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这反应也太过了。
阿尔法看着拽着自己，愤怒到眼灯边缘都微微泛红的贝利亚想。
真的有这么生气吗？
她抬首，习惯性地去观察银奥的表情以获取信息，思考着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能让对方在消气的同时接受这个事实。
似乎是过于激动的缘故，贝利亚这次没有保持任何距离，气急一般地将脸贴得很近，让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此刻急促的呼吸。
要不是对方的信息素刚被收拢，她估计还能闻到浓郁的酒香。
阿尔法目光微移，看到了银奥愤恨咬牙的姿态。
对方用力到极限的手指在拽着她披风前领的同时还伴着因为气急产生的微微颤抖，狭长的眼灯里让奥捉摸不透的情绪正在不断翻涌着。
看起来真的相当生气。
而且，似乎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了。
阿尔法得出了结论。
证据就是银奥此刻正毫不克制力道地拽着她，让她的披风勒在满是青紫痕迹的脖颈上，传来隐隐的刺痛。
这反应也太过了。
阿尔法再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种为了某个奥的一句话就乱了方寸的模样，不该存在于骄傲的对方身上。
她顺着贝利亚拽抵的力道靠在了冰冷的半绿色墙面上，忍耐住了自己下意识想要反击的动作，对方不过是刚完成治愈。
还没开口，阿尔法先看到银奥用另一只手盖住了开门的按钮，这让她感到了略微的无奈。
而看她久久没有回话，对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开口就是汹涌的怒意，可话音末尾却夹杂了一丝颤音。
“回答我啊，臭小鬼——”
阿尔法还是沉默着，因为银奥如此激烈的反应陷入了困惑。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虽然她是提前了告知的时间，可她从来没说过会留下吧？
她的确曾对在光之国居住有过遐想。
但从蓝奥死去的那天开始，从她请求同类支援的那刻起，那就变成了一场她自娱自乐的短暂幻梦。
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归处。
阿尔法叹了口气，她看着贝利亚仍紧拽不放的手和气到理智蒸发的状态，在想要让对方消气的同时反思自己的思维方式是不是出了差错。
因为此刻她脑海里的解决方案没有一个是不包含肢体接触的，每一个都来源于曾经和对方相处的成功经验。
阿尔法的奥生几乎都践行着这些。
她放空思绪，最终还是放弃未知的举措，选择伸出右手摸上贝利亚的手腕。
然后轻柔地顺着对方突出的手腕关节上从上至下地划过，传达出回神和安抚的意思。
接下来就如同阿尔法的经验一样。
哪怕她不想在意，也还是立刻感受到了银奥躯体瞬间的僵硬、情绪被打断的不自在、以及那种突兀地稍微软化了的态度。
阿尔法再次叹了口气，知晓在对方面前说不了假话，只好放弃了借口。
她嘶哑着嗓子说出了除了对银奥的愧疚外的唯一答案，
“因为战争结束了，贝利亚。”
-
这小鬼是认真的。
在被熟悉的触摸唤回理智的瞬间，贝利亚意识到了这点。
可为什么？
这小鬼在故乡才待了多少年，和他又待了多少年，为什么不愿意选择光之国而是要回到那种垃圾地方去？
那种垃圾地方估计连等离子光都照耀不到，不然这小鬼刚来营地的时候怎么会懵懵懂懂，还要他去提醒那所谓的“养父母”教导对方如何吸收光能。
说到底那种地方居然能有奥出生，还活到现在，这小鬼也算是个奇迹了。
所以为什么不选择光之国？
贝利亚的大脑被疑问塞满，只是短短数秒的沉默，他就在计时器里替小奥找了数个理由然后一一推翻，无可抑制地继续愤怒。
微微的凉意从他的计时器处开始蔓延，侵染着战士奥一贯温热的躯体，银奥却混不在意，只是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并在彻底得到结果后变成了全然的哑然失笑。
“因为战争结束了。”
只是因为战争结束了？
这小鬼难道是只被迫离家的弃犬吗？别奥的好心照顾只能让她勉强摇动几下尾巴，而主人一来接就迫不及待回归？
那他算什么，对方离家路上随便找到的心灵寄托？
贝利亚看着面色惯常冷淡的小奥，看着对方脖颈上自己造成的二次创伤，突兀地啧笑了一声。
他自负是个聪明的奥。
所以从最开始，他就知道这小鬼喜欢用小心思来博他欢心。
这没什么可介意的，他很强，这小鬼崇拜他讨好他就是理所当然。
而他也只是顺带地扮演一下对方想要的形象、忍受一下对方的治疗接触罢了。
这种程度没什么的，所以再多一点也没事。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绝没有想到与小奥相伴的回忆会越来越多，忍受的接触会越来越亲密，而他们的关系，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撇开那些让一切显得温暖起来的举动和说辞来看，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崇拜者和被崇拜者的关系罢了。
贝利亚当然明白这样的关系是不对的，却曾为此感到某种程度的心安。
因为只要他一直是对方所崇拜的样子，小奥就会一如既往地围着他转。
毕竟小奥的靠近是与冷淡截然相反的热烈和强势，几乎是完完全全贯穿了他这一万年多年的奥生，让他几乎对此形成了惯性。
“因为战争结束了。”
他再一次在心里默念这句话，突兀地明白了暗藏的逻辑。
小奥为什么崇拜他，是因为渴望力量，因为他很强。
而为什么对方渴望力量，是因为她仇恨安培拉杀害了她的父母。
所以现在战争终结了，凯恩那混蛋把这小鬼的仇报了，小奥也就不再需要力量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断了。
银奥在得出结论的一瞬间感受到了比愤怒更为深远的背叛感。
哪怕刚刚这小鬼嘴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话说得仍然好听，但想要回去还不是因为——
不需要他了。
寒意从计时器遍布全身，让他一时之间如坠冰窖。
可贝利亚看着脖颈青紫的小奥，还是压抑着心情问，
“小鬼，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
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偏僻吗？如果还想再见面，不知道得多少年之后了。
得到的回复带着怀念，是从前不曾有的。
“比起光之国可以说什么都不好吧，但那是我的故乡。”
这意味让他咽下了几乎压在舌尖就等着出场的“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本大爷绝不会再收留你！”
“什么时候走？”
“等会打个招呼就出发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还是说过来帮他治疗安抚都只不过是离别最后的一点赠品。
他咬牙，看着面前新生的背叛者，明明心中满是怒火，却还是压抑着情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那你这小鬼就把那重建得漂亮点，别哪天本大爷心情好来了发现那像个宇宙垃圾场。”
他在小奥乖巧点头，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捕捉到了门外那个队友b的招呼声。
可惜啊，那个傻子也很快要得到这个“惊喜”了吧。
贝利亚一时间幸灾乐祸地想，拳头却仍是紧握。
他深呼吸想要平息情绪，想着对方离开后的怒火不过是让他继续变强的动力。
可银奥周身黑红色的能量却止不住地外溢，在猛烈的冲击下将室内物品都在瞬间轰到了墙壁上，撞成了碎渣。
“小鬼”
他松开拳头，摊开掌心，看着上面好不容易被那小鬼治好却又被他搞出的伤痕，烦闷地啧了一声。
最后他只是在满是碎渣的房间里蹲下，手捂住了情绪翻涌的眼灯，心里想着发明规避同类互斥这玩意的奥就是个垃圾。
要不然，他身上起码还能残留些气味的。
-
“阿尔法——”
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阿尔法听到了队友b的呼唤。
看到对方边朝她快乐挥手边快步跑来，阿尔法在吐出一口气的同时暂时压下了心中浓重的愧疚。
队友b决战的时候在她赶到前就受重伤倒下了，听说是连盾都没开，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别的。
不过现在看着倒是完全恢复了。
队友b：“阿尔法，终于找到了——等等，你怎么包扎这么严重！”
阿尔法习惯性地推开凑过来的对方，保持了一定距离以免被烦死。
她重复了一遍答案，“是体质问题，过不久就会好的。”
这是真话，这次战斗中她竭尽了蓝色因子，只好等待本源的补充。
而队友b：“好吧！对了，阿尔法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后方，要我带你参观下吗？”
其实不是第一次来，但她看着对方兴奋的样子，盘算着指挥部下班的时间，还是点了头。
阿尔法：“可以，但逛好以后跟我去指挥部。”
队友b：“哎——阿尔法你要去算战功了吗？”
她点头，推着对方往外走，等到出了银十字大门立马浮空起来，避免自己了一步一顿的麻烦。
阿尔法：“导游先生，带路吧？”
-
因为光之国前不久又一次被安培拉破坏的缘故，目前仍处于重建中，所以可参观的地点并不多。
理所当然的，队友b先带着她飞到了等离子火花塔附近，他本想把阿尔法直接带进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下只能作罢。
他们只好升到高空中，透过建筑间的半透明材质部分看着里面闪耀着无上光芒的奥族圣物。
队友b：“这就是给奥的提供光能的东西，是不是很神奇！”
阿尔法在一瞬间微微撇开头，低声道，“有点太亮了。”
队友b：“居然会嫌弃亮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我们的能源吧？”
放在平时，阿尔法会选择直接转移话题，反正对方不会介意。
可现在毕竟决定回去了，再见不易，所以她解释道，
“因为我的故乡很偏僻，只能照射到很稀薄的等离子光，那里的奥主要靠着星光生活，只能勉强自足。”
队友b：“可是阿尔法你都来这么久了，按照时间来算，你应该和我们习性更贴近吧？”
阿尔法摇头，她不知道别的奥是否如此，但她这种出生，故乡的烙印即是她本源的烙印，不会随着任何事物而更改。
队友b尴尬挠头，提出新疑问，“可如果只有星光，那里的奥会很弱吧。”
这不像是对方会问出的问题，阿尔法第一反应想，b君应该不会问会让她难受的问题。
可她转头，看到的是队友b眼灯里纯粹的好奇，还是解释道，
“是的，所以刚来营地的我其实很弱。”
队友b：“怎么会，明明第一次见面阿尔法就救了我！等等，你在那之前就在营地了吗，我都没发现！”
一次都没发现吗。
阿尔法一时间有点苦笑。
那时候的她，就是弱到这种程度啊。
-
等到逛的差不多了，阿尔法掐着时间和队友b到了指挥部，看到对方好像打算在门口等她的模样，她招了招手。
队友b手指自己，“哎，要我一起去吗？”
阿尔法点头，看着对方呆愣的样子抓起他的手臂就走了进去，时间不多了。
这次来指挥部是为了算战功，她这一万年来战功积累很多。
而积攒的点数可以拿来换些东西，也可以用来向上方提些要求。
但阿尔法今天倒不是为了这些而来，她只是想着自己走了这些点数就没了用处，不如给别奥算了。
三人组是肯定不缺，但只负责开盾基本不杀敌的队友b明显捉襟见肘。
她带着队友b按照早就调查好的路线七拐八绕来到专门的机器前，等到两奥都验证身份信息后，她操作机器把战功下的部分奖励点数转移到了对方头上。
另外的点数她给了些后勤的奥和怪兽酒馆的老板，分别拜托对方看管机器人仓库和被封锁的实验室遗址。
当然，战绩还是留在阿尔法的档案里。
结束完操作后阿尔法出了指挥部，往航空港飞去。
而跟着的队友b从出来后就一直神情恍惚，“阿尔法？为什么，那都是你的点数？”
“你说过房间里东西堆不下才堆到我那，所以下次要个大一点吧，”阿尔法解释道，
“而且这样你以后分配岗位的选择权会多一点。”
看着队友b感动道谢的样子，阿尔法轻笑了下。
虽然不是为了感激才做这种事，但有也不错。
-
看着近在咫尺的奥特航空港，阿尔法安稳降落。
她看着跟着后面的感动脸b君，其实没觉得接下来的道别有多难。
只是时间稍稍提前了一些罢了，她早就和玛丽凯恩打过招呼，也算是和贝利亚道别了。
哪怕有些问题她现在才意识到，但她的准备也快好了，应该可以解决。而队友b和自己的机器人收藏也都安排好了。
所以没什么困难的。
阿尔法想。
她轻巧地开口，“b君，我要走了。”
队友b：“去哪里？有急事吗？快的话我在这里等你。”
她摇头，“不是的，b君，我要回故乡去了。”
本以为队友b会震惊到留下海带泪，像以前一样，没想到对方却在短暂地几秒接受了信息，脸上的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队友b：“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阿尔法？”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她思考片刻，但最终还是摇了头。
阿尔法：“我刚刚说了那里光很弱吧，你可能不行的，还是别去了。”
这一刻她有些微妙的心虚，毕竟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
“是嘛”队友b笑着回复，“是我太弱了嘛，没有办法，那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他看着阿尔法，说出请求，“那么最后的告别，你能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
阿尔法：“”
阿尔法：“里诺。”
队友b：“嗯！”
看着队友b脸上没有丝毫悲情，阿尔法本就单薄的伤感也跟着消失了。
这样的离别也不错。
阿尔法想。
-
当阿尔法再一次起飞，已经是向着光之国以外的星河出发了，在短短数秒就飞出了很远。
她的周身在飞行途中时不时擦过星子，捕捉到了欢快的欢迎她回归的波纹，荡漾在这无边无际的星河中。
阿尔法本以为她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应当没有留恋的。
可她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闪耀着等离子光的光之国。
那光还是太亮了些。
阿尔法想。
这样的光芒，应当是属于光之战士的，而这大抵不需要星子来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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