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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末路穷途


“你说什么?”正统本来正靠在榻上闭目休息,叶敏昭坐在床边给他捶腿,正统猛然翻身坐起来,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叶敏昭先是和陈嘉暗中对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这才假装震惊地说道。

        陈嘉道:“赵王殿下他暗通河北都指挥使李陵。他命令自己的心腹将本该运到辽东去的一万多件军械,运到河北去,还让他带了一封赵王的密信给李陵,暗中约定相机起事……他的心腹吕简因为良心未泯,不敢和他一起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才半路上偷偷跑来密报皇上。”

        正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吕简人在哪里?”他哑着嗓子问道。

        “就在殿外等候。”

        “传他入殿觐见!”

        内侍总管十分有眼色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吕简进了大殿。吕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觐见过皇上,今天干的又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心脏如同擂鼓一般跳得十分厉害。隐约间看见空阔的大殿里除了身穿龙袍的皇帝和侍立一旁的陈嘉似乎还有旁人,他却没敢多看。

        “末将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太监的指引下,他跪在铺了金砖的地面上,咚咚咚地磕头。

        皇帝冷冷看着吕简,半天不言语。吕简就觉得空气十分压抑,趴伏在地上,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皇权至高无上的威慑力还是十分强大的,即使正统是个十分温和的皇帝,吕简乍然见到他,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正统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问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和赵王有什么关系?”

        吕简道:“末将吕简,是神机营参将,末将的祖父和父亲都曾经跟着靖海侯爷出兵打仗,末将小的时候也曾做过侯爷的亲卫!”靖海侯是萧宗盛,叶敏瑜的外祖父。吕简一家子和靖海侯府有这样的关系,吕简自然而然就是叶敏瑜的人没有错了。

        “这次你出京,可是有什么差事?”

        “末将奉兵部的调令,命令末将和另一位参将赵坤将一万件军械运往辽东。”

        正统脸色一沉:“那你为何擅离职守,到朕这里来?”

        吕简磕头道:“不敢欺瞒皇上,此事个中另有隐情。末将这份差事据说是赵王殿下亲点的,是他和兵部尚书要点的末将和赵坤的名字,叫末将两个押送军械到辽东。本来这件差事交到了末将手里,末将十分高兴。因为押送军械这一路都在大楚境内,所带的兵马又都是精锐,并没有什么危险,回来之后就是大功一件,谁知临行之前赵王殿下把末将和赵坤偷偷叫到了府上,和我们说了一番话,不免叫末将心中起疑。”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吩咐末将和赵坤不要把这批军械真的送到辽东去,到了河北的地界,就偷偷转向,运往当地的卫所!可是末将两人接到的命令明明是将这批军械押送到辽东。末将两人大惑不解,就问赵王殿下这是何故。殿下却说末将和赵坤都是他的人,他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就好了。末将两人都说军令在身,不敢违命,殿下却说他是亲王,又是未来的太子、皇上,兵部也要听他的话。叫我们两个好好给他办事,将来自然有好处给我们……”

        “我们不敢违逆,唯唯诺诺地应下了。临走之时,殿下又给了末将一封书信,叫我到了河北的时候,将书信交给河北都指挥使李陵李大人!并且叮嘱末将在路上不许看信中写了什么。”

        “末将和赵坤奉命上路,越想越奇怪,河北乃是圣驾所在之地,赵王殿下这个时侯送一批兵器过去干嘛?河北都指挥使司归属五军都督府,因为地处京畿要害之地,一向都是最先得到补给的,前阵子才刚刚给河北都司的兵将换装,李陵李大人那里应该不缺这些军械才对!末将心里就暗想,除非赵大人手下有一批只听命于他的私兵……”说到这里正统皇帝已经神色狂变。这次出巡他带了两万人马护驾,李陵麾下共有三个卫所,手下有兵马大概一万五千人,距离避暑山庄不过几十里路程,若是他再养一批私兵,以有心算无心,骤然发兵,很有可能就将自己一锅端了。

        他只觉得屁股下面像是长了钉子一样让自己坐立难安了。“……说下去!”

        “赵坤赵大人也是十分迷惑,末将和他参详了一路,终究是不得要领。末将左思右想觉得事有蹊跷,实在是河北距离圣驾太近了……便偷偷拆开了赵王殿下让末将带给李将军的书信,结果一看之下,末将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信中写了什么?”

        吕简磕了一个头,声音有些发颤:“赵王信中指使李陵谋反,让李陵和殿下内外呼应,共谋大位,还说,此事若成了,将来等殿下登基了,定然以王爵之位相酬,要封李陵做异姓王!”

        “砰!”正统虽然早有预料,听到这里还是有些怒不可遏,“这个逆子……信在哪里,拿给朕看!”

        吕简忙从怀中掏出信来,陈嘉接了双手递给皇上。

        这封信却是陈嘉刚刚才给他的。

        皇上拆开信,一眼看见那龙飞凤舞的笔迹力透纸背,不是赵王叶敏瑜的笔迹还有何人?正统大略扫了几眼,叶敏瑜在信中写得虽然有些含糊其辞,大致的意思却和吕简所说完全一致。

        人证物证俱在,告密的又是靖海侯的心腹,皇上便已信了七八分,心中愤怒之余难免有几分伤心,他沉声问道:“靖海侯萧宗盛对你一家子有恩,你如何想到要告发于他?”

        吕简道:“末将虽然愚钝,却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却也知道忠君报国,真正该尽忠的是哪一个?何况,末将心里明白,即便是李陵起兵了,所谓邪不胜正,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迟早也要被皇上煌煌天兵所灭!末将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打算前来像皇上禀报了,却不想赵坤那贼人一心想要为赵王殿下办事,死活不肯跟末将一块儿前来,还威胁末将,不肯叫末将前来告密,末将没有办法,便将赵坤这厮杀了!”

        “你做得好!你先下去吧,待这件事处理完了,朕自然还有封赏给你!”

        吕简大喜:“谢主隆恩!”

        就有太监引着吕简出去,正统道:“将他好好看起来!”

        陈嘉道:“奴才明白!”便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吩咐了几句。

        小太监下去之后,正统又对陈嘉道:“你多派些斥候监视卫所那边的动静,所有士兵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作战。各营的将佐也要时刻打醒精神。”

        “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陈嘉也退下了。正统拿起那封信来,又看了一遍,怎么看都是赵王的笔迹,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能够模仿笔迹的能人并不在少数。

        正统看着看着忍不住老泪纵横。“朕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两个逆子一个比一个无法无天!朕叫他留守京师,不就是暗示他这储君之位就是他的吗,他为何还要勾结外人,想要了朕的命?朕还能活几年,他连这么几年都等不下去了吗?”

        “父皇息怒,事到如今您更要保重身体才行!儿臣也实在没有想到,四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的语气也是十分沉痛。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正统皇帝心如刀割,他对这几个儿子虽然也有些防备之心,但除了这点儿防备之心,他对皇子们可以说是关爱备至,都是早早就封了亲王。

        叶敏昭道:“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您一直不肯立他为太子,反而处置了不少上书为他说话的大臣,所以四哥怀恨在心吧!他才想要趁着您不在京师的时候,干脆破釜沉舟,一举登上皇位!”

        正统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叶敏昭忽然跪了下来:“儿臣有罪!”

        正统奇怪道:“你这是为何?”

        “父皇……四哥曾在儿臣跟前抱怨,说……说您是老糊涂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信任,却只信任那些下面少了一嘟噜的阉狗!”

        这所谓的阉狗自然指的是陈嘉了。正统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叶敏昭觑了正统一眼,继续道:“他还说凭他的资历威望,父皇早就该立他做太子了。又对儿臣说,只要儿臣答应支持他做太子,等他将来做了皇帝,要封儿臣做摄政王,与儿子共掌国是。”

        正统冷冷笑道:“我说这个逆子怎么忽然性情大变,原本傲慢跋扈的人怎么就变得谦虚谨慎了,原来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

        叶敏昭道:“儿臣也曾多次劝过四哥,如今大哥已经那个样子,你又功勋卓著,父皇的天下早晚是你的,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他却说父皇是不信任我,大哥无才无德也能稳坐太子之位多年,凭什么到了我内外归心,反而接连被父皇打压……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不少,儿臣想着,他终究是儿臣的血肉至亲,又觉得他说这些只不过是发发牢骚,怕父皇责罚于他,就没有向父皇说明。若是早点儿告诉父皇,父皇就不会陷入今天的危机之中,都是儿臣的错!”

        正统正在气头上,这一番黑状告的正是适逢其时。正统不由得对叶敏瑜又添了几分厌恶。

        他温和地道:“你起来吧!朕的三个儿子之中,小时候你最是调皮不服管教,现在看来,长大了之后,真正最孝顺的人却是只有你一个。那两个逆子,朕真是白养了!”

        叶敏昭这才站起身来,扶着正统在榻上坐好。“唯今之计,最重要的是要保护父皇的安全。消极被动的防御并不是上佳的办法!”

        正统听了道:“依你之见,可有什么好办法?”

        叶敏昭道:“儿子倒还真有一个办法,请父皇参详。如今军械并未运到河北的卫所,李陵起兵之事怕是还没有准备妥当,咱们有了防备,料想四哥也不敢骤然发兵。父皇何不亲笔书写一封书信,找个别的理由将四哥调到您的身边控制起来,他若是来了,一场战乱消弭于无形,他若是不来,您也有了借口,叫留在京城的十六叔将他拿下!”

        正统觉得有理,便吩咐太监准备笔墨,叶敏昭亲自给他磨墨,正统写了一封手诏,说自己身体抱恙,十分想念儿子,叫他接到手诏之后一刻不停,立即到避暑山庄来见驾。

        正统皇帝的手书通过四百里加急送到了叶敏瑜手上。叶敏瑜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早一刻知道自己被人诬陷谋反,事关重大,他立刻通知了萧宗昌和萧宗盛一块儿到承乾宫商议对策。

        一家子不是皇子就是重臣,还有一个皇贵妃,这样聚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扎眼,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了。

        承乾宫气氛十分沉重。萧宗盛咬牙切齿地道:“这究竟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萧妃倒还保持着一丝冷静:“还能有谁,自然是景阳宫的那对母子了!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他们隐忍沉寂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不甘寂寞地跑出来兴风作浪了!”

        萧宗盛狠狠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杯盘齐齐一跳:“这对毒蛇心肠的母子,那个贱人现在不是还在宫里么,老夫这就去景阳宫杀了那个贱人!”

        萧宗盛常年领兵,脾气火爆,说这就站了起来。萧宗昌赶忙叫了一声:“老二,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你给我坐下!你这样闯进皇上的后宫,杀了他的妃子,这和造反有何分别?”

        萧宗盛冷静了下来,坐了回去。“那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一家子人反而都去看萧妃。就连身为吏部尚书的萧宗昌也十分信服萧妃的策略,正是在萧妃的谋划下,他们才能顺利扳倒了太子。

        萧妃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咱们只有两条路好走。其一,就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外就说皇上在承德避暑山庄已经驾崩,叶敏昭秘不发丧,密谋谋取大位,咱们占据京师发兵起事。以讨逆为名,发兵杀到承德去!把他们两个一股脑全灭了。”她说得含糊其辞,所谓的他们,自然就是皇帝和叶敏昭。

        萧宗盛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萧妃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够狠辣的。

        萧妃又道:“这第二条路,就是按照皇上信中所说,免去亲王的车驾章服,屏除随从人员,到皇上那里去承认罪责!皇上为人心软耳根也软,到时候你多说好话,只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皇上连太子的命都能留下来,应当不会杀你。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

        萧宗昌、萧宗盛和叶敏瑜一时间全都静了下来。叶敏瑜目光中闪过灼人的光芒:“若是去了承德那里负荆请罪,就是将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我更倾向于第一个办法!”他本无意谋反,可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性格果决之人,也不是就真的不敢豁出性命去搏一把。

        萧妃却是摇头一叹:“你可知道,此事最大的障碍是谁?”

        叶敏瑜略一思索便想到了:“您是说……十六叔?”

        萧妃沉重地点了点头。皇上临行之前把兵符全都带走了,所以京郊的大营之中虽然驻扎了近二十万大军,可是没有兵符谁也调不动一兵一卒。和平时期自然是如此,可是一旦叶敏瑜拉起了反旗,那时候统兵的大将们自然就有个站队的问题。

        到时候叶邑辰站起来振臂一呼,不用想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要倒向他的麾下。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中下层军官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威望,另一方面,十二团营改组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上层军官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可以说对军权的控制,就是皇帝也比不上他。

        叶敏瑜忽地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十六叔,他若肯助我,将来就是让他当个摄政王又能怎样!”

        众人点了点头,想要起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萧宗昌和萧宗盛也要分头回去准备。

        叶敏瑜出了皇宫,当即打马直奔晋王府而去。而此时此刻,叶邑辰正带着雨澜、叶敏文和珠姐儿去往大兴的路上。

        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地,叶邑辰忽然就说要带着一家人去大兴的庄子上避暑,王府在大兴的庄子面积极大,里头还有一个很大的天然湖泊,据说建得十分漂亮,五月份正是天气热的时候,那里刚好是避暑的好地方。

        叶敏文知道了自然是高兴得要命,雨澜却暗暗有些奇怪。自从生了珠姐儿,因为孩子还小,她和叶邑辰都尽量避免带着珠姐儿出门,好在孩子已经大了,再过几个月就两岁了,倒也能出门了。

        雨澜就吩咐下人收拾要用的东西。他们现在想出一趟门不容易,大兴那种地方虽然山美水美,可是吃穿用度,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的。如果不从家里带过去,就是想买恐怕都没地方买去。

        何况有了珠姐儿这个小祖宗,更是麻烦。

        雨澜列了整整两张纸的单子叫钱妈妈带着下人准备行李,粗略估计大概要十几个马车才能拉得过来。

        行李才刚刚开始准备,叶邑辰就催着他们上路了。“简单带点换洗的衣裳,咱们马上就出发。”

        雨澜放下手里的针线,忍不住问道:“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也不带这么着急的吧!

        叶邑辰笑着安慰她道:“能有什么事儿,我就是想早点过去!难得咱们一家子能出去散散心,我这不是想赶快就赶到那里嘛!”

        “切!”雨澜跟着王爷也有几个年头了,对他十分了解,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雨澜倒也没有刨根问底,非要问出个子午卯酉,外头的事情叶邑辰拿主意就行了,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由叶邑辰为她支撑起一片天地。

        于是雨澜按照他的吩咐,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就出了们,留下双喜在家里收拾行礼,待收拾好了再带到大兴去。

        雨澜带着儿子女儿上了马车,叶邑辰也跟着上来了。一家四口,旁边还有两个丫鬟侍候,好在马车里空间足够大,塞了这么多人进来,还是不觉得拥挤。

        珠姐儿现在什么都懂了,可能是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吧,雨澜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看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珠姐儿一岁零一个月的时候学会说话,现在说得已经很溜了。

        五太太带着梁哥儿来玩儿,梁哥儿比珠姐大不少,可是每一次都被珠姐儿欺负,有好几次梁哥儿被珠姐弄哭了。她还很有眼力见,比如母亲一生气的时候,她就知道躲得远远的,还知道借父亲的势……

        总而言之,孩子大了,有些不好带了!雨澜都不好意思和五太太说,因为珠姐儿现在才不到两岁,不敢想象等她长大了,要淘气成何等样子,雨澜现在就有些暗暗头痛了!

        “爹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珠姐上了马车就一个跟头扑到了叶邑辰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叶邑辰抱着女儿真是老怀大慰。这个女儿从小就和他亲近,真是没有白疼她。

        他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咱们去大兴,那里有咱们的庄子,咱们去哪里避暑去!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湖,你一定喜欢的!”

        珠儿果然十分欢喜,她瞪着一双大眼睛问:“爹爹,什么叫避暑?”

        叶邑辰耐心地给她解释道:“避暑的意思,就是天气热了,咱们就避到一个不热的地方去住。这就是避暑了。”

        珠儿显得有些奇怪,又有些不明所以:“既然天气热了,咱们不是可以用冰吗,咱们用冰造一个大房子住在里头,不就不热了吗?”

        叶邑辰听得一愣,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用冰做成的房子很快就会化了!”

        另一边,叶敏瑜快马加鞭地赶到晋王府,马福亲自迎接出来,叶敏瑜道:“十六叔呢,您进去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见他!”

        马福点头哈腰地道:“殿下,您来得可真不凑巧,王爷去了大兴庄子上避暑去了!”

        他躲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叶敏瑜只觉得一颗心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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