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章 玄武世家之贵女(三十二)
第两百二十章 玄武世家之贵女(三十二)
舒六出了泽安院,顿住了脚步回首看了恢弘的泽安院一眼,想到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心中发虚的同时也有种隐秘的不能为人称道的快感升起,舒家犹如定海神针的老家主竟然被冕下和他联手骗的团团转!
这种感觉来得过于快而爽,瞬间填补了他的心虚,转而又生出了一种久违的豪情和激动。玩转庞然大物的龙川舒家啊!
冕下的心思他猜不透,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冕下恨毒了舒家!包括舒家的每一个人,甚至一草一木。
而冕下如今又是通过他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是耐着心思跟他演戏给所有人看,甚至还隐隐有要通过他的手将那三枚所有世家和势力都垂涎万分的驱魔药球给舒家的意思。
若是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算计,他宁愿相信母猪猡兽会上树。
他有预感舒家会掉进一个很大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就在世家大比上!
舒六眼睑微垂,将眼中的暗光挡住,抬脚朝着舒瀚的院子离去。
昔日威严庄重,守卫森严的鸿鹄院如今早已变得门可罗雀,站在院门之外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座院子已然跟它是主人一样蒙上了一层死寂。
舒六抬脚走进院子,七拐八转的来到了舒瀚的练武场。果不其然,舒瀚就在这里。
舒瀚虽然被废了一只手,但是毕竟没有被废紫府,修为还是在的,只是持剑的右手不够灵活拿不得重物而已。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个,他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只能做一个族人口里的废物,哦不,还要一个作用,找一个有天赋的女人,为舒家留下有天赋的下一代。
他堂堂舒家长房嫡孙,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充做一个生育工具地步!
舒瀚满腔都是绝望和刻骨的怨恨。怨恨父亲舒飞羽,若非是他为了抱着舒凤的前途又如何会无声的让他应下不朽丹帝的要求。
怨恨舒凤,若非是舒凤为了私欲,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了又玉,事情又如何会闹大?若非她学艺不精,一个大师后期的丹师竟然还不如一个新晋的大师级丹师,后面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
怨恨辰逸,若非辰逸那该死的贱民,他的一手为何会被断?他又为何会身有残缺,失了舒家少主之位。怨恨雪氏,她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可以抛弃他!叫他陷入如今的困境,连什么猫三狗四都敢到他面前叫嚣。
怨恨不朽丹帝,若非是她,怎么还有那场不限输赢只论时间的比斗?明明比他年幼,却站的比他高,高的他难以望其项背,就是报复这个念头都不敢生起,只敢在暗地了怨恨。
怨恨祖父舒煅天,怨恨舒家所有人,怨恨一切……
满腔满心满身满脑子满眼都是刻骨的怨恨。
舒六站在舒瀚的不远处,看着充满了浓重怨恨不复风光霁月的气度舒瀚,垂下了眼眸,心里的感情有些复杂,同情怜悯幸灾乐祸暗叹可惜各种不一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变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少爷安好。”舒六将心底的各种情绪压下,神态语气皆恭敬的问安。
舒瀚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被舒六这一声问安一惊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眼中的怨恨之色掩去,他舒瀚可以低微,可以受挫,但是绝不可以将自己的尊严送给别人践踏。
只是待他转身看见舒六之后,眼中的冰冷有些融化,可一想到舒六是他那好父亲的心腹,顿时眼中的冰冷更甚了,“六叔前来可是有事?”
舒六面上一片叹息可惜,“舒六今日前来并无恶意,大少爷放心便是。只是适才路过大少爷的院子,想到了一些昔年旧事,一时有些感触,所以便进来看看大少爷了。大少爷近来可还好?”
兴许是舒六的眼神和语气太过真挚,兴许是因为舒六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个出言关怀他的人,舒瀚眼中虽然仍旧一片冰冷,可却罕见的跟他说话了,“六叔你觉得我好还是不好?”
舒六的视线似是无意的从他的右手手腕上扫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将话咽了下去,出言安慰他道,“人活着就是好的。天无绝人之路,大少爷不要太过悲观了。”
舒瀚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天无绝人之路?那大名鼎鼎的舒六爷倒是跟我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断手的经脉恢复如初?”
舒六抿唇,对于舒瀚的讽刺也不恼怒,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低声呢喃,“你们兄妹真是命途多舛……”
舒瀚并未听得太清楚,只是听到了命途多舛这四个字,瞬间眸子里就变得幽深黑暗。命途多舛,可不就是命途多舛!三年前中了附灵魔藤,险些天赋被毁丢掉性命,幸好那时有一个舒九救了他,如今右手又被断,可这次有谁能救他?
想到那个因为救了自己而送命的嫡亲胞妹,舒瀚冷硬无情的心底浮现了丝丝暖意。他自幼便是在别人的恭敬和敬畏中长大的,被教导的只知道家族利益,全然没有感情温暖。
幼时见到外祖一家子对天生是一个废人的九妹妹掏心掏肺的好心里也曾嫉妒不满过,也曾羡慕渴望过。可到底,那些从来都不属于他。后来慢慢长大了,他就更加的不需要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他只要权柄在手就好!
直到三年前去魔兽森林历练的时候被附灵魔藤寄生,父亲为了确保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而产生任何可能不利于他坐稳舒家家主之位的因素,毅然否定了让武神直接逼出附灵魔藤的提议。而后让丹皇给他用药压制。
细细想来,他那时大概就已经开始怨恨了吧!怨恨父母都无视他的心情,只将他当做站稳自己脚跟的工具。
直到那一天晚上,他历来当成陌生人一般的胞妹双眸黝黑平静的站在面目狰狞扭曲的他面前,她的眸子里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有平静,如一汪没有涟漪的死水一般的平静。
看着这样血脉相连却陌生万分的胞妹,他的心蓦的就动了动,有一角突然就细微的疼了一下。
她的日子过得并不顺畅。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因为他关注她,而是因为他身边围绕着无数人,他们时而会笑着说废物九小姐如何如何了。
在附灵魔藤被转移开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舒九眸子里一闪而逝的解脱神色。
解脱啊……舒九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竟然不惧死亡只是觉得解脱而已。就好似活着是对她的折磨。而他心里很清楚,活着确实是对她的折磨,因为舒家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所以舒九死了,他那没有天赋,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的胞妹就这么代他受过,死在了附灵魔藤的手里。
而他,活了下来,仍旧是舒家高高在上的少主。
不是没有对舒九的愧疚和感激,也不是没有对父母绝情冷血的寒心,不是没有对无情的家族的怨。只是,他已经早已被教导的摒弃了感情。
再之后的日子里,他刻意去遗忘。直到四个月前表弟雪昑寒突然冲进鸿鹄院毫无预兆的就跟他动手,一边动手一边气红了双眼的叱问他小九为何而死。
那一瞬间,他心底尘封的那些感情突然就爆发了出来,那些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害怕,害怕的想要逃避割舍。然后他就那么跟表弟肉搏了一场,最终两人都鼻青脸肿,表弟临走前双眼猩红的说,“从今以后,我雪昑寒没有你这种泯灭人性畜生不如的表哥!”
泯灭人性!
头一次,他觉得有这么一个词这么适合他,适合舒家人。他的命是用跟他血脉相连的嫡亲胞妹的命换来的。
又一次的,他想起了小时候跟小九一起去外家时,即便年幼的小九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面上没有笑容,他也总是能觉得空气是温暖的,能感觉到小九心里是高兴的,是松快的。
他还记得外家所有人都喜欢小九,哪怕小九时常不说话,只是闭着嘴听他们说,只是时而点头摇头的,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愈发的来劲,说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表弟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猩红眸子后,他蓦的想起了小九幼时在舒家和在外家时的眸子是不一样的。在舒家时,小九的眸子是平静如死水的,没有一丝波澜,哪怕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再难听的话。而在外家,不论何时,小九的眸子里都装满了柔和温情……
“小九……”舒瀚静默的站在训练场上,嘴里不自觉的就轻声唤了一声。小九是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和亲情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他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小九要用自己的命救他的命。他只知道他欠了小九良多,一条命都不足以抵。
舒瀚的一声呢喃落在舒六的耳朵里,舒六的眸色瞬间变得深邃幽暗,双眼里闪过沉思之色,当年冕下确实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救了舒瀚一命,冕下被胁迫的可能性极大,可冕下也有可能是真的自愿救舒瀚。
听说冕下五岁前跟舒瀚的感情很好,两人时常一起去雪家玩的。而且,看舒瀚现在这模样,分明就不像对冕下这个嫡亲胞妹毫无感情的。
这样一想,也许冕下让他帮衬舒瀚,给舒瀚送资源是真的关怀舒瀚……
舒六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改变一下,有冕下在,舒飞羽是别想再重新坐稳家主之位的了。但是这偌大的一个舒家总要有一个家主的。不是舒飞羽,那么就只会是老家主的其它几个儿子之一或者舒飞羽的儿子之一。
而只要冕下在,只要冕下愿意帮舒瀚,舒瀚就有可能越过舒飞羽接掌舒家。虽然舒瀚的手的确是被废了,可冕下是丹帝啊!三年前能身中附灵魔藤不死反而成为了丹帝,也许也有可以帮舒瀚的法子。
“大少爷,我仍旧是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三年前,您不也活下来了吗?如今的情况难道还比三年前更差吗?您现在虽然无法持剑,但是修炼功法还是可以的。何必要自绝前途,浪费这大好的时光去怨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舒瀚闻言一呆。
错愕的抬眸看向舒六,却只看见了舒六转身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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