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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佣人,狗 鸡鸭鹅


当天吃晚饭时,钟洁玲给了冼耀文一份文件,上面列着维克托将与简悦强共同组建维克托·简悦强律师楼,与贝纳祺共同组建维克托·贝纳祺律师楼,以及吸纳余叔韶、张奥伟。
文件有附件,介绍四人的情况。

简悦强是东亚银行股东简东浦的四子,之前在罗文锦律师楼工作,革新会的成员。

贝纳祺是英国人,独立律师,革新会的创办人。

余叔韶的父亲是一名查学司,姐姐是教育界人士,曾在牛津大学、林肯律师学院学习法律,并获得英国大律师资格,之前在新加坡工作了一段时间,年前刚回港。

张奥伟是买办张祥芝之孙,同样在牛津大学、林肯律师学院学习法律,拥有英国大律师资格,暂时未获得香港大律师执业资格。

除了简悦强年龄较大,今年已经三十七岁,其他三人都是1922年生人,不看家庭背景,单论求学和工作背景,四人可以说是青年才俊,且都有强烈的从政倾向。

钟洁玲在吸纳律师人材之余,估计不无培植政治势力的想法。

合上文件,将文件递回给钟洁玲,冼耀文淡声说道:“除了法律事务,其他都要低调,还不到我们可以发声的时候。”

钟洁玲放好文件,说道:“大哥,是不是让先生加入革新会?”

冼耀文夹了一口菜,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思考,未几,说道:“未来几年,耀武的主要工作是拿到律师执业资格以及陪伴孩子。磨刀不误砍柴工,盖房子地基最重要,等自身过硬再筹谋其他不迟。

二十岁,年纪还是太小了点,到哪里都是后生,见了谁都得敬着,这第一印象一旦形成,后面想改变,不容易。”

钟洁玲略作思考后点点头,“大哥说得有道理,往后主要的工作我来承担,让先生专心念书。”

说着,她看向周芷兰说道:“芷兰,我有身孕不方便,往后先生的生活都要仰仗你,好好照顾,别让先生总是往外跑,容易累着。”

“是,姐姐。”

冼耀文心里暗乐,钟洁玲这是在敲打冼耀武,大概他和女医生的事暴露了。

边上的苏丽珍、周若云纷纷侧目,这弟妹好厉害。

晚饭在钟洁玲露了一手后结束,冼耀文上到楼上客厅,苏丽珍稍后跟上,两人坐在客厅一起看小报聊明星八卦,谁跟谁有一腿,谁和谁在酒店大堂被人看见,诸如此类。

聊的时候,冼耀文想到应该开始储备明星大瓜,当与他有关的企业爆出负面消息时,用明星大瓜压一压,或者,实在捧不红的新人,也可以试试制造大瓜,黑红也是红,只要红了,后面就好安排了。

聊了一会八卦,冼耀文将话题转向楚天岚。

“大年三十那天,我被叫出去是到楼下见林可萍,她带着行李。”

“不想跟楚天岚过了?”

“应该是没法过了,那天,林可萍的面色不太好,我看着像是有几顿没吃,一边脸还是肿的,被打得不轻。”

“她找老爷做什么,借钱?”苏丽珍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她想把孩子托付给我,我没接。”

苏丽珍啐道:“亏她想得出来,孩子先进门,她后面跟上?”

“没你想得这么复杂,她想重新嫁人,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

“林可萍怎么当妈的,真不是东西。”

“林可萍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我们而起,我打算给她安排一个归宿,不过首先要处理好楚天岚,他还在赌,估计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明天全天下开工,要债的也该上门了。”

“让他搬走吗?”

“明天你不要待在家里,不管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一旦成为赌鬼,也就不是人了,楚天岚很可能没脸没皮当众下跪求你帮忙,看热闹的房客不会站在你这边,他们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你为富不仁、不念旧情,你会很难做。

冼家名声在外,要债的来了这里不敢做得太过分,这样不好,明天如果有要债的上门,你找一下甄国龙,让他派几个人过来装作要债,横一点,走廊里的东西不管是谁家的,砸了,只有被殃及,他们的腰才会疼。”

苏丽珍叹了口气,“真想不到楚天岚会变成今天这样。”

冼耀文抚摸苏丽珍的小腹,细声说道:“你可以念旧情,但不要给他钱,给钱帮不了他,还是会送到赌桌上。”

“我晓得。”苏丽珍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老爷,我是不是变胖了?”

“是稍微胖了点,没事,肉肉得挺好,但以后要注意点,再胖就不好看了。”

“嗯,我以后少吃点。”说着,苏丽珍摸了摸冼耀文的腹肌,“老爷,你这里也变大了。”

“前段时间无氧运动多,有氧运动少,肌肉一直在增,这几天多跑步,肌肉就会掉了。”

“不懂,不过老爷你壮点更好看。”说着,苏丽珍的手开始不老实,越摸越往下。

“天还早呢,不要乱摸。”

“有些日子没见张张太了,她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现在还叫她张张太不好吧?”

“叫习惯了,当她面会叫邱小姐。”

苏丽珍将手放在冼耀文大腿上,示威性地摸了两下,“处过一个,时间不太长,现在和陈培走得很近。”

“宝山塑料厂那个陈培?”

“嗯。”

“怎么,她现在不爱吃现成的,改成共同打拼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可能只是为了工作,你不是让我多关注陈培嘛,我把任务交给她了。她之前经常待在长江公司塑胶厂,我怕她和庄嘉诚日久生情。”

“为什么担心这个?”

“我见过庄嘉诚的表妹李明月,两个人挺般配的。”

“哦。明晚去庄家吃饭,你跟我一起去。”

苏丽珍转了个身,趴在冼耀文肩上,说道:“老爷你好像对庄嘉诚另眼相待,但我没发现他和其他塑胶厂老板有太大的分别。”

“缘分吧,深夜我和庄嘉诚在一个担篮前相遇,他刚刚跑完业务,肚子饿了吃点东西。当时,他还在为别人做事,就能这么用心。

后来,一大早又在码头相遇,他赶着过海跑业务,身上挂满塑料产品。当时,他已经自己开厂。

接触的次数多了,对他的了解加深,我下了他是非池中之物的判断,自然愿意扶他一把,等他跳出塑胶行业,我会投资他,坐顺风车。”

“为什么不现在就投资他?”

“现在就投资,功利性太强,人情味不会太浓,先谈几年交情,等他将来面临阶级上升的坎,再扶他一把,送他上去,然后就到了该谈利益的时候。不是我找他谈,而是他主动找我谈。”

“他会吗?”

“会的。”冼耀文端起茶几上的茶盏,先给苏丽珍呷一口,接着自己呷了一口,放下茶盏,接着说道:“香港地理位置很好,在国际政治格局中又扮演了一个巧妙的角色,未来至少三十年,都有机会将利益蛋糕不断做大。

这块蛋糕英国政府要吃,英国资本也要吃,华商以及生活在这里的华人、印度人、英国人、澳洲人,不管是哪里人,都要吃。

一开始,大家的实力有限,蛋糕变大的部分吃起来都费劲,比如在家里,你的饭量是两碗,其他人加起来的饭量是十碗,但摆在面前的饭却有上百碗,你当然可以不慌不忙地吃,不用担心饭被别人吃了。

也因为饭多,吃不完浪费,家里的佣人、狗、鸡鸭鹅,都可以放开肚子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今天吃一碗,明天饭量变大,吃一碗半,后天吃两碗,都是可以的。

谁让饭的数量一天天变多,只是过了一个月,变成五百碗,增加的速度比大家饭量增长的速度快,处在一个吃不完的状态。”

冼耀文再次抚摸苏丽珍的小腹,“饭量就像你的小肚子,一旦涨起来,收都收不住。有一天,饭增加到十万碗,你的饭量却是涨到一万碗,家里其他人的饭量加起来涨到八万碗。

因为大家知道我们家可以敞开肚子吃饭,过去的每一天,都有佣人、狗、鸡鸭鹅不断来毛遂自荐,要跟着我们一起吃饭。

这些的总和饭量是一万碗,而且每个个体对自己未来的饭量充满信心,明天饭量翻一番,后天再翻一番,加起来就是四万碗。

饭的总量是十万碗,需求总量却是十四万碗,为了让自己吃饱,最好还有点富裕应对随时可能增长的饭量,你会怎么做?”

“赶走几个。”

“赶走什么?家人?佣人?狗?还是鸡鸭鹅?”冼耀文淡笑道:“你可以代入现实进行思考。”

苏丽珍沉思片刻,说道:“家人我不一定赶得动,只能赶走其他。”

“好了,思维从比喻中出来,我接着说香港的现实,没有哪一个商人盼着自己赚的越来越少,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今年赚一百万,明年就会想赚两百万。

当蛋糕的增大速度大于总饭量的增长速度,大家相安无事,大多数人的日子都是越过越红火。

但当蛋糕的增大速度变缓或停滞,甚至是腐烂变小,而总饭量却是在继续增长,一些不够吃的家人,即大资本,会露出爪牙扑向之前相安无事的其他大资本。

一个池塘,东南西北都有一块田,之前灌溉需要通过四条沟渠,水流经沟渠会造成一定的损耗,被太阳晒干的,被干裂的泥土吸收的,假设要灌满一块田的用水量是一百担,四块田就是四百担。

当四块田连成一块,水只需流经一条沟渠,损耗降低,灌满水只需三百担。

大资本的合并,需要一段时间的内部调整期,就是把损耗的一百担水给找回来,等这件事情办完,爪牙就会伸向佣人,即商人。

商人面对被蚕食的饭量,只能主动或被动充当大资本的白手套,去踢狗的屁股,让狗去掐鸡鸭鹅的脖子,不仅让它们以后少吃点,也许还会让它们吐回部分已经吃到肚子里的。

我所说的整个过程,可以分成四个阶段,野蛮增长阶段、有序增长阶段、增长停滞及倒退阶段以及无序收割阶段。

我们现在正处于野蛮增长阶段,度过禁运这道坎,香港就会迎来工业大发展,进入经商的黄金时期,做生意发家的概率极高。

你可以做生意,楼下的果栏昌、刘叶淑婉也能做生意,而且做得都还不错,年前刘叶淑婉还了我三千元,这才多长时间,她就缓过劲来了。

这个阶段做点小生意,只要胆子大肯吃苦,再加上一点运气,三个人里可以成功一个。

成功的人,自然想着做更大的生意,比如说做房地产。

房地产的进入门槛不太高,拿出几万元,拉一个工程队盖一栋唐楼,可以从中赚点差价。盖上几栋,本钱增加,就可以考虑一次性盖几栋,赚钱的速度更快。

对小地产商来说,他的地产生意仅止于此,盖几栋唐楼可以,盖商场不行。

一是拿不出盖商场的预算,二是盖起来也没有能力运营。”

苏丽珍插话道:“这个时候就需要找更有实力的地产商合作?”

“是的。”冼耀文颔了颔首,“友谊商场的构思刚一出来,我就开始四处出击,打通一道道关卡。因为有米歇尔,第一笔启动资金有汇丰扶持,但贷款不足以支撑商场建设,于是就搞了招商会。

在搞招商会之前,我去拜访了几家百货公司的经理,告诉他们友谊商场的定位不是百货公司,不会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

这样做,排除了潜在的威胁之一,貌似我很精明,但我能去拜访的基础是‘冼耀文加米歇尔’,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人家未必搭理我。

换了别人,比如是庄嘉诚,手里只拿着够买地皮的钱,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推动友谊商场这个项目?
最好的办法就是来找我沟通,邀请我一起合作这个项目,我能带给他融资渠道、运营经验以及销售渠道,分出一块利益,却大大提高了成功率。

等项目完成,他一只脚迈入一个更高的阶层,当香港进入有序增长阶段,他可以攫取更多利益。”

苏丽珍摆了摆手,“老爷,等等,我脑子有点乱,让我理一理。”

说着,苏丽珍陷入沉寂。

冼耀文没有打搅她,从边上拿了一本李氏健身学院出版的《健与美》翻阅。

封面是一男一女,新加坡先生郑潮泉和新加坡小姐巴美娜沙斯,两人不是“选美”比赛的冠军得主,而是健美比赛的冠军,比肌肉的。

观郑潮泉的身材比例和肌肉线条,冼耀文自信对其呈碾压之势。不过这种自得的自信只维持了不到1.5秒,他的思维又发散了。

新港两地玩健身是受到英国佬影响,发展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发展的速度不慢,香港如今已经有数十家以撸铁为主的健身院和健身会。

去年业内人士联合成立了香港健身联会,并举办全港举重健美先生比赛和健力赛(包括卧推举,深膝蹲和硬举),这预示着香港的健身事业将大踏步发展。

21世纪的健身网红说过一句话,“健身之根本乃科技与狠活,自然健身乃歪门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对这话,冼耀文是认同的,自然健身会提高身体素质,减少患病几率,进而减少病例样本,不利于展开医学研究,也不利于医院创收。

自然健身会提高自律能力,降低对饮料、酒、香烟等商品的消费欲望,进而对经济、国防造成影响。

走科技与狠活的路线就不同了,每一克肌肉都是用钱堆出来的,蛋白粉、肌酸、类固醇,哪样都需要钱买,提高货币流通、创造就业、刺激经济,好处不要太多。

而且,狠活健身死得快,过了黄金年龄,为社会福利保障体系做出贡献后,进入倒计时等待享受体系福利之时,嘎了,啧,这种人简直就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能用蜡烛形容的人,肯定是好人,一个国家自然是好人越多越好,冼耀文虽然身负多国籍,讲爱国要比他人付出更多,但人不能不爱国,付出再多,国还是要爱的。

不管是谁要走狠活健身之路,他都得帮帮场子。

正好,蛋白粉、肌酸、类固醇都已经被发明,只是暂时没有大范围应用到体育健身领域,为了多创造几根蜡烛,狠活健身之父的帽子他接着。

只不过狠活健身挺费钱的,一般人根本玩不起,药想卖得好,首先得为蜡烛设计变现渠道,让第三方为蜡烛的肌肉买单,这个当下有点难,得好好琢磨琢磨。

“十个(狠活)健身九阳痿,阳关大道不通,不知道羊肠小道通不通?”

冼耀文略有点遗憾,他没有深入了解过健身界,只知道点皮毛。

他还未从遗憾中走出来,苏丽珍已经先一步理清头绪,她幽幽地说道:“老爷,有些生意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对吗?”

冼耀文放下杂志,说道:“每种生意都有门槛,只是门槛有高有低,越是肥美的生意,门槛越高,最肥美的,只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就说宋师奶,她向来跟我们一桌吃饭,其他家的师奶呢?我想很难找出第二个能和东家在一张桌上吃饭的。

别看家里的生意已经做得蛮大,其实我们在香港商界的地位如同师奶,东家还没有开恩让我们和他们同桌吃饭,混得还不如宋师奶。”

“比我们还差的呢?”

“狗、鸡鸭鹅,庄嘉诚现在算是处于鸡和鸭之间,佣人之下几乎无门槛,凭借个人能力就能爬上去,到了佣人这个阶层,门槛已经很高,绝大多数商人一辈子爬不上来。

能爬上来的,只有极个别是靠自己往上爬,大多数是上面往下抛橄榄枝,带着爬上去。

我们就是抓住了橄榄枝,不然爬得没这么快。”

苏丽珍问道:“米歇尔吗?”

“不仅仅是。”冼耀文抱住苏丽珍,说道:“以后做事要学会站在英国佬的立场考虑问题,英国佬是英国人,但不是每个英国人都是英国佬,大多数英国人的立场不等于英国佬的立场,两者的立场往往是对立的。”

“港督、大洋行那些英国人才是英国佬?”

“对,但洋行也要细分,不少洋行的根基原来在上海,如今在香港,在英国本土并没有根基,也没有多少人脉,比如会德丰,一旦有大的利益冲突,你可以撩起袖子冲上去使劲扇安妮耳光。”

“小马登的夫人?”

“嗯。”

苏丽珍咯咯一笑,“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商战就是你泼我黑狗血破我道行,我天天扎你汽车轮胎,去鹅颈桥花点钱找几个风头趸打你小人。”

“哈哈哈。”

苏丽珍捧腹大笑,笑累了瘫倒冼耀文怀里,“老爷,我肚子笑空了,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想吃东西还是想出去走走?”

“都想。”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时间还早,想吃什么?”

“俄国菜。”

“弥敦道新开的ABC?”

“就去ABC,那里的鸟结糖(牛轧糖)好吃,吃完宵夜买一点。”

“走。”

……

正月初五。

全港开工的日子,一个上午的时间,冼耀文不是在发红包,就在去发红包的路上。

下午,先在中华制衣坐班。

翻看花名册,认识一下办公室的新进人员。

财务科、人事科、设计&制版科都经过人事大变动,有几个人他今天之前没见过。

记住新人的名字和几条关键信息,再翻女工花名册。

自从技术学校第一期的学生毕业,中华制衣总厂和几个分厂一直在有节奏的增加女工数量,如今总数已经达到3371人,因为在美国连拉三笔大代工订单,五月份前女工的数量至少扩充到6000人,之后还要继续扩充,赶在秋季订单下发前扩充到1.2万人。

至此,扩充速度减慢,做不过来的订单宁愿投放到内地,也不进行盲目扩充,工人招起来容易,辞退就难了。

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一旦被他列入“自己人”的范畴,他会下意识将心比心,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假如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要辞退对方,一定会给足补偿。

这一点很不好,明明从精子时期就是一颗资本家精子,居然做的不如裤管上的泥都没洗干净的无产阶级企业家,面对恶劣竞争,他会一败涂地。

所以啊,他只能经营高利润的生产型企业,利润太低兜不住他的妇人之仁,低利润领域还是退避三舍,对无产阶级企业家高山仰止,绝不与他们竞争,甘愿做个怂包。

花名册看了过半,郑致平来了。

“老板,有个女工想请两个月假,人事科因为没有先例上报到我这里,你看这个假该不该批?”

冼耀文放下手里的花名册,看着郑致平,“哪个女工?”

“中华制衣七线长蔡少芬。”

“我对她有印象,她是不是已经进入去新加坡交流的名单?”

“是的。”

“请假理由。”

“她母亲昨天下班晚,走石硖尾台阶的时候一脚踏空,盆骨骨裂,医生说要休养两个月才能恢复。”

冼耀文略微斟酌,说道:“两个月就能好,摔得不算重。批给蔡少芬两个月假,请假期间基本工资照发,让人事科买点水果去探望一下老人家。

另外,让人事科告诉她,她的线长职务会被解除,等她回来上班有其他线长空缺再补上。如果她能胜任领班一职,下一步把她列入候选人名单。”

郑致平犹豫片刻,说道:“老板,待遇会不会太优厚,开了这个先例,其他女工遇到类似状况也照搬?”

冼耀文淡笑一声,“我们厂的待遇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有几个女工舍得请大假,一年碰不到几次的,何况是蔡少芬这种优秀女工。

宽容和苛刻是相对的,优秀女工对工厂的作用大,想再找不容易,她们应该具备享受宽容待遇的资格。

普通女工作用小,不具备什么价值,轻易可以找到人代替,供大于求。

说难听点,是工厂给了她们一份工作,让她们吃上一口好饭,她们处于劣势地位,如果认不清自己,以为具备资格享受优秀女工的待遇,就请另谋高就。

我刚说的你心里有本账就好,暂时不要向人事科明说,以后有愣头青冒出来,来上一次杀一儆百。”

“好的。”

“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冼耀文低下头,看向花名册,“多多当心工会,发现厂里的人和工会走近,直接找借口开除,不管什么级别。

厂里该给的,都会给女工,好人我们自己做,我们出钱,背个骂名,好人拱手让给别人做,这种蠢事我们不干。”

“明白。”

“去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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