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手语

　　
这会儿已经深夜，医疗队只留下两人辅助她，其他人都去睡觉了。四处静悄悄的只剩下火把烈烈的声音，以及林中的虫鸣。
火光中，赤骨双眼低垂，眉毛耷拉，倒是一副难过的表情。
白小双呼噜噜把粥喝了，就听他轻道：“这事我有责任，我不该答应他们晚上赶工的。如果是白天，我一定在，他也就不会出事。”
赤骨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待会儿……麻烦你帮我安慰一下他婆娘，就说山神大人会保证他一家往后的食物、住所和生活所需要的一切。”
白小双叹了口气，拍了拍赤骨的肩膀。
这事其实她也有责任，从没想到建筑事故真能这么严重。在她原先的预想中，陶窑不过就是个烧火大炉子，没那么多讲究。
现在看来，还是大意了。
“放心吧！我也有责任，会跟他一家说明白。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说完家属安置，赤骨才认真开始请教白小双，怎样安全修建一座陶窑。
上午时候小祭司解释过，但他发现实际和设想存在很大差别。
像是比例、火力、角度、重量，全部都得靠经验。在这方面，建筑队还是比武器队有优势的。
但赤骨不想再将这事交给别人干。
既然是在砸在他手上的，那他不吃不喝不睡觉，都得把这摊子重新支起来，还要支得好看，好用，任谁来了都说不出不对来。
之前的赤骨整天吊儿郎当，白小双也没办法说他，如今赤骨上心了，她自然乐得多个帮手，当即仔仔细细把图纸和自己的见解重新又解释了一遍……
翌日，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
白小双打着哈欠，从棚架这头逛到棚架那头。等外面的人开始醒来做饭，她再次检查了一遍白染的情况。
没有发烧，没有休克。
算是过关了。
她立刻让燕姐儿当值，自个儿则钻进了燕姐儿的小屋，倒头便睡。
等她醒来，已是正午。
兽皮外一米处，一碗土豆，一碗鸡汤，都还在冒着热气。吃完出来，经过的族人都异常尊敬地跟她问好。
她抹着嘴，往棚架里一钻。
好家伙！
白染正在单手编篓子，地上、身上尽数都是麻条。
一见到她，还狂喜道谢：“谢谢祭司大人！谢谢祭司大人！我婆娘说……”
白小双生平最怕肉麻话，赶紧举起手让他打住。
“你快点好起来，让我少操心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白染眼眸里都带着光：祭司大人真是太好了……他们龙林部落何德何能！
白小双无视他的眼神，打开了纱布。
里面情况还好，就是两腿都有点肿胀。
“……看起来好像没变化……哦你别担心，没恶化就是在好转。现在才半天，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白小双安慰完，重新包扎好就离开了棚架。
搞定这儿，她又跑去白岁家。
白安这会儿镇静多了，脚踝被固定着动不了，又听不见声音，两只眼睛直直望着墙角，久久没一点动静。
仿佛这个世界和他已经断开了链接，他游离在世界之外，无关生死。
白小双皱着眉走上前，蹲下来捏了捏他脚趾。
“哎哟……有病啊？！”
白安这才回过神来，见到是她，赶紧把已经到嘴边的粗话重新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有人站门外道：“祭司大人，我们到了……”
是白英和白梅来了，估摸是她醒来后被人看见，通知她俩赶紧跟上。
白安自然不知道，只是看着白小双，有点畏缩。
这人凭着自己爹是族长，为人向来跋扈，白小双被选为祭品他也有投赞成票。昨天知道自己聋了，大吵大闹了一场，经过一夜的过渡，应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开始害怕了。
怕什么？
怕部落抛弃他，就跟抛弃那些孤儿祭品一样。
白小双不是圣母，对白安可怜不起来，但耳聋这种状况实际上可以被改善。
如果有手语的话……
想到这，她让白英白梅都进来，旁观她检查伤患的过程。
检查完了，她说道：“其实龙神曾经把一种语言教给我，这种语言并不需要嘴巴，也不需要耳朵，而只需要我们的两只手。这种语言就叫做手语。”
现在，她决定将第一个任务派发给二人去完成——教会白安手语。
白英和白梅都很震惊，白梅更加又惊又喜，眉眼间洋溢出光彩。
“太好了！真的有这种语言吗？”
“真的，今天我就都教给你们。”
白梅抹了抹眼泪，走到白安身前，握住了他的手：“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白安没听到她说什么，可是看她表情，该是好事……难道，他还能治？
白小双却没时间跟这人废话，叫白梅去把白玲叫回来，准备一块儿教几人手语……
山上秋高气燥，果然和祭司大人预料的那样。
白玲是粮食队的，今天被族长赶上了山，白梅上山去找她，走了一路，脑子里都是昨晚阿娘和她说的话。
什么白安废了啊，离他远点，什么白玲要完蛋了，更加不能跟她走太近，她说的话都不能信云云……
她摸着平平的小腹，心里非常忐忑。
如果阿娘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白安的孩子，会跳起来揍她吧……生下来后会被送去给燕姐儿吧……白安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她怎么忍心丢下他、丢下孩子呢……
不，她无法接受。
其实当初就算阿娘没让她和白安好，她也只想和白安好。肚子里的小人儿……不知道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白安以后……那她不就是白安唯一的婆娘了？
姑娘家的心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就这样昏昏沉沉找到了山上劳动的白玲。
“哟！看是谁来了？祭司大人让你来找我？走走走！咱们快点！别让祭司大人等急了！”
白玲看到她，眸子绽放出光芒来。
真是走运啊！本来以为今天白梅会被她娘捆在自己身边，没想到祭司大人……
她亲亲热热地挽上了白梅的手臂，等离开了众人，才语气悲痛道：
“小梅呀，你婶婶就直话直说了吧！我知道你肚子里怀了小安的孩子，婶婶很高兴！但你知道小安现在这状况……呜呜呜……他以后可全靠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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