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月色
谢桥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他保持着昨夜入睡时的侧躺姿势,身上盖着锦被,睁开眼,眼前却是空的。
昨夜躺在他眼前的人已经不见。
他顿了一瞬,便失落起来,心也空了起来。
他静静的瞧着她昨夜躺过的那一处,不由自主伸手轻轻摸了摸,好像那上面仍残留着她的温度。
可到底是已经凉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他记得她的确昨夜的确来过,至少饭桌上杯盘狼藉和残羹剩菜能证明昨夜不是他做的一场梦。
头微微发疼,许是昨夜太晚睡的缘故。
他忍着头疼下了床,在桌上发现了她留下的一张字条。
字条上书:我今日去太医院报到,晚些再来找你。
望着那一行字,他觉得自己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朝窗外望了去,正好瞧见窗边那一株石榴树的花开得正好,那茂密的枝叶中挂着一朵朵一簇簇的火红,甚是美丽。
伺候的人很快就进来了,有的为他打水洗漱,有的去收拾桌上昨夜还未收拾的杯盘,他也一如往常收拾自己,简单收拾一番,用过早膳,便坐上谢三早已备好的马车去大理寺上值。
谢三照常跟着上了车,却觉得今日的谢桥好像和昨日有些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当马车驶过街道,他甚至掀开车帘看着车外忽然说了一句,“今日街上真热闹。”
谢三呆了呆,暗想昨日、前日的街上也是热闹的,这一处的街道一直便是这样热闹喧嚣的,平日不知路过多少便,怎么今日他才注意到?
谢三自然没有问他为何突然注意到街上的热闹,因为谢桥好像并不是对他说的,只见他说完,便放下车帘,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
南嫤因为在青州抗疫中立了功,皇帝龙颜大悦,在赏赐抗疫有功人员那日便也给了南嫤不少赏赐。
但是对于要不要让南嫤入太医院做御医,皇帝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大承史上的确没有过一个正式钦封的女御医。
在此之前,考入太医院的人,从初入太医院到正式授予职位和正式上任是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核的,似南嫤这样一考入太医院就要授予御医官职的更是没有。
皇帝犹豫不决之事,是元盛老御医极力担保,说南嫤如今的医术造诣以足以担任御医一职,他甚至愿意用一生信誉做担保,只为南嫤换一个南嫤入太医院的机会,与此同时,青州同行一众御医有对南嫤的医术和人品都赞赏有加,也都愿意为她做担保。
到后来,甚至连皇后和贵妃都出面说情了,皇帝最后才亲手写下了“任命南嫤为太医院御医,授正七品官阶”的圣旨。
任命的圣旨半月前就颁了,因为当时南嫤还在青州,圣旨便直接送到了将军府,是空青代为接的旨,故南嫤今日一大早先去宫里谢恩后,而后才去太医院报到。
因为是第一天报到,南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虽说她是圣上亲自任命的御医,比其他御医好像更显几分尊贵,但是实际上这也说明了,她如今去了太医院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而这份特殊除了因为她是圣上亲自任命的御医,更多的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
事到如今,她倒是不害怕什么,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各种的议论,只是有些介意这些偏见和议论会对她之后在太医院的生活和日常公务有影响,所以她还是希望一开始便与同僚们相处融洽。
她可以允许别人议论她,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质疑她的医术和影响她行医救人的决心。
南嫤先去了院正那儿报到。
太医院如今的院正是李真。
让南嫤没有想到的是,李真见了她来,很是开心,对她很客气,说很欢迎她加入太医院,还亲自带她去见了其他共同处事的同僚。
更让南嫤感动的是,同僚们对她也很热情,丝毫没想她想象中的异样目光或是排挤,尤其是彭池极其高兴,甚至向李真提议为她办一个欢迎宴,而李真和其他公事的同僚都欣然答应了,还说欢迎宴便在今晚,地点就在海云天。
如此一来,南嫤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她来之前的那些担忧,倒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家又各自散去,南嫤便开始熟悉起自己的职责和日常公务。她如今是御医,属正七品官,按照她的意愿,如今主要管妇人科和专攻疑难杂症,她有自己的办公房,下属还管着些医士、使唤医女和一些肄业生。
等南嫤将自己的职责和日常公务都知晓得差不多时,便也快到了下值的时候,此时彭池过来了,说他已经按照院正的吩咐派人去海云天订好了雅间,等下了值大家便一起过去,南嫤应下,又道了谢。
南嫤这时候才从彭池口中得知,因为元盛老御医和其他几位老御医的极力举荐和担保,如今在她在太医院的人气极高,大家对她的期待也很高。
南嫤又有些忐忑起来,倒不是因为不自信,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几位老前辈的这般呵护,心中默默记下,想着今后一定寻机会当面同他们说一声谢。
闲聊几句,很快便到了下值的时候,一行人便一同前往海云天参与南嫤的欢迎宴。
欢迎宴很热闹,因为院正李真都亲自来了,因此来的人也不少,原本预定的二楼的两个雅间都装不下他们这些人,掌柜的说三楼倒是还有几个大房间,可以摆个两三桌,完全可以容得下他们所有人,但是现在三楼的那房里现在已经有一桌客人,还得需要去协调。
因为是南嫤的欢迎宴,彭池极其积极,此时也主动请缨和掌柜的一起去与三楼的客人协调,李真考虑到彭池是个新人,对应酬这些可能不擅长,便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去了。
三人去了一会儿,掌柜的很快就下来了,说三楼的那桌客人不介意与他们一同公用三楼的大房间,现下大家只要上楼即可。
一行人便去了三楼。
到了三楼,才发现三楼的那桌客人不是别人,竟是大理寺的人,是刘德全带着大理寺的几个官员正有应酬,谢桥也在其中。
见了谢桥,南嫤怔了一瞬,其他同僚分明也有些发怔。毕竟她和谢桥的事情在帝都也算是人尽皆知了,现在在大家的认知当中,谢桥如今只是她的前夫,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是她又无法跟他们解释……
忽然有一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好好的欢迎宴,到了这会儿,南嫤突然不想参加了。
同僚们显然也认出了谢桥。
南嫤甚至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已经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
但事已至此,南嫤只好当做没有看到谢桥他们那一桌,走到最近门的一桌,选了背对谢桥他们的一个座位坐下。
大家见今日宴席主角都坐下了,便也默默藏起八卦之心,也只当做看不见谢桥他们。毕竟只是前夫,即使迎面碰上了顶多也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息的不适之后,大家很快就当做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闲聊起来,菜很快便也上来了,李真和彭池吩咐将菜上齐之后,便也来到了南嫤他们这一桌,李真作为代表说了几句欢迎和祝福南嫤的话后,大家便共同饮宴。
欢迎宴热闹极了,大家举杯共饮,其乐融融,他们太医院的三桌,甚至很快就并成了一大桌,到了最后,大家都纷纷朝李真举杯,南嫤这才慢慢意识到,今天这宴除了欢迎她,也有大家趁机巴结李真的意味。李真毕竟是新官上任。
或者反过来说,这所谓的欢迎宴其实也是李真拉拢人心的一个机会。
什么欢迎宴,不过是借着欢迎她的由头,大家各自行事方便罢了。
不过南嫤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世道如此,也不存在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大家只不过是在交朋友的同时多为自己打算几分罢了。
但不论如何,今日她都正式入太医院了,南嫤是极高兴的,她又完成了一件想完成的事,今晚南嫤喝了很多酒,她早就醉了,等到宴席什么时候结束,她根本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同她道别,有人想送她回家,又有人说了什么前夫。
她好像很快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有人把她抱走了,下了楼梯,到了街上,上了马车,她觉得好闷,想吐,大喊大叫着,闹着要下车,要去外面走一走,黑暗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喊了停车,那个人又将她抱下了马车。
他们便沿着一条安静的大路,一直走,一直走,她好像闻到了花香,耳边好像还有虫鸣和流水声,她好像一直在笑,甚至在蹦蹦跳跳,有人一直跟着她,时不时还拉住她不让她摔倒。
忽然,她好像看到有船在远处游,她招招手,喊了几声,甚至想跑过去,那人连忙跑过来抱住她。
“别跑了,前面是湖!”
她听到有些气恼的声音。
她突然不开心了,皱眉回头望他,瞪着他,“你为什么凶我?”
“没有凶你……”
她看着看着,便渐渐不瞪他了,因为她看到一个十分俊美的少年郎。
“你真好看呀!”她看了他半晌,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郎君,你这般好看,可曾娶妻?若是未曾娶妻,可曾愿意做我相公?”
“不是前夫吗?”她听见他有些不开心的声音,她看进他眼睛里,好像看到一潭结冰的湖面,她不想看到这些东西,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你这么好看,做我相公吧?”她想让他笑,于是自己先笑了起来,“做我相公吧,做我相公吧,你真好看……”
谢桥不语。
“你答不答应?嗯?”她微恼,捏了捏他脸颊,捏着捏着,又咯咯的笑起来,身子朝他倒去,几乎全部挂在他身上,他都接住了,也一直看着她。
“我若是不答应呢,你会怎么办?”他忽然问道,任由她捏着,扶着她身子不让她倒在地上。
“你不答应啊?”她仰头,想了想,美丽的面庞上醉意微醺,在月色下更显巧俏。
“你若不答应,我便一直缠着你……”她得意的笑,说着醉语,却也醉了人心,“一直一直缠着你,一辈子都缠着你,一辈子都追着你,不会放手……”
她伸出手指,不安分的点了点他的唇,“相公,你真好看……”她忽然轻轻唤道,身子又渐渐不受控制,朝他贴近,贴得很近很近,口中酒香都打在他脸上、脖子里,身子埋在他身子里一般,手指点不断把玩着他的唇、他的喉结、再到他胸口……
谢桥呼吸微滞,没有推开,反而张开双手护着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
到底是不争气的,眸光微沉,终于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看着她醉得迷/离的双眼,低低呢喃,“这一次,你最好说到做到……”最好说到做到一辈子都缠着他、一辈子都追着他,不会放手。
俯身下来,将醉得不成人样的人背在身上,踏着月色,慢慢把她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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