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红凝被叫来时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主上带回来的女子晕倒在风音大人怀中，而风音大人正一脸温柔的凝视着少女，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怎么也臆想不到的珍惜与呵护。

        “风音大人……”红凝犹豫着，上前。

        风音大人是女子，怎么会对另一女子露出男子才有的表情……

        司徒风音骤然抬头，眸色突变，一丝戾色直射向红凝，红凝生生退后两步。

        “你下去吧！”不知何时，李忆书走上前，拍了拍红凝的肩膀，说道。

        红凝不知所措，惶惶退下，离去前回头再看一眼，司徒风音双手紧紧搂住怀中女子，指尖不住颤抖，像是无法放手。

        李忆书微愣，他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司徒风音也无法参透的感情，司徒风音想要通过记忆窥探女子的过去，却不料被那段过往反噬，深陷其中，挣脱不出。

        迟疑片刻，李忆书缓下神情，眉宇淡淡，盯着怀中的梧梦，说道，“我会替你照顾好她，你且放心去吧！”

        只一言，似除去所有的禁锢与枷锁，纠缠于司徒风音身上的异样一丝一丝剥离，最后，搂在腰间的手缓缓垂下。

        李忆书连忙飞身上前，接住就快摔倒在地的梧梦。

        低头，怀中女子浑然不觉，兀自睡得香甜，轻哼一声，头往里钻了钻，一股幽幽浅香渗入鼻端。

        司徒风音一手撑着桥栏，勉强站住脚。

        “没事吧！？”李忆书双手抱起梧梦，问道。

        睁开眼，眼眸深处仍残存着一抹恍惚，司徒风音摇摇头，捂着胸口，“没事……只是……没想到思念的力量竟会那么强烈……将她保护得那么好……”

        复杂的目光投向梧梦，司徒风音惨淡一笑，又道，“这事恐怕有点难……”

        李忆书点头，了然道，“不急。”

        思念的力量么？

        李忆书垂下眼，视线扫过梧梦白皙的面颊，睫毛轻颤，红唇微张，明明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却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柔弱与娇美，看得叫人心生不忍，想要守护她一生一世。

        那个赋予思念之力的人，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吗？

        垂下的发丝在微风伴随小拂过少女的面庞，几分瘙痒，少女挥挥手，睡梦中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哎呀，轻云哥哥，别闹！别闹了！”

        漾在嘴角的笑意僵住，面色骤冷，抱住梧梦的手抖了抖便毫不留情松开。

        砰地一声，梧梦重重摔在地上。

        美梦被打断，疼痛席卷而来，梧梦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不满道，“哪来的——”

        待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跟前站着的人是谁时，她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大人。”

        李忆书冷冷地看着梧梦，“还记得我是谁？”

        语调阴阳怪气，让梧梦摸不着头脑，只能讪讪笑道，“小、小的哪敢忘啊……”

        李忆书死死盯着她，目光似要在她身上戳一个窟窿，“忆锦楼从不收留废物，待会你跟着红凝搬到下人住的屋子里去。”

        “是。”梧梦毫不犹豫回答，高悬在心头的巨石总算安稳落地。锦书阁固然好，但她吃不准他究竟在打什么注意，不如做一个下人来得简单轻松。

        不过，“轻松”二字有待商榷……

        司徒风音摇头，对李忆书变幻莫测的脾气早已见怪不怪，经过他们二人身边时，视线在梧梦身上稍作停留，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她，淡笑，“也是个怪人，留着锦书阁不住，偏偏喜欢……”

        她的话随着渐远的背影淡去，梧梦却在浓浓夜色下打了个冷颤，那个女子的目光着实厉害，仿佛能穿透人心，叫人简直不敢与她对视。

        李忆书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即梧梦便被红凝带到下人住的屋子里，连东西都不需收拾。她本就两手空空而来，自然是一身轻松而去。

        红凝看她的眼中透着一丝怜悯，似在说她自找苦吃。

        梧梦苦笑，或许真的是自讨苦吃，做惯了下人，一时要她做主子百般不顺，还是那漆黑冰冷的屋子给人更大的安全感。

        至少，失去了，不会太难过……

        尝到过从云端跌落的滋味，梧梦宁愿终其一生自己蜷缩在泥藻之中，那样便不会再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苦痛。

        第二日天才麻麻亮便被叫醒，分派给梧梦的活是照料忆锦楼中的花花草草。

        梧梦窃喜，其他活自己不敢说，照料花草树木，这在云海时她常常缠着轻云哥哥陪自己栽种各式花朵。虽然自己种的那一片花草极少数能活过三个月，但平日里看着轻云哥哥辛辛苦苦培育出的花儿，多少还是有所收获。

        忆锦楼里，数锦绣阁花草种类最多。四月的沧都，正值百花盛开，争妍斗艳的季节，因而更需要细致的照料。

        梧梦不敢像过去那样仅凭兴趣养护花花草草，现在照顾好它们是自己的职责，若是做错了便要受惩罚，没有会宽容，也没有人会替自己……受罚。

        锦绣阁的花都是栽种在盆子里，梧梦每日起来首先做的便是将那一盆盆花草挪到太阳底下，确保每一株花都能晒到阳光，而后再逐一浇水。水不能浇得太多，也不能太少，得根据土壤的干湿程度来决定。最后还需除去盆中杂草，施以不同肥料。

        因而每天做完活，往往都累得腰酸背痛，一日里大半时间都弯着腰蹲在地上。若是遇到雨天则更惨，整个锦绣阁的花盆都要挪到屋檐下，等到雨停了又要搬回原地。

        这上千盆花草哪里是说搬就能轻易搬得动的，一个月下来，梧梦觉得自己快要将一辈子的活都做尽了，想来那李忆书还真是毫不留情，派给自己这种苦差事。

        五月，是金凤花盛开的时节，梧梦自幼便喜欢这红艳艳的花儿，边沿晕染开一抹金黄色，远远看去，红色的花簇紧紧相拥，像一团团明媚的火焰，燃烧着生命中最绚丽的色彩。

        她停在一株金凤花前，喷壶倾斜，看着淅淅沥沥的水珠融入泥土中。

        眼中噙着淡淡的笑，很淡很淡，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轻云哥哥，梦梦好看么？”少女张开双臂，在白衣少年跟前神采飞扬，一袭绯色的长裙垂落地面，裙摆处染着金色的花纹，深深浅浅，与红色交融在一起。

        白衣少年看着少女，眼中划过一道惊艳，痴痴笑道，“好看，梦梦在轻云哥哥眼中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

        明媚的笑容不带一丝忧愁，如同阳光下绽放的金凤花，令人目眩神迷。

        少女咯咯直笑，“这可是轻云哥哥说的哦，梦梦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可不准反悔！”

        少年浅笑，目光停留在那张如花的笑靥上，心头的甜蜜伴着酸涩起起伏伏。

        反悔……我怎会反悔？

        梦梦，我希望能这么看着你、照顾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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