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戚宫廷
拍摄现场。
“太子,吾刚才所言,你是没听清吗?”
一个酒杯从厚重的绣着百凤齐飞的金色帘帐中飞出砸在李重俊的额角,鲜血混着杯中酒液缓缓流到李重俊惨白的面目上,惊醒了思虑中的李重俊。
李重俊冷汗津津,连忙单膝下跪请罪。
“母亲的话,儿都省得。安乐天真懵懂,怎会如此违禁犯上。定是有阴人在背后教唆。”
帘帐后斜倚的背影坐直了些。
“倒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话。不过是安乐在与她父亲撒娇痴缠罢了。太子不必如此在意。”
李重俊紧咬下颚,心下如热油翻滚,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
“母亲说的是,儿是安乐兄长,理应体恤安乐年少幼稚。”
帘帐后的背影又躺了下去,尝了尝侍女递上的新酒。
“你最是孝顺。吾近来身体不适,据闻新罗使者即将到达长安。不若你先去迎一迎,帮吾将新罗上贡的百年山参取来帮吾养养身子可好。”
“谪母亲玉令,儿明日便去寻那新罗使者。”
帘帐后的人摆摆手,李重俊退出宫室。
“cut!”导演叫停。
“梁老师演得真不错,尺度拿捏得正好。”
“袁老师也是,这次扔得角度刚刚好。”
袁向晚此时从帘帐后走出来向梁栩意道歉,原因无他,梁栩意已经被砸了十几次了。
这是梁栩意自己要求的,毕竟袁向晚要将杯子直接砸到他的额角的确是需要一些技巧,这不,砸了十几次才成功。
袁向晚心中实在抱歉,但又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这人对戏的认真态度比之她来竟是不逞多让,其实她前几条就觉得可以了,但梁栩意硬是要一个更满意的结果。
小梁真是个实诚人啊,袁向晚感慨不已。
正在一旁侯戏的单随风也对梁栩意钦佩不已,他又想起今早他过李多祚劝李重俊起义这场戏的时候。
“殿下,我等追随殿下十余年,惟望殿下早日御临,承李氏正统,继太宗宏愿。”
“自妖后临朝,李氏宗族受武氏打压数年,宗亲势力皆被盘削,朝中可用之人无几。妖后虽退位还宗,后宫狐媚惑主之事日盛,韦后与那蛇蝎妇人上官婉儿仗陛下偏爱,竟欲效仿妖后把持朝政。”
“武三思武崇训父子秽乱宫廷,共侍韦后,令先人蒙羞,宗庭不耻!”
单随风今早因为这段台词硬是被导演训了好几次。
这单随风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哪有这么扎实的台词基础。
幸好此时梁栩意伸出援手,帮着单随风一点一点梳理清楚,单随风才能顺利过关。
老梁是个好人,单随风向梁栩意投去感激的目光。
实诚的好人梁栩意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吹着小风扇思考下一场戏。下一场戏是重点之重点,内容是李重俊和李多祚率羽林卫破门击杀武三思父子。
没错,梁栩意在这个剧组终于有了自己专属的椅子,连池安都不禁感叹,梁栩意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啊。
这当然多亏了尚总,是她特意嘱咐导演要多多照顾这个新人演员。
“这尚老板人不错啊,”池安感慨,“你以后真得谢谢人家。”
梁栩意心道,我倒是想啊,可这尚总基本上不来片场,他也见不着啊。
如果刻意去寻,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是乱七八糟的人,这才是梁栩意不能忍受的事。
他又想起他之前见到的尚晚真,不仅面上一红。
尚晚真,她果然和梁栩意想象的一样,既威严凌厉,又优雅高贵。
而且还挺好看。
这可不能乱想!要尊重!
梁栩意定了定神,挥退脑子里不该有的绮思。
……
开始拍摄。
“皇帝手谕,命羽林卫三千将士速速召集,着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遣发!”
“诺!”
三千羽林卫银甲钢刀,整装待发,肃列城门之下。
“今武三思等人谋逆,阴结韦氏,私通上官,包藏祸心,意在倾覆大唐,恢复武周。我大唐儿郎不做亡国之奴,众将士可愿随我杀奸佞,清君侧,保全国祚,尊迎太子!”
“杀!杀!杀!”
熊熊火光中,李重俊持滴血长剑,走进武宅。众将士紧随其后,杀气腾腾。
武三思和武崇训父子在睡梦中被暗卫潜入房间,早已被绑了个圆扭送到正厅,扔在李重俊脚下。
武三思纵情声色多年,身体早被掏空,酒囊饭袋毫无反抗之力。
武崇训毕竟是韦后和上官的当红裔宠,即使如此狼狈,仍是面目英俊不凡,身着单衣,宽肩窄腰,犹如雪压青松。即使伏跪在地,仍是满身的英挺之气。
武家其他子嗣早在暗卫前来时便被割了喉。
“太子,你这是草菅人命,圣上如知晓你今日所为,必不会饶过你!”
李重俊恍若未闻,看着武崇训的脸若有所思。火光映在他挺秀的长眉,映出一双是疯狂又压抑的双目。
“武三思,你可知罪?”李重俊蹲下仔细看看当朝宰相狼狈的脸,轻声问道。
“臣何罪之有!”
“结党营私,秽乱后宫,残害忠良,欺君罔上,谋窜君位。这哪一条都够你死上十回八回了。”
“太子慎言!我武氏一门忠烈,我父亲兢兢业业……”
李重俊斜眼看了一眼武崇训,长眉一挑,阴厉之气袭来,生生阻断了武崇训口中的话。他一挥手,身后副将抽刀竟将武崇训割喉。
“不知死活。”李重俊轻嘲。
汩汩鲜血流出,倾泻在武崇训的白衣上,苍白凌乱的脸在鲜血的映衬下竟有丝媚气。武崇训片刻便倒了下去,像一只萎顿的大雁自空中坠落。
“我儿!我儿!”
武三思目眦欲裂,自知今日死到临头,避无可避。
“兀那小儿,你身体里到底流的是贱种的血脉!这李氏江山永远都轮不到你这个贱种来坐!”
“就不劳丞相为孤操心了。”
李重俊转身走出武氏府邸,带走一身寒风凛凛。
“一人一刀,头割下来,日后祭奠阵亡将士。”
“诺!”
“cut!”
导演声音一落,王鹤城便从地上爬起来,将脖颈后面藏着的血包扯了出来,这黏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他看看场中鞠躬致谢的梁栩意,心中还是有点服气的。
刚才梁栩意那一眼压过来,他真是感觉到了一阵危险的杀意,还没反应便已经僵在当场。
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出镜头,红色的颜料染花了他的白衣,衬得他艳气十足,加之英俊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引得不少小演员都红了脸蛋。
王鹤城见此皱了眉头,竟有几分嫌弃。
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他早已见怪不怪,哪里有见了王少芳心还不摇晃一下的女人呢?
当然最近有一个人除外。
尚晚真,王鹤城想到这人就咬牙切齿。
《神武门》试镜时,他虽然被尚晚真教训了,但尚晚真还是安排他去面试了武崇训这个角色。他第一次演这种在女人和父亲之间挣扎又彻底向权力跪服的复杂角色,不知道参考什么样式比较合适,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这时尚晚真说了一句话:“你现在这种又想做又不喜欢的挣扎心态就很合适,就往逼良为娼上面靠。”
王鹤城现在想来还有点生气,这女人真是口无遮拦。
坏女人,哼。
……
《神武门》剧组很快便迎来了压大轴的逼宫戏,众人皆是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玄武门下,寒风肆虐。
李重俊率羽林卫士列阵玄武门下,抬头望着他的父亲除却冠冕黄袍,以单薄的姿态站在城楼之上。
李多祚在一边焦急,“殿下,须得速速进攻,迟则生变!”
李重俊上前一步,对着城楼高呼。
“陛下,儿臣来接驾了!韦后乱朝,私通外臣,理应处死!只要您交出韦后,退居大明宫,臣依旧尊陛下为太上皇!”
“逆子无状!休得胡言!”中宗怒斥。
“皇后是你的母亲,你亲母不过是你母亲的侍婢,生产时因你而死,将你托付给你母亲!你祖母在时,是你母亲含辛茹苦养育子女,保护家人!你早已为太子,为何欲壑难平,贪心至此!你心中可有半分人伦道义,养育恩情!”
“今日你若上前半分,便是要至你亲父亲母于死地,牲畜不如,实为大不逆,日后必下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殿下,莫费口舌!皇帝的增援要到了!”李多祚劝道。
“父皇,今日之举实非儿臣所愿,乃是不得不为之举。若非皇后和安乐欲至大唐重回阴时,儿臣怎敢触怒龙颜!”
李重俊看着身姿单薄的父亲竟然心存一丝幻想,他回想起父亲未被召回的那段时光,他与长兄长姐一起生活,生活虽然清贫,但其乐融融。那时皇后待他如亲子,安乐视他为兄长。
“父皇,只要您圈禁皇后,禁足安乐,儿臣仍愿尊奉您为至尊!”
不好,太子让步了。李多祚心下一惊,抬手一箭射向皇后。
“逆子!你竟敢!”皇后虽未被射伤,但皇帝彻底被激怒。
“城下将士!孤乃大唐君王,御极天下,太宗之孙,四海之内莫不臣服俯首!尔等乃是大唐将士,朕的子民,服膺皇室勋爵,守护长安安宁,何以为反贼,辱极门楣,为世人不齿!”
此时楼下将士开始迟疑,之前杀红的双眼渐渐冷凝,左右相看茫然。同时李景仁已率援兵从后方侵袭,造成了部分骚动。
“朕应许你们,如归顺于天子,肃杀反贼,所有将士仍是天子卫士,今夜所为一概不咎!”
“杀反贼一人,升一级,赐百金!”
“杀贼首一人,连升三级,赐千金!“
军队哗变。
“护送太子先走!”
李多祚话音未落,已被士兵围袭,十数柄□□刺进他的身体。
“快走……”鲜血喷洒,他缓缓跪落,竟身姿不倒。
李重俊看着身边的刀山血海,尸首成堆,眼中逐渐疯狂!
天家冰冷,果无半分亲情!
世道残酷,瞬息时局骤变!
全因自己一时动摇,竟累得为他出生入死的部下惨死于此!
一无所有!
果然一无所有!
李重俊持剑跪立在为他死去的将士尸体之中,他一向整齐的发髻散乱,金冠染血,发丝散落在额前脑后。长眉静默,目如死灰,细小的伤口和黑灰印在他清癯的脸庞。身上金甲遍布伤痕,手中长剑布满血污。
良久,他起身,向城楼处忽然一笑,凤目生辉,长眉凛凛。苍白干涸的仰月唇撕裂出红色伤口。
他持剑自刎了。
“陛下,废太子的尸首当如何处置?”
“献头颅于太庙,以慰丞相父子在天之灵。”
“cut!”
制片人王衡看着仍是沉浸在戏中、即使站起来也是一脸痛苦的梁栩意心中一阵震惊。
这几个月没见,这人成长速度这么快吗?
此前尚晚真冒险用梁栩意的时候,她还有点担心,毕竟这梁栩意也没什么打戏和古装的经验,万一后面出岔子怎么办。
“那不然呢?”尚晚真面无表情,“烂全程和烂半程两个选一个,我当然选后者。”
“而且也有50的概率全程都不烂啊,怎么看都是更优的策略。”
行吧,还真让她蒙着了,王衡心想。
这真是,运气来了,捡都能捡着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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