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细微改变初见端倪（上）

有许多人喜欢新月，喜欢满月，而梧梦，则喜欢则喜欢满月之后，十六夜的那轮明月。

        月盈则亏，晦则明，当一样事物到达它最鼎盛的时刻，也意味着衰败随之降临。

        姚家，在姚辰那一辈，登峰造极，却同样在他手中，陨灭。

        下一次噬心之痛，还在一年后，到那时，这个世上还会有个叫“梧梦”的少女么？

        梧梦微微笑，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月亮。

        生与死，其实没有多少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生者在痛苦中挣扎，死者在思念中永存。

        如果有人记得自己，有人怀念自己，有人在清明那天，为自己点上一炷香，摆上一盘蜜糖糕，梧梦也就心满意足了。

        风吹过，偶尔将丫鬟们的议论吹入梧梦耳边，她笑着听小丫头们啧啧称赞大公子如何风姿英气逼人，手段又如何干脆利落，还称赞李公子，长相虽不及大公子，但那气质，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再来，便是说到自己。

        梧梦嘴角的笑容淡去，她听到，她们说，少夫人能嫁给大公子，完全是因为皇上赐婚的缘故。谢家日渐衰落，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纳少夫人。

        没有出众的长相，没有高贵的家世，这样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大公子。

        在所有人眼中，谢轻云，这三个字永远应和“姚梦锦”连在一起。

        梧梦听得有些烦躁，早早打发走了下人，一个人点上灯，坐在桌子前。

        这几年她早习惯了凡事都自己动手，连守夜的丫头也不需要，整个寻梦苑安安静静，只听到鸟兽的叫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婆娑声。

        她坐在桌边，磨墨，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放下笔时，她凝眉，嘴角翘起，想到从昨晚谢展白叫走谢轻云后就再没见到他，生出几分想念，于是披上外衣，走出寻梦苑。

        她顺着弯弯曲曲的石路行走，没有打灯，借着月色，依稀辨认出谢轻云所在的院子——梦锦苑。

        那院子原来叫什么，梧梦早记不得了。她隐约有个印象，谢轻云第一次带自己来时，她硬是要他换个名字，说原来的名字太俗气。

        第二次再去时，果然换了个名字，却成了“梦锦苑”，堵得她无话可说。

        回忆起少年时代谢轻云的笑颜，倒还和李忆书有几分相似，都看似温润无害，实则厉害得令人咂舌。

        眼看就要到梦锦苑了，梧梦突然脚步一顿，思考几秒钟后走向另一边。

        这样空手进去太冒失了，不如准备一些茶点，送进去，也好有个谈话的借口。

        梦锦苑旁边有个单独的厨房，几个做粗活的丫鬟正蹲在门口聊天。

        见到梧梦，看她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也很普通，以为是梦锦苑的小丫鬟，问有何事。

        梧梦笑笑，并不解释，摊开手道，“大公子说了，要一壶明前龙井，顺便再来几分吃食。”

        “明前龙井？”几个丫环面面相觑，“我们这边没有！”

        “怎么会！”梧梦吃惊，她记得谢轻云以前最爱喝的，便是明前龙井，怎么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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