么忘了你也修的无情道?死了道友不死贫道,对你来说林柔的死又算什么!
毕竟没有林柔鲜血涂地,就没有现在的你啊!事到如今,你还是打算要帮林宴。
左道倾,你仔细看清楚你一直维护的这个人,她能以五六岁的身量杀死数十位水系的高阶,她像是离开你就寸步难行的样子吗?这一路上她把你耍的团团乱转!她……”
黑纱阴戾的声音中,左辞不等听完突然甩出一道结界,把自己和林婴严丝合缝地罩住了。
所有的声音隔绝不入,林婴一怔,打量着这个忽然围起来的私密空间,就听左辞道:“婴婴,林宴安排你来这里,到底让你帮他做什么?”
林婴侧目望着左辞,没说话。
左辞等了一会,见她不答,苦笑一下。然后道:“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但是有一点我得告诉你,林宴这阵,把你设成死门了。”
“死门?”
“对。”左辞叹道,“他不会是真的,想让你死这儿吧?”他望着林婴,“如果他让你帮的忙,就是让你死这里,你也帮他吗?”
按照之前林婴的反应,左辞是认定她会站在林宴一边了。现在左辞将她的危险告诉她,如果林婴,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不顾了,仍要成全林宴,那他更不要指望她还能在乎自己、因为他而改变想法了。
林婴看着左辞,迟疑片刻:“他不会那么对我。”
呵,果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左辞深吸一口气,然后道:“一直想要摆脱我,也是听从了他的叮嘱吗?”
“不是。”——这次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啊,左辞点点头,这么说就是她自己要摆脱我了,凉凉道:“这一路上,我把你吓坏了吧?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成天提心吊胆的?”
林婴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我又不是纸糊的,”她有些不敢去看左辞了,可是刚微微侧过脸,下巴便被他捏住,强行将她视线正了回来,左辞望着她的眼睛道:
“既然不是纸糊的,那就大胆一点,你告诉我,你们这个无情道到底是怎么个节制法?是只要心里想想就不行,还是拉过手,亲过嘴才算?我们那天……在结界里,我害你受损伤了没有?”
林婴腾地一下红了脸,觉得尴尬又无地自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没、没那么厉害,破了身内丹就碎了,没破身,便什么事都没……唔唔……”
话没说完,眼前一暗,左辞毫无征兆地欺身吻了上来。
一手箍住她的腰,是那种紧紧的勒住,害她气都喘不上来。
另一手捧住她后脑,唇齿间皆是蛮横地碾压和攻占,几乎是瞬间就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不同于上次的缱眷缠绵情难自抑,这一次,他像是带着报复,带着恨意,带着满腔哀怨,林婴感觉被他咬得又疼又麻,起先挣扎几下,可是很快,交融的津液中忽然掺杂进咸涩的味道,她忽然失了力气,停止倔强,又一点点的趋渐顺服。
然后不知怎么,又从顺服化为主动。
林婴抱住他,用力的回吻他,任自己一点点的沦陷下去。
吻得越深,心中越痛。
可虽然痛,却仍舍不得分开。
那一刻,林柔忽然有了一种认命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早晚会死在左辞手上的,是无力还击的那种,笑着死去。
也好。
她双臂缠上他的脖颈,既献上自己,也吞下他,内心深处又一次重复起这一路上重复过无数次的那个声音:如果我当初没修无情道该多好!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越来越多的眼泪涌出,两个人互相抱紧,都是用尽了全力去投向对方,恨不得能把彼此装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化二为一才好。
深吻打乱了呼吸,心跳暴露了迷恋,左辞忽然停下时,林婴反不知所措了起来。
盈动的目光留恋地描摹着他突然抽离的唇瓣,边缘处似乎还有忘情时留下的齿痕,林婴脸颊滚烫手臂微微用力,妄图勾下他再吻过来,最好永远永远也不要停下。
可是左辞脊背僵直,忽然探手,很温柔地替她捋顺了一下鬓边的头发,顺势又抱她在怀,双手自她肩颈背后,摩挲了一番。他心事重重,可是开口三次,叹息三次,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林婴在他叹息声中,一点点的冷静下来,心里替他苦:“你想说什么就说。”嗓音都有些暗哑了。
说完她才想起,之前他就已经问过了,是自己没有回答,刚想补充回答,左辞忽然道:“林婴你喜欢过我吗?”
林婴:“……”
“你说吧,没关系。”左辞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她回答不喜欢他也无所谓的样子,可还是不太自然,林婴刚道了一声:“其实我……”
左辞又突然伸手,把她的嘴唇按住了,后面的话便咬在唇齿间,硬是没有吐露出来。
真是……唉!
左辞自己都讨厌起自己来:“算了,这点小事以后再说,其实我设结界是为了跟你说正事的,也不知怎么就拐到这上面来……”
林婴:“……”
“林婴你听着,如果这件事情你没危险,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帮林宴,我帮你是心甘情愿的,帮他是希望他日后能解开这永冻之咒。真正的与北境化干戈为玉帛。
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有危险,我觉得你有危险你懂吗!”
——林婴咬唇:都这个时候还想我危险不危险。
左辞扳住林婴双肩,注视她道:“我不想让你再管林宴的事了!如果你非管不可,那你起码先跟我商量商量,我能做到的事情让我来做,毕竟……毕竟我前世欠了他的,也算给我族人赎罪了。
我答应你,只要他不做什么收割人命之类特别过分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他。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太轻信他了!我觉得林宴为了登天什么极端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我不愿意看见你毁在他手里你懂吗?”
左辞越到后面声音越低,最后几乎是额头抵在林婴额头上,手也抓着林婴的手死死按在他自己的胸口,他要她知道,他正在跟她说掏心的话。可即使这样,他心里仍旧没底,他觉得自己就算真的把心掏出来,林婴心中林宴的形象恐怕也是不可动摇的。
他觉得自己没有底气能够说服她。
林婴一边听着,一边胡乱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左辞干脆狠了狠心,就算她不信,自己也要说:“其实我认为,黑纱说过的那些……就是林宴对林柔做的那些事情,恐怕八成是真的。”
林婴眼神恍惚了一下,但是没出声。左辞叹息一声,又道:“难道你不觉得吗?你想啊,就算叶家父子知道了林柔的秘密,正常人难道不是掖着藏着?留着自己享用?毕竟林柔就一个,背后还有那么大的靠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她豁出去交给族人随意分享□□?生吃活剥?
除非是疯子,或者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人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吧?
可见当时的叶家,是真的被逼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所以林宴这个人,不仅手段残忍极端,心机也实在深不可测,他既然能这样对待林柔,万一他也这样对待你呢?”
林婴听完,似乎也迟疑了片刻,不过也仅仅片刻,她便笃定道:“你放心,他不敢的,我和林柔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都能豁出去让你置身在这样危险的境地里,他都给你设计成死门了!”
林婴摇头:“左郎你不懂,对我们一族来说,危险总是无处不在的。”
……她叫我左郎?
“只要这危险能换取值当的回报,那……”
“那林宴把你设成死门也在所不惜,你自己也觉得无所谓?”左辞看着她,惊愕地反问。
“你先别生气,他本来也不是这么安排的。”林婴叹息一声,忽然翘脚伸手勾过左辞的脖颈,促他与自己额头相抵,随即产生共情。
左辞怔了一下,闭上眼睛。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当初云麓山下。
林婴望着左辞上了山,便使用了“宣召”之术,这个术法,需要主人和仆从双方定契,彼此吞符,就可以永久立约,主人宣召,仆从必到。
周天子已经待命多时了,见面便跪了下来,叩头道:“老臣无能,让殿下受苦了!”
林婴忙把他扶起来:“这就咱们俩,请你长话短说吧。”随即散开一道界。
左辞心底不由得一震,林婴终于愿意跟他分享这一段了!
周天子遥望了一眼上山的方向:“公主不要怕他,他该怕你才对,你知道北境最强的时候几乎把咱们赶去了恨海之边,最后为何又把吃进去的土地,一口口吐还了吗?”
林婴当然不知道,不过她驳道:“我才没有怕他,这山上山下人来人往,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不想碰见了再跟人家啰嗦。”
——原来不是为了防我,害得我误会这么久,左辞暗叹一声。
左道倾率领北境铁骑冲州撞府雄吞天下的时候,林婴还没有“出生”,等她落地以后,就已经是她哥反过来一步步的欺负人家了。这在她眼里都是很“正常”的较量,没什么值得深想的。
不过遇见左辞以后,林婴越来越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了。
周天子捏须,正讲他这一段:“他们这一支,本是武神乾阳之后,乾阳在天上为神的时候就跟咱们有仇,他弑神受咒,这一千年都别想有好,你哥哥魂魄肉身一分为二,就是要把天劫引到北境担一半,有你没你,他都得受着,那是他上辈子欠了咱们的。”
林婴蹙眉,斥道:“我不信这些无根无萍的东西,我哥和他打了那么多年,没有仇就奇怪了,这辈子的恩怨都不知道如何化解,还扯什么上辈子?你只说,我哥安排这一切,全都瞒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周天子连忙道:“哪能是为了瞒您呐!实在是这‘未睹先知’的奇门异术,忌讳颇深,泄露半点就要遭报应。不像现在,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可以随便说了。事前真的都是为了保全公主。”
林婴那眼神,明显的半信不信,既然要保密那就谁都别知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凭什么我不能知道?
周天子继续解释道:“你猜士昭君为什么命短?都是因为他那六道轮算得太准,泄露了天机!当初他算了左道倾一卦,提前预知了他天劫之日并以人为,更改了天意,可是硬生生的给自己折寿了整整五百年!”
林婴一惊:“五百年……这样的亏虚,怕是天材地宝也难弥补。为了对付左道倾,你们可是真豁得出去!”
周天子倒也坦然:“没办法啊,但凡能够光明正大的赢他,谁乐意拉下脸来使用卑鄙手段呢?”
左辞暗叹:怪不得这六甲左右术,士昭君宁可父子交恶,也不肯教给柳乘风了!知道的太多活得也是真累,泄露出去要遭天谴,不泄露的话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更何况即使泄露出去,也不是每个凡人都有回天之力的。什么都不知道尚且还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一旦知道了,又不能做点什么,这滋味可真是令人寝食难安。
不过话说回来,世人都知“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士昭君最后算出来没有,他的儿子对这六甲左右术,现在已经无师自通了。
共情里,周天子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这么大的手笔,其实只是小小的一出‘前戏’,是满盘棋局第一招:士昭君要用算准了左道倾这一步,让帝君对他也能算准自己的天劫深信不疑,这样他才好以此为筹码,朝帝君借走一道‘运’。”
林婴问:“他要借走什么‘运’?”
“天运”。
林婴蹙眉:“人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天运!”
“嘿,”周天子摇了摇头道,“公主啊,你知道吗?其实你哥哥给我改名周天子,我很不喜欢,因为你们喜欢高处,喜欢天上,我又得力,就抬举我叫我天子,其实人站得太高了往往看不清楚这个世界啊,就像公主你活了好多年,你都不知道人活着都是为了什么吧?”
林婴:“……”
“他这道天运,是给柳乘风借的。你说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给别人算卦,让别人逢凶化吉,都那么准,那么厉害了,他能不先给自己家人算算?让自己家人更逢凶化吉、更遇难成祥吗?别提一辈子顺风顺水了,就是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安排在他身上也不过分吧?
所以啊,士昭君这个人,最好掌握了。他做的一切事情,没人逼他,都是他自己认为值得的。他到死都是高高兴兴的,他第一次泄露天机,遭到了哪些反噬,第二次泄露天机,这惩罚只会来得更快更狠,他会死,他是心知肚明的。”
林婴微微吸了一口气,不知在感叹什么,就听周天子继续道:“当初他对帝君说,天劫之威,如此厉害,连武神之后左道倾都折了,咱们不能不提前准备。可是怎么准备?从来没人见过成功的例子,又如何能有万全的把握?
士昭君信誓旦旦地说,他可以掐算出来一切,如何躲避这场天劫,如何在天劫之后位列神班。过去了这一劫帝君就会变成天地长子,是七神之乱、鸿蒙灭世之后,新天地中孕育出来的首位神明。就如同旧天地里的乾阳上神那样,是得天独厚、占尽风水气运,协管诸天、无人可敌的神首。”
林婴只一听,就明白林宴一定会动心的!
周天子继续道:“可是事情越大,反噬越大。士昭君如若再开一卦,怕不得丧命当场?但是这一切眼看就要触手可及,帝君怎么能容他带着这样的秘密离开人世呢?
也就是那几年,我和帝君开始研究各种禁术,起初都是为了保住士昭君,绝不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先续上命,再想如何能让他在泄露天机之后,瞒天过海继续偷享人世,将地面的一切安置得妥妥当当的。”
林婴浑身发冷:“牺牲一定很大吧?”
周天子点点头:“这种事情,极需诚意,前后一共,豁出了林家九朝王公命,十代状元才,都拿去给士昭君做了滋补,这才让他岌岌可危地活到了可以去死的时候。”
林婴道:“怪不得林家近二百年,尽出短命的鬼!原来是你们……”虽然那些人血统稀薄,但是也有一定的滋补作用,这么多人命,原来都是以量补质,给士昭君做滋补去了。这件事情,非林宴想不出、做不到,他太狠了!这毕竟是人命关天!
周天子道:“帝君也没办法,凡事总要有牺牲。”他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将大事做成,才对得起这些赴死的族人。如若不成,他们才是真的白死了。”
林婴脸色不善,周天子唯恐自己失言,说了错话,马上缓和道:“其实帝君心里也不好受,每要牺牲,都是千挑万选、反复掂量的,尽量使用那些血统半纯不纯、不知内幕,又有子孙延续血脉的族人。总之,希望他们不要白死吧,取走他们的性命之后,帝君会厚赏牺牲者的子孙,林允就是其中一个。
可叹当年遗落林氏的玉人族,传到他这一代,血统已经稀薄得当个滋补都不行了,他连修士都做不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仗着什么享受荣华富贵的?竟然妄图仗着血统再进一步。
呵~何等可笑!他在帝君眼里,就是个恰巧姓林的低劣杂种罢了,也配提什么血统?”
林婴蹙眉:“你扯远了。”
周天子“嗯嗯”清了清嗓子,道:“总之,按照士昭君的安排,帝君若想胜过此劫,需要公主您的帮助。”
林婴一脸的“我早猜到没有我你们不行!”的样子,冷冷道:“到底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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