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间大清醒
能做高层外墙的钢化玻璃，真的难砸碎。
以最大间距砸碎了十四块玻璃之后，还剩五十二秒。
许朝看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往七楼送炸弹的武警，他的身上有对讲机。
“霍君裴在哪？”
武警看了他一眼，听到他的声音和广播里那个最开始帮忙指挥的人很像，于是想也没想回答道，“三楼东南角进口食品专卖店。”
“谢了。可以的话，用对讲机通知广播站，还有行动能力的人立刻撤出商场，实在无法撤出的，找好掩护，五点整，炸弹真的会炸。”
许朝连楼梯都没走，从七楼顺着电梯外墙，用了不到不到十秒钟，就直接爬到了三楼，东南角，一路飞奔找到了唯一一个在这里的武警。
他正在这里翻找婴儿车，但是这里有一整面墙的婴儿车待售。
“霍君裴？没时间了快走！”
霍君裴没想到商场里此时居然还有老百姓在，“你怎么还没出去？快离开！”
许朝，“我受人之托，必须带你走。”
霍君裴一边满头大汗的飞快翻找婴儿车，一边道，“三楼还剩最后一颗炸弹没有找到，这个楼层太关键，这一颗炸弹有可能造成上层全部的坍塌。”
“时间不够了，你离这家店远点，快去寻找掩护。”
这态度很明显，他死都不会走的。
霍君裴将一整面墙的婴儿车全部找一遍，也没有找到炸弹，他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后两排货架中间，有一辆蓝色婴儿车，似乎是被顾客遗落在这里。
许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拉开婴儿车上的遮阳，就看到里面炸弹上显示数字十一，还在倒计时。
许朝用了一秒钟时间拉住霍君裴的手臂，阻止他去碰那枚炸弹。
将他整个人拖向墙角的同时，点了他双臂麻骨，又在将他往墙角扔的时候，踢麻了他的双腿。
然后用一秒时间拉过距离自己最近的饮料货架，将它推到在墙角。
即使楼体坍塌，角落也是最安全的，斜靠在墙角的货架可以稍微替他承担掉落的大块混凝土，那些饮料可以让他在救援赶到之前撑很多天。
回到婴儿车旁边，倒计时还有三秒。
许朝拿起炸弹冲出商店，将炸弹高高抛向商场中间的空旷地带。
这商场是竹筒型的布局，中间是空的，从七楼的护栏往下看，可以一直看到负一楼的地板。
炸弹脱手之后，许朝立刻回到商店，躲到了一面墙根下，屁股还没着地，被抛起之后又下落的炸弹，就在五楼和四楼之间，爆炸了。
整栋商场，地动山摇，玻璃碎裂和物品掉落的声音，听的人人头皮发麻，满心绝望。
姜云堇看着没有挂断的手机，听到手机里的爆炸声，感觉手机另一端的人，似乎就站在爆炸的正中心。
“许朝大哥，你出来呀，出来……”
姜云堇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什么叫做绝望。
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了太多的神经、变态、犯罪分子，让她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充满了恐惧和不真实感。
只有霍君裴和许朝这两个人，只有他们是正常的，她真的很想很想跟他们做朋友，很想看到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女主角，幸福的度过一生。
可是，那两个人都在商场里，在爆炸的中心。
“许朝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呢，他是男主角啊！他都还没见过自己的女主角，还不认识夏霓裳，他怎么能死！”
姜云堇跪在地上不断的念着，再怎么坚定的无神论者，此时也本能的想要祈求神明庇佑。
想到曾经看过的小说设定，万一主角死了，整个世界都会坍塌停滞。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也许许朝真的没事！
但是内心深处她又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身上是没有故事的，男主角女主角太多了，遍地都是。
所以，即使许朝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整个世界，在爆炸后安静了有接近一分钟。
七楼的玻璃墙那边，扔出来十枚炸弹，十枚炸弹同一时间密集的爆炸，震碎了商场这整面墙所有的玻璃。
四、五、六楼的这个方向，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出现了严重的坍塌。
从小护士陈嘉仪那里，姜云堇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剧情是随时在变的。
如果她没有提醒霍君裴商场有炸弹，防爆专家就不会提前赶到。
如果她没有去找许朝帮忙，他们就没办法找出来那么多炸弹。
所以，在最初的结果里，这里一定伤亡惨重。
后来有了许朝的加入，被引爆的炸弹成了十一颗，全都爆炸在商场里。
现在，有了她最后的信息，有十颗炸在了墙外半空。
她暂时不知道商场里炸了几颗炸弹，但是，结局一定是被改变了的！
姜云堇看向不远处的刘心洁，在炸弹爆炸的瞬间，她晕了过去。
姜云堇再次握上了刘心洁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的，唯一变化的，就是在她人生的最后，薛悔用来折磨她的新闻报道内容变了。
商场内部有四颗炸弹爆炸，一颗被人扔了出去炸在半空，两颗炸在负一楼，一颗炸在了二楼。
“死亡群众198人，牺牲特种部队战士1人，武警3人，消防官兵1人。”
所以，这一次被引爆的炸弹有十四颗，死亡人数203人，与上一次看到的424人减少了整整221人！
那些群众，应该绝大多数死于踩踏，即使让她重新再来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做到比现在更好了。
“许朝，霍君裴，求求你们出来，一定要出来！”
剧烈的爆炸扰乱了信号，手机早就自动挂断了。
姜云堇试着再打，却打不通。
她焦急的站在外面等待，看着警察、消防和医护冲进去救人。
大概十分钟之后，许朝架着霍君裴一只手臂，俩人从商场里自己走了出来。
姜云堇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人影，所有的担忧、紧张、害怕，在那一瞬间转化为劫后余生的狂喜。
喜极而泣。
直到这一刻，她才再也绷不住，眼泪终于掉下来。
许朝张望了一圈，就看到了警戒线外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的姜云堇。
然后拒绝了想要去扶他们的医护，架着霍君裴走向姜云堇。
隔着警戒线，姜云堇一下子抱住了许朝，紧紧的。
许朝捏住了她的后脖颈子，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你是不是抱错人了？这位才是你的霍警官。”
说完，顺手把霍君裴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将人塞进了姜云堇的怀里，“任务完成了，我先撤，耳朵好痛。”
看着许朝淡定离去的背影，姜云堇不得不感慨，龙傲天是真帅！
可是她现在和霍君裴是拥抱的姿态，好尴尬……
霍君裴也尴尬，所以他努力站稳，与姜云堇保持了距离。
姜云堇，“你的腿严重吗？赶紧去医院吧。”
霍君裴都不好意思说，他的腿是被许朝踢麻了。
头上那大包，是被许朝用饮料砸的。
“我没事，是你让许朝来找我吗？”
姜云堇，“嗯，许朝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我只是想着，他或许能帮忙。”
霍君裴，“你叫什么名字？”
“姜云堇。”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稍后，警局会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还请你务必保持手机通话畅通，及时到警局配合工作，避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好家伙，我在这为你真情实感的哭了半天。
你却明目张胆怀疑我跟歹徒有染……哦不是，有关！
很好，不愧是正直专业的好警察，人间大清醒！
姜云堇一边用计算器打出自己的新手机号，一边道，“有事随时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
霍君裴一边用自己手机给她拨过去，一边非常严肃的道，“没事找你干什么？”
看到姜云堇手机响了，屏幕显示自己的号码没做，霍君裴挂了电话。
然后板起脸，一副长辈教训小朋友的语气，“你看起来还未成年，应该好好学习。”
“把好奇心放在学习上，不要到处凑热闹，今天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敢在附近乱逛，你家长没教过你远离危险保护自己吗？”
姜云堇，“我成年了，已经高中毕业了，刚刚结束高考。”
霍君裴，“高考成绩出来了吧，考了多少分？”
姜云堇，“……”
这一瞬间，霍君裴在姜云堇眼中再也不是带着满身正义之光的大帅逼了，他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霍君裴看到姜云堇一副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大概知道自己戳了人家心窝子，俩人正在思考如何结束这场尴尬，场面再次紧张了起来。
一个男人挟持了一个女人，走到了广场中央。
“陈正年！你看，里面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都是因为你，都是被你害死的。”
“我手上这个女人，是个记者，摄像呢？拍，快给我拍，一个镜头都不许落下！”
陈局长此时看起来，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整个人带着无力的颓唐，和无尽的自责悔恨。
“陶启帆，你停手吧，不要再杀人了！”
陶启帆，“好啊，你要做英雄，你要救人，我给你一个机会！”
“二十年前，你为了自己那虚伪的名声和光明的前途，选择了你的英雄大义，牺牲了我姐姐。”
“你用我姐姐的命，换自己官运亨通，万人敬仰！”
“陈正年，你若真的那么伟大无私，今天你再选一次。”
“牺牲别人的命算什么？拿你自己的命来换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大公无私，那么正义！拿你自己的命换！”
“我数三个数，如果你还活着，我就送这个女记者下地狱。”
“叫全世界都看看，你这个二十年前用一个无辜女人的生命换了大好前程的畜生，如今，又用另一个女人的生命，换你自己的命！”
姜云堇看向那个被歹徒掐住脖子的女人，就是之前跟她撞在一起的女记者。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是被掐死的，不是被枪打死的。
那个歹徒手里明明有枪。
她忽然想到，在刘心洁那里看到的新闻报道有提到过，商场里有六个群众是被枪打死的。
其他那些大型枪支其实都是仿真玩具，只有一把□□是真的，这一点，一直没变过。
陶启帆手里的□□弹夹，最大容量只有六颗子弹！
“陈正年，你就是一个虚伪无耻贪图权势的伪君子，贪生怕死的懦夫！”
“我姐爱上你，是瞎了眼睛，嫁给一条狗都好过跟你！”
“启帆……”
“你闭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你自尽在我面前，我不仅会放了这个无辜的女记者，还会束手就擒，去自首，成全你的英雄大义。”
姜云堇拉了拉霍君裴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歹徒手里的枪，没有子弹了。”
霍君裴意外的看了姜云堇一眼，这种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是要害死人的。
姜云堇，“你看他的右手，那个女记者已经已经快被他掐死了。”
“他知道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即使陈局长自己愿意，也不可能成功自尽，他是要用那个女记者的命，毁了陈局长。”
“他就是要让人以为陈局长贪生怕死不顾人民群众，枪里一定没有子弹，你相信我！”
陶启帆，“陈正年，你选吧！”
“1——2——”
“霍警官没有时间了！”
“我答应你！启帆，你要说话算话！”
陈正年拿出自己的配枪，上了保险，双手被身边的下属死死抓住。
“放开，全部后退，这是命令！”
陶启帆的表情逐渐狂喜，而女记者，已经翻了白眼，身子慢慢软下去。
霍君裴动了动脚，他的腿已经好了，行动完全不会受限。
然后，他并没有按照姜云堇所预想的那般，通过对讲机告诉其他人，□□弹夹空了。
而是自己直接扑了上去。
人群一阵哗然，霍君裴将陶启帆压倒在地，而陶启帆手中的枪，抵住了霍君裴的眉心。
他咧着嘴，笑的疯狂，扣动扳机的同时，轻轻说了一声，“啪——”
尽管姜云堇一开始说的万分确定，可是亲眼看到霍君裴自己冲上去的时候，她还是吓得屏住了呼吸。
再次经历了人间地狱过山车般的心情。
看到警察和医护冲上去，她才张着嘴，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霍君裴压着陶启帆，身子都是僵硬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直到被其他警察拉起来，他才确定，枪里真的没有子弹。
“霍君裴！你是不是疯了，谁允许你擅自行动！”
霍君裴被局长骂愣了，下意识的看向姜云堇站着的方向，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
他好想知道，姜云堇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霍君裴，难道你知道枪里没子弹吗？”
霍君裴来不及思考，却下意识的隐瞒了姜云堇的存在，“我看他打从一开始就一心要掐死人质，所以猜想他枪里没子弹，赌一把。”
“你特么的……疯子！”
姜云堇不能再继续留在现场了，她这一下午，快给自己搞出心脏病。
她回到一开始和许朝一起来的那个小巷子，就看到许朝正靠着摩托车等她。
见她来，递给她头盔，“我以为你难分难舍。”
姜云堇好冤，难不成许朝以为她和霍君裴之间会有什么劫后余生互诉衷肠的浪漫桥段吗？
纯纯大误会！
姜云堇已经连嘴皮子都不想动了，她带上头盔，爬上后座。
“回家。”
姜晓晓正和妈妈一起看电视，是今天下午千禧商场的恐怖事件报道，这件事太轰动了，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报。
但是目前电视上还只有商场外围的画面，内部的信息暂时还不清楚。
姜晓晓听到摩托车声音，就立刻起身跑到门口迎接。
看到姜云堇从许朝的摩托车上下来，两人一起往家里走，心里燃起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她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姜云堇也重生了。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也有重生的机会？
她明明那么坏。
这世界，还是一样的不公平！
此时的许朝看起来万分狼狈，一身都是爆炸后落下的灰尘，灰头土脸的。
倒是姜云堇，除了眼睛红肿，无精打采，身上一点也不脏。
姜晓晓，“许朝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
许朝，“没事，路上遇到渣土车转弯不减速，甩我一脸渣灰，我去收拾收拾。”
好家伙，还说原来的姜云堇谎话连篇，您这不也是张嘴就来。
姜太太看着姜云堇似乎精神不太好，就向她伸手，“云堇快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过的？有人欺负你？”
姜云堇，“没有人欺负我，渣灰落眼睛里了，我先去洗个脸。”
姜云堇是不想在姜家装小女孩，和姜太太演母女情深的，自己受罪，还要虐到姜晓晓，给自己拉仇恨，着实不划算。
但是奈何姜太太现在对她确实还算关心。
所以她一下楼，就被拉着语重心长一顿劝说。
话里话外都是不要因为姜晓晓的回归心有芥蒂，都是姜家女儿，他们会一碗水端平。
说这话，纯纯给自己挖坑。
姜晓晓，是被人亏欠了十八年的真千金，一碗水端平，那就是对她没有任何额外照顾和弥补，这不是伤人家心？
姜云堇，是心虚敏感的假千金，事事都要比较一番，生怕错过姜家不想要她的证据被人抛弃不自知，所以，总觉得请父母偏心亲女儿。
何必呢？
这个家庭环境，是真的窒息！
姜晓晓，“是啊姐姐，你千万不要多想，我能够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就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我什么都不会跟你抢的。”
“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让爸爸妈妈再把我赶出去好不好？”
说着，就开始哭。
姜太太就赶紧抱着亲女儿哄，“晓晓说什么傻话，你是我亲生的，爸爸妈妈怎么可能把你赶出去，你不要胡说。”
姜云堇感觉，原小说里的真假千金每次都是闹得不死不休，这个没情商又说话不过脑的妈妈角色，大概要占到一半的责任。
她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拱了火，自己还毫无所觉。
你在假千金面前着重强调‘亲生的不会被赶出去’，在情绪紧张的假千金耳朵里，不就是只有自己这个非亲生的，才有被赶走的危机？
姜云堇其实是挺心疼姜晓晓的，这是她的家，她的亲爸妈亲哥哥，可是她却要处心积虑的算计演戏，来和一个本来与他们毫不相关的外人争宠。
许朝说，姜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直接拍屁股走人，太白眼狼了。
但是姜云堇觉得，自己离开这个家，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恩。
还有什么能比他们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和和美美更好的结局呢？
也许等大学开学，她可以去住校就好了……
等等，哪里来的大学，她考了230分，她上不了大学！
天要亡我！
姜晓晓有被妈妈安慰到，破涕为笑，“姐姐，唐沁她们约了我们明天去游乐园，一起去吧！”
唐沁是富家小姐，以前姜云堇的朋友圈，但其实，姜晓晓才应该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闺蜜。
唐沁和姜云堇关系不错，姜晓晓第一世是个自卑胆小土包子，被唐沁那群大小姐看不起，没少被欺负。
姜晓晓重生之后，借着自己洞悉先机，成功打入她们的名媛圈，轻而易举拿捏所有人。
姜云堇，“你去吧，我不去，我高考只有230分，我没脸见人。”
“以前的朋友，我一个都不想见，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说我不舒服，生病了，不能出门。”
姜晓晓，“对不起啊，是我考虑不周，其实一次考试失利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之前一直学习很好的……”
姜晓晓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一脸自责的看了看妈妈，仿佛自己说错了话。
“要不然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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