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
夜静风轻,窗外的梨花盛放簇密,满枝桠上像落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幽香脉脉飘入窗内,萦绕在姜湛鼻尖,似撩似拨,搅得他心神不宁,在床上碾转反复,默念清心咒都毫无效用,直到月上中天,姜湛终于掀掉被褥,鬼使神差地来到书桌前,研墨润笔,细细勾勒出一副美人月下起舞图,回风流雪,宛若惊鸿,脑海里不断浮现地时白日苏媚踏歌起舞的身影,水墨浓淡,深浅相宜,寥寥数笔,一身型如柳的女子形态跃然纸上。美人面朝月拜,兰指拈花,虽不见面容,但任谁看了都知画中之人必是飞仙楼的花魁,素秋娘,画中女子的形韵神态与白日苏媚的舞姿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姜湛画完后,静坐在桌前盯着画发呆,直到墨迹干透,才恍若梦醒,匆匆卷了画轴,在卧房内转了一圈后,最终将其放置于书架最上层的箱盒中,外面打更人都转到第四圈时,才回到床上,稳稳睡去。
这一夜同样难眠的还有苏玫,本是个心大无边的人,却因白日在姜湛怀里躺了一小会现在怎么都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他的点点滴滴,苏玫不明白,自己虽说一开始对这个鲜嫩的小道士始于颜值,但很快退于心狠啊,而且自己后脑勺上的包都还没完全消下去呐,怎么会这么快又精虫上脑,难道自己对男色的抵抗力已经薄弱到这种地步了?啧,太没出息惹。
苏玫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被褥被踢的歪七扭八,忽然一阵阴风自门口吹进,一道白雾蒙蒙的身影绕过屏风,向着内里床榻飘去,苏玫瞬间体感灵敏,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即坐起,却见床头飘着一团人行白气,差点吓到心脏骤停。
就在苏玫快要昏厥过去之际,这团白气开口说话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了,你还装个什么劲呢。”是个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女声,语气间充满好奇和打探。话毕,白气渐浓,逐渐化作一年纪双十的年轻女子,眉眼弯弯,似水含情,低眸抬眼间尽是无限风情。
苏玫长长舒了口气,缓了过来:“你是,素秋娘!”
“嗯。”女子点点头,莲步轻移,在床头倚着雕画床框坐下,笑得温婉。
“你就是这个镜子里的镜妖?为什么要把我和姜湛吸进这里?”
素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一片孤寂落寞:“因为,我想让你们帮帮我。”
苏玫不解,素秋起身看向窗外繁簇梨花,近似哀恸道:“我在这里已久等了很久很久,等有人能来帮我解开当年的真相。”
苏玫略一思索,想来她是有什么委屈,要找人帮忙伸冤吧,若是自己能完成她的心愿,再让她甘愿放自己离开为条件交换不就好了,便笑着回应:“您说,要我怎么帮你啊。”
素秋嫣然一笑,回头看着苏媚神采奕奕的小脸,温柔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和那位公子顺其自然便好。”说罢,人如轻烟般,似雾似风飘荡散去,独留一室梨花香。苏玫听后怔在原地,细细品味素秋话中玄机,这算是,说了,但没完全说吧。嗨,古人真怪,有话不好好说,非要拐弯抹角的,困死我也,等睡醒再和姜湛一起商量吧。
一夜清眠,月梢西斜,最终掩于一片洁白无暇的香雪之下。
“秋娘,秋娘,秋娘快起来梳妆了,今晚王公子要来我们飞仙楼看你演出。”
孙妈妈站在一楼天井处,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对着阁楼上苏玫的房间放声大喊,不止苏玫,整个飞仙楼里的姑娘都被吵醒并且知道,楼里连霸花魁三年的素秋娘裙下,又要多一位名门贵胄了。
“大早上的还让人睡不睡了,昨晚人家可是陪着陈员外行了半宿的酒令呢。”
“就是,晚上才演出,这才几更就喊叫的整楼姑娘扰了清梦,妈妈真是一点都不体己人。”
“哼~妈妈只体己入得王孙贵族眼的人,哪里会想我们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人物。”
。。。。。。。
苏玫顶着两黑眼圈,被左邻右舍的埋冤声快淹没了。天呐,这位楼里的妈妈是大喇叭转世么,一嗓子喊的魔音穿耳,比自己当社畜打工时,每天早上听到的闹铃声还会折磨人。
咚,咚,咚,重量级体型踩在木梯上,发出不可承受其重之声,这步伐,这力度,苏玫瞬间脑海里闪过一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中年女老鸨形象。绝对是孙妈妈来了。赶忙抽出鸵鸟状塞在被褥里的脑袋,薅了薅头发,半眯着眼蹲在地上开始找鞋,孙妈妈已到三楼,推开苏玫卧房大门,大跨而入。
“哎呦,我的素秋啊,让妈妈瞧瞧,你这昨晚睡的也挺早,怎么就黑眼圈这么重啊,这个样子怎么能见王公子,赶快打水洗脸,多盖点粉压一压。”
说话间,孙妈妈脸上的□□如墙上腻子风干般坠落,苏玫怕将粉末吸入鼻口,在孙妈妈靠近时连忙屏气。
“咳,妈妈,昨晚我有些着凉没歇息好,想再多睡会。”
一听歇息,孙妈妈脸上的急切冷了几分:“素秋啊,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般不懂事呢,你以为第一舞姬的名号是睡出来的?往日风里雨里,你高烧三日都会按时起床压腿练筋,怎么越大反而越糊涂呢。王公子来头不小,你今晚一定得把人拢住了,赚了他这笔银子,你想早日赎身的钱也攒得更快些不是?”
苏玫垂首揣摩这当中的关系,不发一语,孙妈妈以为她听进去了,又恢复笑脸如初:“乖孩子,快洗漱好去练舞吧,燕儿都已经到乐房练了好一会了,你今天可别被她一个晚辈压下去啊。”说罢,唤了丫头进来伺候苏玫洗漱穿衣,自己下楼去了。
淦,这么卷吗?许燕儿是想把其他人都卷死吧,不对,听老鸨意思,好像之前的卷王一直都是“自己”。苏玫长叹一口气,罢了,卷吧,在哪里还不是一个卷字呢,麻木了。随便仕女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苏玫全程保持行就将暮的衰样。
姜湛同样起了个大早,获得与苏玫同款的熊猫眼。起早支摊的路上,熟人见了都十分关切地安慰一番,莫要强撑,若有钱财困难愿意先借予他。姜湛一一谢过回绝,终于在青石桥边摆好自己的字画摊位。早上来往人多半都是采买菜品的,少有人光顾他的摊铺,姜湛便从书篓中掏出策书,自己细细研读起来。他在这片幻境中是个自幼失去双亲的孤儿,从小寄养在舅舅家,却不得亲人真正关心爱护,便在十八岁时早早地出来一人自立门户了,较为幸运的是自己已经考取到秀才功名,也算不负母亲临终前期望,而自己有更远大目标,就是一路参加秋闱,春闱,直至官拜三品,扬眉吐气一回。在实现当官梦前,穷困潦倒的他只能靠卖卖字画,写写代笔勉强度日了。
青石桥边,姜湛一身半旧青衫往那一坐,手握书卷,气质清雅,看着不像街头的商贩,倒是那书院里清俊的小生般惹人注目,路过的丫头姑娘们,无一不频频上桥,生生绕着不大的石桥来回“路过”,但无论怎么抛媚眼儿,这小生都视而不见,一心读书,青石桥上碎了一地芳心,姑娘们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
苏玫倚靠在二楼舞房窗边,看着下面热闹的集市,熙熙攘攘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青衫落拓的姜湛,那家伙颜值是真的能打,在人堆里站着就如同宝石扔进沙堆,不想去注目都不行的那种。舞师见苏媚又去偷懒,十分不耐地喊道:“素秋姑娘若是歇好了,就把方才那支舞再跳一遍吧,注意些许眼神细节,不要瞪那么大,好似咸鱼死不瞑目一般吓人。”
啧,要是再这么跳下去,自己真的要变咸鱼了,那眼神就是自己对这个卷到没人性的地方□□裸抗议表达好么。苏玫敢怒不敢言,揉着酸痛的腰肢,一瘸一拐走向中场,开始新一轮历练。
日上中天,早晨热闹的集市渐渐散去,不少摊贩都盖上摊布,收拾东西回家吃饭,姜湛也收起了自己的书篓,取出一块灰白旧布,将字画都扇盖好,背起书篓回家了。殊不知在自己摊位后的酒楼上,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自己离去,那人才收回视线。
“王爷,你对那杜皖生,有想法?”孙堇见王公子盯着摆摊的杜皖生看了一上午,兴趣颇深,小心翼翼揣问道。
“皖生的学问才高五斗,本王十分欣赏。”王公子对姜湛的夸赞毫不吝啬,也不在意对面之人泛青脸色,但转念一想,又怕招惹出天妒英才之事,慢悠悠补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孙公子也堪称人中龙凤,是京中不可或缺的砥柱啊。”
果然,孙堇听闻此话脸色缓和许多。笑着向王公子介绍道:“能得王爷青眼,是我们的福气,王爷惜才有礼贤下士之气度,不如我去与杜兄游说一番,叫他一同来效忠于王爷。”
“哈哈哈哈,你不必白费这番心思,像他这种恃才气傲的人,就该经历些挫折,让他自己去参加考举吧,到时候,他就会知道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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