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滑旱冰

戴宿英动心了。

        伍晓亮耳朵贼尖，跟着下楼时就听到了戴宿英的哼唱，厚重如酒瓶底的眼镜片折射出他意味深长但饱含智慧的目光。

        很快，董威、李伟东，甚至是一直待在蒋红家的张曼丽最后也都知道了。

        他自打回家，就经常一个人锁着门，不知道鼓秋些什么，时不时还能听到门里传来一段陌生的旋律。

        叶晓梅和戴明成最初几天也没当回事儿，只当他练三弦练魔怔了，直到发现戴宿英就连吃饭都经常走神，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那天晚上，吃的是蘸酱菜。戴宿英竟然视眼前的大酱碟如无物，径直拿大葱蘸了碗里的汤往嘴里塞，重点是一根葱都吃完了他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坐他对面的戴明成无意间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端在手里的汤差点撒出来。

        他怼了怼大口大口吃得正香的叶晓梅，示意她看一眼自家宝贝儿子。

        叶晓梅不出所料也吃了一惊。

        于是两口子终于重视起他这段时间的异常了。

        夫妻俩行动力极强，其中也有担心儿子的因素，当天晚上就堵住了张曼丽，询问此事。

        要说啤酒厂五虎将四个男生一个女生，正常的话，男生有异常，问其他三个男生应该更有把握一些。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堵住张曼丽一个女生追着问呢？

        这也是有原因的。

        三个男生里，伍晓亮尖、李伟东贼，问他俩纯属白费力气，不想让人知道的人家半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别看人不大，嘴跟蚌壳似的，死紧。

        至于董威，他就是面上憨。看上去傻大个一个，实则什么都知道，但他讲义气，问了也不说，就挠挠头，再冲你傻乐，让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唯独一个张曼丽，人送绰号“大喇叭”。

        有句话说得好，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可见她不光是嗓门亮，也爱抖搂事儿。

        更何况在当前这个时代，结婚都早。特别是学习成绩不好，升学无望的差生，在这个年纪处对象儿，家长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城镇还好，乡下十六七处对象的比比皆是。

        所以问到答案后，两口子就平静下来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儿，儿子开窍了也好，说不定就学好了呢？

        他们可是听张曼丽说了，小姑娘是机械厂蒋厂长的侄女，从京城来的，人也好看。他们家儿子虽然也不差，但凭良心说，确实配不上。

        不过，现在的小年轻不是讲究自由恋爱嘛！

        万一人家姑娘眼瞎了一点儿，和他家儿子看对了眼儿，那他们也不会反对。

        总之，顺其自然呗！姑娘都没追到手呢，想这些有啥用？

        只不过从第二天开始，两口子工作时就更卖力了。

        就算客观上确实有差距，但也不是不能够缩小的。他们还年轻，起码还能干十几二十年，要是就此认了命，那才是真正的没救了呢！

        更离谱的是，就连教三弦儿的李老师都看出来了。

        戴宿英这两个月进度飞快，已经入门了。虽然每日还要抽出不短的时间坚持练习技巧，努力形成肌肉记忆，但也可以试着弹一些小调了。

        比如说今天，刚上课，李老师就叫戴宿英弹个卖报歌让他听听，目的是为了考察换弦换把的熟练度。

        结果戴宿英扬了儿怔地进去，神思不属地弹了个《又见炊烟》出来。

        没办法，这些日子，他私底下一有时间就弹这个，现在下意识就起了调。

        李老师养气功夫一流，见状居然没生气，反而笑眯眯道：“没想到戴同学也喜欢这首歌啊。”

        然后就把他拎出来批评地那叫一个体无完肤，全程面上还带笑。

        偏偏这事儿是戴宿英理亏，再说李老师提出的意见也中肯，他确实还有很多不足，所以只能默默忍着。

        下午，戴宿英常规练琴时间。

        往日里，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心情是宁静平和的，全副心神都投入进去，舒爽极了，比夏日里灌一碗冰水都享受。然而今天，他却越练越烦躁。

        戴宿英抱着三弦往床上一倒，深深叹出一口气。

        别人都看出来他心动了，他自己难道还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再说了，前世虽然一直单身到三十五岁，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蒋红生日聚会上他为她驻足的那一秒，戴宿英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

        只是当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的心思。

        等有时间梳理时，他却忽然发现，这远比他目前为止遇到的任何一件事都棘手！

        他只要闭上眼，雏菊姑娘那清越甜美的嗓音就会突然萦绕在他耳边，她的眉眼、她那可爱的唇珠也相继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但戴宿英很清醒。

        他知道他们俩是没可能的。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想要强行续上这段缘分该有多难！

        也许她这时候已经回到京城了呢？

        即便还在这里，也不代表他就有机会了。更何况，即便有机会，戴宿英也不会答应的。

        虽然这有违他内心的情思。

        但如果答应下来，却更加违背自己的良心！

        不提人家姑娘对自己有什么感觉，单说她从京城来，他们就不大般配。

        从她的衣着来看，她的家境就不会差。在京城生活富裕的天之骄女，自己就算有幸得到青睐，也是不愿她千里迢迢过来扶贫的。

        再有，他现在一事无成，名声也不好听，也就一张脸能骗骗人，可光有这张脸，也没法给人家幸福啊。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心理上足够成熟，但是他生理年龄才十五岁！！！

        身为一个心理上的成年人，或者说一个思想稍微有些陈旧的成年人，戴宿英并不想太早地陷入爱情的漩涡。

        再心动也不行！

        他可不想和未成年谈恋爱！

        而他成年之后，雏菊姑娘早就不知身处何方了。

        彼时，戴宿英也许自己都忘了十五岁那年的惊鸿一面。

        “唉！”戴宿英又幽幽叹息，“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哪！”

        即便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也有想要拽文的时候。

        所幸戴宿英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他郁闷归郁闷，但排解、宣泄情绪也是有一套的。

        若他真的是十五岁，他没准选择买瓶酒把自己灌醉，也没准找张鲁元打上一架，还可能去江边跳下去游个野泳。

        然而，他自诩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必然不可能再做出上述这样的事情。

        他决定去沿江公园滑旱冰！

        滑旱冰也可以上演速度与激情啊，正好发泄一下。

        说走就走，戴宿英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出门呼朋引伴。

        一个人闷滑有什么意思，哪有打败所有人，成为旱冰场上独一无二的爹来得爽？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果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头顶着火球一样的烈日，戴宿英如是感叹着。

        戴宿英叫足了小伙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啤酒厂出发了。

        滑旱冰的场地不远，就在沿江公园。

        沿江公园是一个顺着松花江修建的非常规公园。它里面也有常见的健身器材，比如地上漫步机、腰背按摩器、平步机、肩关节训练器、三人扭腰器、单双杠等。

        还有一些可以提供攀爬的铁链网，颇受小孩子欢迎。就是这器材看上去最高大约有两米，还需要大人看护一下。其他适合小孩子玩耍的还有跷跷板和两架秋千。

        这三样器材吸引了绝大多数的小孩子，只不过，对于大孩子来说，就过于幼稚了点。

        戴宿英他们要去的，是公园深处的一个大广场。

        一到晚上，那里就会变成滑旱冰的专用场地，几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这些有钱有闲的年轻人，一般除了过来消遣娱乐之外，目的都不单纯。

        毕竟滑旱冰这项运动虽然说比滑雪、滑冰容易上手，但是第一次接触难免会有些胆怯。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老手带新手，大手牵小手，两只手掌共同架起一座座缘分与爱情的桥梁，甚至之后的话题都有了，也难怪这里是当代年轻人的约会圣地了。

        现在才下午两点左右，远没有晚上那么热闹。不过正值暑假，学生都闲在家里，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广场上竟也有十几个人在滑。

        周围卖冰棍儿和汽水的大爷大妈已经就位了，正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跟租旱冰鞋的老头儿闲磕牙。

        戴宿英将怀念的目光投向下面。

        二十年后，这里依然是滑旱冰的场地，只是场外多了不少小吃，像炒酸奶、烤玉米、烤肉串之类。前面另一处广场还有人租泡泡足球、水上步行球给人玩，可比现在繁华多了。

        他率领一众人往下走去。

        “不是我吹，哥们儿滑旱冰的技术那是这个！”戴宿英说着，在身前竖了个大拇指。

        “得了吧，袋鼠，要说打架我服你，但滑旱冰？”走在他身后，一个瘦瘦高高，手长脚长的男生不屑摇头，“你不行！”

        男生名叫郑凯新，父母都是啤酒厂工人，也是个爱满大街晃荡的主儿。

        只不过，他打架不在行，倒是对玩颇有心得，是他们啤酒厂最会玩、最敢玩的年轻人。

        戴宿英挑眉，“男人可不能说不行！这样吧，咱整个父子局，谁赢了谁是爸爸，怎么样，敢不敢来？”

        “切，我怕你？来就来！”

        郑凯新嘴上不屑，实则心里面已经暗自笑开了，毕竟从没听说过戴宿英滑旱冰厉害。

        倒是他自己，在这里混迹了好几个月，得到不少高手指点，别人不好说，最起码称霸啤酒厂是易如反掌的。

        在他看来，自己稳赢。如果今天能正面击败戴宿英这个啤酒厂的风云人物，那自己不就比他还牛！

        戴宿英凤眸微眯，薄唇勾起一抹笑容。

        虽然前世这个时候，他技术是不咋地，但并不妨碍他用后面十年的经验虐菜啊！

        没错，戴宿英一直滑旱冰滑到了二十五岁，光论经验条就比旁人长一大截。

        更何况，他手里其实还有几张底牌。

        即便自己适应的效果不佳，输了比赛，他也能靠底牌扳回一城！

        “一圈定胜负呗？”郑凯新补充规则。

        “当然！”

        李伟东看看两人，撇了撇嘴，“我们就不下去了，给你们当裁判！”

        “胖东你行不行啊，滑一圈都不敢？”郑凯新不满道。

        同行的伙伴中有人帮李伟东辩解：“这可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我们就是不想凭空多个爹！”

        闻言，众人哄笑。

        “对！没错！”

        “可不咋的，我们可没有认爹的爱好！”

        ……

        戴宿英也乐了，“那行！就咱俩比一场！”

        “走着！”郑凯新志得意满，往戴宿英肩膀上锤了一拳，越过他，先找租旱冰鞋的老头攀谈去了。

        他们来得人多，显见是笔大生意。郑凯新砍了一会价，最终以一双鞋每小时四分钱达成了交易。

        砍下了足足一分钱呢！

        戴宿英坐在石墩子上穿好鞋，站起来试着走两步。

        太久没玩，他有点生疏了。

        好在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并不是纯粹的初学者。

        从租鞋摊到比赛地点的这几步路，戴宿英已经调整好了肌肉状态，适应了脚底下四颗轮子的存在。

        二人站在广场外圈，整装待发。

        戴宿英靠外，郑凯新靠里。两人商量好，郑凯新还需多滑一块砖的距离。

        李伟东以不符合他身形的灵活跃上中心的圆坛，高举右臂。

        “预备！”

        他略微停顿一秒，随后右臂迅速落下，“开始！”

        戴宿英眼神一厉，浑身肌肉快速调度起来，同时一脚蹬出！

        刷刷刷！

        两道身影迅猛地朝前扑去，犹如两只猛虎下山！

        一时间，二人竟难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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