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物非，人非

麦蒂尔和孟道然驱车来到一片没有人烟的空地上，从后备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啤酒饮了起来。两个人目光呆滞的注视着远方，很快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空酒瓶，他们都在自责，和牵挂着那个不知所踪的她。

        良久，麦蒂尔终于开口了，不管孟道然信不信，听不听，他都要说出来。

        “回来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她，我只能不停地训练，逼自己训练，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因为我一旦停下来就会想她，就会后悔……”

        麦蒂尔激动的说着，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湿润。孟道然却发出阵阵苦笑，“你是说你因为太过思念把自己逼进了nba？达成所愿？你后悔？两年了，如果真的后悔，还不够让你下定决心再回到她身边？”孟道然觉得眼前这个徒有其表的美国人真是可笑。

        “孟，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晨曦，我知道你们都恨我，可我不能……我一个人在这边也承受了太多压力，我一旦放弃，就辜负了我的父母，辜负了对我下了重大赌注的莫奇老先生，我……”麦蒂尔内心挣扎着，这一刻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呀，你不能辜负他们，却唯独辜负了晨曦……”孟道然看着麦蒂尔，脸上也滑落一地泪痕，孟道然用手默默擦拭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晨曦，你在哪里……我错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真的后悔了……”麦蒂尔也抬头望向深沉的夜空，良久，中午低头失声痛哭“我错了，从你告诉我晨曦失踪了的那一刻，我就真的后悔了，我希望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加倍补偿她。”

        “补偿？你以为有些东西你补偿得了吗？时光倒流？那你希望倒流到哪里？是两年前你做决定之时，还是倒流回前天晨曦失踪的时候？你可以提前去机场接她，顺便上演个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她对你感激涕零？……你就可以一边怀揣着梦想，一边可以抱得美人归？你是不是太贪了？”

        孟道然冷笑着，句句扎在麦蒂尔心上，麦蒂尔沉默了，是呀，就算时光倒流了，有些造就的伤也会留下深深地疤痕，不可修复……何况哪有时光倒流之说？

        孟道然看着麦蒂尔一副消沉丧志的样子，用虽低沉却充满力度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回到你刚来中国之前，我不跟你比赛，不和你做室友，不让晨曦认识你，让晨曦远离你，不会让你有机可乘……”

        孟道然说着说着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酒瓶继续说道“不跟那个人赌气吵架，不让他们上那个飞机，不来美国，不离开晨曦和干妈，不带干妈去海上祭祀，更不会让她来洛杉矶……”孟道然心里的悔哪里比麦蒂尔少一点？

        “那时候，我最看不惯micko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更不喜欢他靠近晨曦，没想到如今，却是那个曾经最让我抵触的人给了她关键时期的照顾和温暖，反观你我……”孟道然说着斜视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麦蒂尔，苦笑一声，“带给晨曦的又是什么？”

        麦蒂尔一双大手抹干了眼里的湿润，扭头看向孟道然问道“你爱晨曦吗？”

        对于这个问题，孟道然不是没想过，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对洛晨曦是什么样的感情，看着洛晨曦和麦蒂尔以及micko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他也很了解自己的性子，自己不是那个能给洛晨曦安稳和幸福的人，却是自己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可如今晨曦不见了，叫他怎么原谅自己？“你呢？找到晨曦后，你会怎么样？”

        麦蒂尔没有回答孟道然的话，抬头望着深邃不见尽头的夜空，舒了口气说道“这两年是我过得最漫长、最煎熬的两年，像一个机器一样进行着枯燥的训练和学习。被传奇队选中的那一刻，我丝毫没感觉到兴奋和激动，反而心情更加沉重，我是一个叛徒，活该承受这一切吧！”

        孟道然看着麦蒂尔懊悔又消沉的模样，冷笑一声，复又点燃一根烟，“虽然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看你这副模样，看来放弃晨曦却是你更痛苦的选择。可惜呀，世上没有后悔药，时光不能再轮回……”

        于迷茫中，洛晨曦和瑞卡就这样在相互扶持的路上，在洛杉矶最底层的生活中摸爬滚打了五年。谁能想到当初二人携手并肩等消息，等未来，一等就是整整五年啊，这是洛晨曦过得最艰辛漫长的五年，又是成长最快的五年。

        骑着车奔跑在洛杉矶的街道上，洛晨曦早已磨掉了曾经的贵族小姐气息，在她面前的只有眼前的路，维系好和客户的关系，做好每一份订单，改善自己和瑞卡的生活……似乎再不奢望其他。

        “叮咚！”随着提示铃声的震动，洛晨曦靠边停下来，一只脚踩在路肩上，一只脚撑地，顺手摘下沉闷的头盔让自己透透气，低下头翻看手机订单，确认后，熟练的戴上头盔脚蹬几下油门出发了，洛晨曦心里是满意的，每接到一个订单，意味着距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正在精心为两人做晚餐的瑞卡听到开门声，不用猜肯定是洛晨曦回来了。

        “曦，回来啦！辛苦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忙碌的瑞卡伸出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洛晨曦喊到。

        “嗯！”洛晨曦拖着疲惫的身子换好鞋，来到厨房门口冲瑞卡笑着说“今天感觉怎么样？腿还疼吗？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呀！”洛晨曦望着眼前的食物，还真有些饿了，顾不上洗手，拿起来放嘴里吃起来，下班回家后就能吃上饭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去洗手！”瑞卡拍了洛晨曦不安分的手，并白了她一眼，“感觉还不错，放心吧，没事了。”三年前瑞卡在送餐途中一时情急之下，为了躲避横冲而来的货车，不小心骑车撞上了路边玩耍的孩子，好在孩子伤的不重，但是瑞卡却为了尽量躲避孩子而翻车受伤，一条腿被压在车下，虽然腿保住了，可是瑞卡也因此不能再干重活，遇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也因为这件事，她们二人赔付了很多钱，不光所有的积蓄，还有洛晨曦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出国留学的钱几乎都搭了进去。

        “曦，你真的要回国吗？”瑞卡一边吃饭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于中国，瑞卡是陌生的，一切的未知让她胆怯了。

        “瑞卡，相信我。去中国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那边好歹我们还有爸爸妈妈给我留下的房子，不像这里，没有一点温度。”洛晨曦扫视了四周一番，虽然两个人搬离了那个潮湿阴暗的集体宿舍，但是而今的房子仍旧狭小拥挤。“回去后我带你去看看中医，中医很神奇，说不定能减轻你的后遗症，甚至能除了病根呢。”

        瑞卡看得出来，洛晨曦虽然看上去说的坦然，但仍是心有不甘的。“对不起，当年都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给我治病，你现在应该在你梦想的校园里学习呢。”说到这些，瑞卡心内充满了自责。

        “好了，都过去的事了，说那些干嘛。”洛晨曦伸出一只手攥着瑞卡的手，安抚她，“你别总觉得是你拖累了我，这几年没有你一路陪伴和扶持，我根本撑不到现在，我们早就融为一体了，我们应该着眼于当下，别再为曾经未知的事情耿耿于怀。”

        瑞卡笑了笑，相互取暖的这几年让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意，可是瑞卡心里始终无法释怀，就像她知道洛晨曦也无法真正割舍一样。

        “还有一个多月我就能结业了，虽说不是正规大学毕业，但是有这个文凭，和这几年在这里的经历，回国后我应该可以找个不错的工作，何况我在国内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洛晨曦笑嘻嘻的说着，不知是为了宽慰瑞卡，还是自己。

        “那他呢？你真的不打算去见他一面吗？你明知道他们在找你，这几年就是忍着不去找他们，如今要走了，也不打算见一面吗？”

        洛晨曦脸上神情立刻变得凝重了。她知道麦蒂尔和孟道然在哪里，也知道他们在找自己，可不管这几年过得多么辛苦，她都没有勇气再次站在他们面前，尤其是麦蒂尔，自己还能拿什么面对他？如果是五年前自己刚来的时候，她甚至都会自己去找麦蒂尔，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还要不要自己，而今，发生了那些事情，她害怕面对他们，她甚至害怕丢失了麦蒂尔心中那个曾经完美的自己，麦蒂尔爱的是五年前的洛晨曦，找的也不是现在的自己。

        “我会去见他的，快了。”洛晨曦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说着，瑞卡早就看出了她的心虚。

        “去见他？就是辛辛苦苦的攒钱，然后看一场他的比赛吗？远远看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回中国？曦，你在怕什么？”瑞卡气冲冲的去洛晨曦房间拿出了麦蒂尔的杂志，指着上面清清楚楚的字迹“你看看，他也在找你啊。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他的照片，他的杂志，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他，而他也在找你，你为什么就是躲着不去见他呢？”

        见洛晨曦仍然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瑞卡真是又急又气，“既然你也不打算去见他，天天留着这一堆堆的照片杂志的干什么？花这些钱又有什么用？索性撕了得了。”瑞卡说着就要把杂志撕掉。

        洛晨曦眼看心爱的杂志要被瑞卡糟蹋了，情绪也开始上涨，“瑞卡，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这么对待它们！你放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抢过瑞卡手里的杂志，洛晨曦拿上书包，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只听见“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真怕本就简陋的门被摔坏了。

        瑞卡来到洛晨曦的屋里，看着墙壁上贴满的麦蒂尔的照片海报，挂着的每一款球服……她当然知道这些对洛晨曦有多重要。五年了，麦蒂尔早已成了洛杉矶人尽皆知的篮坛巨星，而洛晨曦明明有的是机会找到他，可她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瑞卡是心疼洛晨曦啊。这么多年，明明两个人都在思念着彼此，却无法相见……

        洛晨曦下课回来后，来到瑞卡房间门口，她知道瑞卡是关心自己，而自己先前对瑞卡说的话太重了，恐怕已经伤了她的心，轻轻扣了两下门，问道“瑞卡，睡了吗？”

        里面并没有回应，瑞卡确实躺下了，但是并没有睡着，她不理洛晨曦不是因为对方说了重话，相依为命多年，她们之间无需道歉和解释，都将对方深深种在了心里。洛晨曦自己想不通，她又何必多说，无益。

        见瑞卡没有回应，洛晨曦也没再说什么，回到房间里，拿出那本被瑞卡撕坏了的杂志，用胶带小心翼翼的粘好，又深情脉脉的注视起来，不知不觉，眼泪滴在了杂志上麦蒂尔的脸上。

        另一边，麦蒂尔训练结束后也和孟道然一起回到了家里，这几年，随着麦蒂尔身份的水涨船高，很多品牌厂商都来找麦蒂尔做代言人，孟道然毕业后为了方便寻找洛晨曦，进了传媒公司做了公关，麦蒂尔出名后，便找了孟道然来做自己的经纪人，久而久之，两个人便总是出双入对，如今更是一起租了房子住。

        孟道然洗完澡出来，看见麦蒂尔还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看。

        “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上午还要去广告公司拍广告，阿姨已经催了好几遍了让你抽空回家一趟，明天晚上还有比赛。”

        可是麦蒂尔并没有听进去孟道然的话，眼睛依然盯着屏幕上的寻人启事，“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晨曦，洛杉矶没有，也没有回中国，你说，她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

        尽管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五年来没有丝毫洛晨曦的消息，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呢？但是二人就是不肯相信那个最坏的结果，也不曾有过放弃。

        “好了，麦蒂尔，这几天你的事儿比较多，招人的事儿就先别管了，交给我就行了，你先去睡吧，你看你，都熬成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找不到？她为什么躲着我们？找找找，你找了吗？你是不是已经放弃了？”麦蒂尔心烦气躁的扔掉手里的电脑，这几年在人后，他经常这个样子，孟道然已经习惯了，他也信了当年麦蒂尔的话，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静下心来的时候，不是发了疯的找，就是喝闷酒，对着天空喊着洛晨曦的名字。

        这几年闲下来的时候，他们不止一次回到国内去找她，房内的陈设不曾变过，很显然，洛晨曦并没有回去过。

        孟道然何尝不沮丧，每每想起洛晨曦的事情，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或许，我们不该再执着下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晨曦还在，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找他，不会不来见我们，就算……就算她不想见你，总得回国内看看干妈她们吧，或许，她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

        “孟，你是她哥哥，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曾经你和我放弃了她，弄丢了她，难道如今你还要再次放弃她吗？或许，或许她在等着我们去救她呢？对了，还得找警察，让他们继续找，说不定晨曦被坏人藏起来了，这些衣冠禽兽，穿着体体面面，怎么就找不到人，我要去找他们，我现在就去警局，不对，去法院告他们渎职……”麦蒂尔慌慌张张起身，拿上手机和皮包就要出门，孟道然拉住了他。

        “行了，麦蒂尔，你清醒一下，警局五年前就立案了，他们也没有晨曦的消息，洛杉矶所有的警察几乎都被你找遍了，他们现在都怕你，找不到了，你放过他们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麦蒂尔瘫坐在地上，头抵在身后的沙发上，痛哭流涕，如今功成名就加身，却没有了她在身边作陪，又有何意义？麦蒂尔心里悔极了。

        孟道然也不会真的阻止他找下去，如今，找洛晨曦已经成了麦蒂尔心里的执念，孟道然真害怕哪天人找到了，却是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真不知道麦蒂尔会怎么面对？能不能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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