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这副场面吓得庭院中的女妖们神色惊恐,云间照也感受到了暗中黑麟的焦躁不安,湿热的庭院中一时间沉默弥散。
不过……云间照面色自如地踏出门前,站在廊中与年轻的白虎遥遥相对,他的金弓并未放松,她的目光也并未离开。
“表妹看我这副金弓如何?”
“甚是华丽,与表哥很是契合。”
“哦?只是契合吗?还以为表妹会说些别的。”那双按在弓弦上的修长双手稍稍松开了一些,黑夜中泛着冷光的箭头又往前送了一步,“但如此说倒也没错。”
郄泓似乎是想要对着她倾诉什么,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又有些迷惘,“孤自小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这是我身为妖族太子与图腾的权利,不是吗?”
云间照一时无言,纵然是天纵英才之鲑阳暄、云间倾之类,也从未在她面前说过类似的话,想来这些大些的猫猫们总是有着超脱他族的自信——
“原先我以为,一族图腾便是应该无所不能。”
“那看来您的想法不得不改改了。”
“是啊。”白底黑花的大猫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刀刃一般锋利的瞳孔凝视着她说:“表妹,你的出现真是让孤完全改变了孤的想法。”
“愿闻其详。”
“身为一族图腾,帝门之女,竟然被你们那个不成器的国主压制到如此境地——”大猫的嘴角扯开一个恶劣的弧度,“实在是太过弱小了啊,那么,想必表妹是否存在,也没那么重要吧?”
这句话的尾音被恶劣地拖长了,月亮甚至等不到它完全消散在风里就迫不及待地扯了一片乌云将自己半遮半掩起来。大猫头顶的耳朵灵活地动了动,嘴角即将漫开更戏谑的笑容——
“扑通——”却是身边的妖族侍女实在经受不住周遭氛围扑倒在地上的声音,她身旁的两位侍女急忙忙地将她架起来,求情的话语还未从颤抖着的唇齿间吐出来,握着弓的手却已经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然后,松手。
那柄金弓射出一箭后,被朦胧月色下风流而又残忍的少年懒洋洋地放在了地上当做支柱靠着,白虎的薄唇上下一碰,“抱歉啊,家中仆役唐突,让表妹见笑了。”
云间照的目光从那个已经被钉死在地的女妖身上收了回来——女媱,她还记得替她绾发的小兔妖的名字。
“今夜想对表妹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郄泓没听见她的回答,干脆地从地上拔出金弓,挥挥手便要转身告别。
“太子殿下,您说,若是一个妖族得到了神族的心脏,那么最后活下来的,是神还是妖?”
少年的身形一顿,白日里麻烦的应酬已经让他失去了大多耐心,可是猎手的本能却又让他一直在压抑自己。
“心什么的……不重要。”少年没有回头,反而并起右手两指抵在了额际,“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这里。”他只要还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与自己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妹妹仍在他身边就好了,至于其他的,神也好魔也罢,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日正午,母后会在犀椒殿设宴款待神国来使,表妹可要好好休息,不要来迟了才好。”
…………
“你们平日里谁与她交好?……将她好生安葬了吧,收拾好了就都下去休息。”云间照目送郄泓的身影消失,才转头吩咐在地上趴跪着低低啜泣的女妖们各自做事。
女妖们之中胆子大些的将女媱的尸体带走,其他的便颤抖着将院中的血迹打扫干净,然后安安静静的撤去了院外不再打扰。她们也知道,女媱是她们之中一开始最亲近云间照的那一个,太子殿下这番举动,未必没有敲打之意。
云间照独自退回了内室,等到脚下的触感变为了柔软的厚实毛毡而不是冷硬的门槛,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脚下一软跌跪在毛毯中。
若不是鲑阳暄及时化作人身挡在她面前,恐怕她就要栽倒下去了。乌衣少年虚扶着她的手臂,任由云间照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喘息着。
数月以来,她远离神国家乡,东奔西走,甚至受了不小的伤,至今仍未完全愈合,今夜又被拒霜太子如此威胁警告,一时难免心神动荡。
“害怕了吗?”鲑阳暄隔着腰封在她腰侧轻轻扶了一下,免得她脱力滑落下去,却又很快移开,并不敢长久停留。
怀里的少女没有说话,反而伸手第一次坚定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她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因为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妖荒里,即使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云间倾都尚在一殿之隔,而只有他在她身边,他们之间除了繁复的衣饰外便毫无阻碍。可惜她的力气比起龙族来说,仍然只能用不足一提来形容。
鲑阳暄因着她的动作沉默了一息,然后抬手虚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
“她将女媱送过来试探我,然后女媱又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抛弃掉了。”云间照的声音听起来闷得慌,“看似敲打那些女妖们,实则是在警告我。”神国国主敢送一队强韧的铁骑来给妖皇贺寿,那么妖族的太子殿下也可以一转眼就射杀亲近过神国图腾的侍女。
“只是就连自己的族人也如此毫不犹豫吗?”
“小殿下……您没事吧?”黑麟从暗处现身,停留在珠链之外担忧地询问。
“我无事。”云间照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掌撑在鲑阳暄肩上微一借力挺直了身子,“只是觉得有些疲倦罢了。”
“郄泓太子这番行径,您不去禀报妖皇,请他秉公处理吗?”
“秉公处理啊……黑麟,你在人族中间长大,是否听过他们一句老话呢?”
“……请殿下明示。”
“这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云间照稍微顿了下,看向鲑阳暄表示自己已经无事了,他才重新化作原型回到她手腕上。
“殿下为何这样说,妖皇也是您的亲舅舅啊?”
“就算是亲舅舅又如何?”云间照反问,“先不说这些事情他知不知道,甚至是否是他默许妖后去做的,再者就算此事他真的不知情,他也毕竟是妖皇。”妖皇又怎会允许妖族的如此丑事被传扬到四海八荒,最后人人皆知?同理,神国国主又岂会因为她此番遭遇就与妖荒交恶?
黑麟悚然一惊,“那我们现在也被监视着吗?”
“院外仍有神国的守卫。”所以暗中试探艰难,干脆就将一切放到明面上,为了事后不被神族揪住把柄,干脆就将接近过云间照的女媱处死。甚至黑麟随着他们来此之事,妖皇想来也未必不知吧。
云间照并未见过她这位妖皇舅舅,但她见过自己身为先代妖皇的外祖父,这些大猫除了捕获自己心怡的猎物之外,大抵对待万事万物都有些漫不经心的残忍,因而她对妖皇的亲戚们可谓既陌生又有些熟悉。
“……那便看看吧,我既然会光明正大的来此,那么妖族为了不与神族结怨,自然也会让我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黑麟得知她暂时不会有事,又悄悄潜回了他原本栖身的院子。云间照简单洗漱过后瘫在床上发呆……今夜之事当然与她告诉黑麟的那些话有些出入,妖后正是想要放松她警惕的时刻,必不会撤走她身旁的侍女,更不会令自己的嫡子亲自来敲打她,而在这拒霜中还能使唤得了太子殿下的,也只有如今的妖皇陛下了。也是……不管如何想,假如妖后真的想在拒霜对她出手,那实在是有些太过猖獗了。
依旧是明月高悬,云间照撂下了手中的棋子,推算出此刻应该是上午了。妖荒中只有晌午两个时辰才会退去太阴星笼罩,稍稍露出太阳星的一角。
妖后在犀椒殿设宴……第二日就来者不善吗?云间照头痛地将棋子与棋盘收拾好——昨日一事使得那些侍女再不敢靠近她,她浅眠一会儿后便在殿内随手拿起棋盘和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如今也只能自己将随心下出来的棋局搅乱收敛好。
毕竟是出访别国,起居穿着都不能如以往一般随性,然而此次算得上事态紧急,云间倾从北冥扶摇前往兴庆随军出行,军中并未有侍女随从。
侍女们到底是要贴身照顾她,而她来妖荒所行之事理应绝密,于是……云间照披散着长发,托腮想着要不还是把鲑阳暄晃醒让他帮自己梳好发再睡?
最终还是唤了几个侍女进来替她束发,本来云间照只打算问问哪个侍女手巧,可看她们一个个惶恐又无措的样子,她干脆多叫了些随侍来安她们的心。
唤作女夷的侍女从纱笼中取出稍有些黯淡的夜明珠换上新的,又有两名较为年幼的女妖合力抬上了一盆夜莹莎草,霎时间室内莹莹生辉,女妖们这才开始将首饰衣裙摆上来令主人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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