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人

刀疤男收了钱，把人扔在路边扬长而去，钟言和慢慢踱步而来，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活着，将倒在路边软软的小姑娘抱起，他走向钟乔妍住处的对面，那才是他的家，如果不是察觉钟乔妍有动作，他根本不会踏足那个恶毒女人的地方。

        将人放在床上，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后脑勺有伤口，还是两处，一处应该是被刀疤男一伙人打的，还有一处是被扔下车的时候倒霉的撞上了一块石头，有一点见血，头部受伤问题可大可小，还是叫人把医院的仪器送来检查一遍比较放心。

        钟言和看着自己床上躺着的陌生女人，颇有些不自在，强迫症使他忍不住把人摆正了一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嗯，完美。

        目光从辛禾宁静的睡颜划过，她还是没变，小小的，皮肤又白又敏感，脸侧可能只是被野草划过，就起了一片红痕。

        钟言和不得不承认钟乔妍说的不错，他是真的有些心动，初恋对男人来说总有些不同的意义，这意义可大可小，而对于后来浅谈过几段恋爱却都无疾而终的钟言和来说，那段从未得逞的初恋滋味更诱人，后劲悠长，更遑论他的初恋还是彻头彻尾的暗恋，他自以为浪漫又霸道的追求甚至把人家姑娘吓哭了，后来还带给她一场校园暴力，真是失败。

        可能在辛禾眼里，曾经追求过她的自己就是一个臭屁、给人添麻烦的少年，可在他眼里，自己喜欢过的那个女孩是他弱小、以叛逆伪装无能与怯懦时期的一颗糖，支撑他度过了一段昏暗岁月。

        16岁那年的钟言和，过了四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他的父母四年前因一场意外的车祸过世，母亲那边没有亲戚，爷爷奶奶对他们一家的感情明显不如对大伯一家，在互相推诿间，他的抚养权就落到了大伯手上，随之还有父亲在钟氏的股份，也一并落到了大伯手里，可也没有办法，他年纪太小了，没有话语权，而且这股份原本也是爷爷给的。伯父对他并没有苛待，他手上也有父母留下的房产和赔偿金，可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有多好过？

        没有人管他，没有人关心他，他成绩好坏没有人有兴趣知道，他回家与否也没有人愿意多问一句，钟乔妍在学校得到任何一点成绩，回家就可以得到母亲的赞赏，甚至一家人出去庆祝，当然，这一家人中并不包括他；钟乔妍做错了事情，也有父母为她善后，然后狠狠训斥教导。可他哪怕翘课打架，老师打电话来，钟母也只是敷衍的说：“男孩子调皮一点正常，老师你看着办就好，以后不用为了这种事情特地打电话。”

        忽视才是最大的羞辱，钟言和那时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在所谓的家里没有人在乎，在学校他就要前呼后拥，就要奋力搞事情，做最让老师头疼的茬子。可少年的内心还是孤独得要命，于是他买了条狗崽子养，结果钟乔妍语带嫌弃的说自己狗毛过敏，钟母就委婉的劝他把狗丢了，他一气之下抱着狗跑了出去，最后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了，他把狗丢了。

        可他还是时不时去丢狗的地方看看，其实可以把狗送人或者送回宠物店的，可他就是那样恶劣，觉得这狗就是自己的，哪怕自己没办法给它一个家，它也要一边流浪一边陪他。

        有一天，他带着狗粮去看狗，却看到一个女孩拿着火腿肠在诱哄他的狗，而那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酱油瓶正抱着啃的傻狗轻易的就被哄走了。

        他阴沉沉的想吼住她，想说那是他的狗，可女孩的一句话让他放弃了，他听见她说：“我带你回家呀？”

        也好，这傻狗比他好命，居然有人要给它家。

        可后来他又在原来的地方看到了他的狗，和那个垂头丧气仿佛很难过的女孩：“对不起啊酱油，我爸妈，我在家里说不上话，你昨天也看到了，我妈妈最近心情不好，我怕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会被欺负，就委屈你在外面呆一段时间，我保证，在三天内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小狗用鼻子拱拱她的手表示理解。

        嗤，骗子。

        钟言和冷眼看着，他每天都来看，看那只傻狗还在不在，第一天，女孩给它带了狗粮，第二天，女孩带了鸡腿，第三天，女孩带了一个男人，等等，男人？？？

        “酱油，这就是我给你找的监护人，你喜不喜欢呀？”辛禾把手里的牛肉干塞给万励。

        万励懒洋洋的蹲下身，酱油嗷的一声围着他转了几圈，这嗅嗅那闻闻，最后就着他的手津津有味的啃着牛肉干。

        辛禾乍舌，语气很是羡慕：“这，酱油你这叛变得太快了，四哥，你也太招狗喜欢了。”

        万励皱眉：“叫小叔，没大没小。”

        两人一狗踏上回家的路，钟言和怔怔的，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滋味，但从那刻开始，他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感觉：他想认识那个女孩。

        床上的辛禾动了动，□□一声，钟言和从回忆中醒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女人，看着她缓缓睁眼，茫然的眨了眨眼，目光从虚空掠过，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你······是谁？”

        而后又捂着头痛苦喃喃：“我是谁？”

        钟言和一怔。

        ·

        三天了，三天还没找到辛禾的消息，万励眼下青黑又加重一层，素来冷淡的双眸被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和焦虑逼出了红血丝，纪青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吓人。

        何涓意端了杯咖啡，笑脸盈盈的放在万励手边：“励总，喝杯咖啡吧，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纪青同样憔悴的脸上翻出一个白眼。

        万励忍着火气，话语冷冰冰：“还没联系上钟乔妍？”

        “没有，那天分开之后，乔、钟乔妍就自己离开了，我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不过这也正常，她大小姐惯了，平时对我们这些朋友都是爱答不理的，但是励总，我觉得会不会我们调查的方向有错呀？也许这件事情和钟乔妍没有关系。”

        万励握紧拳头，阴恻恻的看向她，何涓意被这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吓了一跳，怎么，怎么回事？励总怎么会用那种杀人犯才有的狠戾目光看我？

        “你最好祈祷这件事和钟乔妍没关系，否则，你就和她一起，”

        他收回目光，转头专心查看从警局传来的监控资料，轻飘飘的把话说完：“下地狱。”

        他第一次尝到心焦欲死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正规渠道报了案，甚至□□那边他也塞钱去打听了，可还是没有消息，这几天贫民窟、红灯区、黑市也没有新的亚裔女性被买卖的情况，倒是救出几个久困其中的同胞。这几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的期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渺茫，他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活着。

        ·

        “除了后脑淤血导致短暂性失忆，其他指标正常。”钟言和收起仪器，推了推眼镜：“晚上想吃什么？还是意面可以吗？”

        辛禾的头上绑了一圈绷带，神情茫然，即使和面前这个男人相处了两天，他好像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但是那种从心底涌起的不安和戒备还是让她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下意识抓紧手下的床单：“都可以。”

        钟言和点点头，看着像只迷路小兔子的女人，很想rua一rua她的头发，却又忍住了。

        辛禾不知道，自己身上带有一种让人着迷的脆弱感和无害感，这种独特的气质很容易让男人，尤其是如万励，或如钟言和一般强大又强势的男人产生占有欲。很想养在笼子里，这是钟言和这几天最为清晰的想法，可他也明白，不能这样做，他应该早点将人送走，把事情了结，但或许是自私作祟，他想多留她几天。

        “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辛禾小心翼翼的问。

        钟言和套上围裙打开冰箱，再煎个牛排吧。

        “离咱们家一公里左右，这里私人住宅比较多，位置偏郊外，你运气挺好的，遇上我，不然······”

        辛禾身体紧崩：“不然怎么样？”

        钟言和笑了笑：“不然你就要在外面呆到着凉了。”算了，不吓她了。

        “等你的情况好一点，我会送你去警局，不要担心好吗？”

        “我也说过了，我们曾经是同学，虽然你现在也不记得，但是出于同胞兼同窗的深厚情谊，我不会伤害你的，再说你的伤也需要再做几次检查，我是个医生，不治好你医生的强迫症让我心里难受。”

        “你忍心让我难受吗？”他调皮的朝她眨眨眼。

        辛禾配合的提起嘴角笑了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身的一切都让她陌生得想逃，隐隐约约的，她直觉自己想逃到一个人身边，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她安心。

        “辛禾，帮我拿下碗。”

        “好。”她条件反射的答应，等等，这个对话怎么那么熟悉？一个男人，为她做菜，叫她辛禾。

        “啪”

        “怎么了？”钟言和被碗碎的声音吸引，看到蹲在地上捂着头的辛禾，脸色一变。

        辛禾抬起小脸，双眼溢满泪珠，她吸了吸鼻子：“头疼，还有”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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