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的见面居然是在一家肯德基。林应觉寻了个空位等待，约莫十五分钟，沈星想推门而入。
林应觉安静地等他走过来，几步的距离，却在他眼里慢放成一部电影。
沈星想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他面前也摆着一杯可乐，上面的水汽已经凝结，水滴洇湿在桌面上，像一小块污迹，林应觉问：“要先点些吃的吗？”
“不用了，”沈星想拒绝道，“我等下还有事。”
“好，那就不点了，”嘴角没有了上扬的力气，林应觉几乎是苦笑着艰难开口，问：“你没打算留在屏川了吗？”
“不留了，感觉津口这边更适合我。”
两人隔桌而坐，气氛冷滞。
林应觉喉咙滚动，“你室友…是女生吗？”
沈星想把手肘撑在桌子上，表情不意外也不慌张，“你知道了啊。”
林应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
“也得跟你说了分手之后，才能在一起吧。”沈星想笑了笑，笑容灿烂明媚，几乎使林应觉感到极大的眩晕。
他一刹那间说不出话，眼睛都憋红了。
沈星想看向林应觉寡白的脸，状似无意地问道：“老师，你听过双性恋这个词吗？”
林应觉反应半晌，不知道沈星想说起这个的缘由，却还是点点头，张嘴答道：“听过。”
“我觉得自己就是，”沈星想接着道，“喜欢谁都行，放弃谁也不会觉得遗憾，我以后可能会有爱到无法自拔的人，但我知道，这个人不可能会是你了。”
林应觉垂下眼睫，依旧能感受到沈星想直视他的视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直白坦诚。让他倍感折磨。
“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其实并不纯粹，带着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可能是看你清心寡欲太久，想把你拉下神坛，又或许是想气我妈，意气用事而已。”
“所以……”
“林应觉，”沈星想再一次叫他，“我们还是分手吧。”
林应觉一路静静听完，半晌，端起冰可乐喝了一口，沁凉的冷饮下到胃里，冻得有点难受。
他没发现自己手在抖，“既然你想好了，我就不说什么了。”
末了，还是忍不住问：“你还想回屏川吗？”
他看见沈星想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一下，道：“不太想。”
林应觉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然后才慢慢笑起来，说：“那祝你新工作顺利。”
他和沈星想不适合在一起，细枝末节的很多地方都能看得出来，只不过他太久没有得到温暖，见到一点明亮火光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忽略了那些已经表现得很明显的东西。
天色昏沉，林应觉提着孤零零的包，一个人走在宽阔的大道上，长条单薄的影子跟着他的脚步慢慢往前。
太晚了，他要去找一家宾馆住上一夜，明天再回去。
正想着，手机隔着裤兜振动起来，嘈杂的大街上歌声响起时很微弱，只有皮肤上的酥麻触感。
林应觉点了接通，孟知行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你的事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
从医院走出来，孟知行抬头看了看天，不会下雨，“那要不要去玩一玩，津市这边有个广场，吃喝玩乐都有，正好我现在也没事了。”
“不用，”林应觉说，“我在去找宾馆的路上，睡一觉明天就走了。”
“我也明天走。”孟知行想了想，诱惑道，“你来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保证你很想知道。”
“我今天有点累了，不好意思啊，要不改天吧。”
“心情不好？”孟知行拦下一辆出租车，“我陪你去江边散散心吧，待在房间里闷着会更难受。”
“好吧。”
林应觉找到了一家晚上要睡的宾馆，放好行李之后，把地址报给了孟知行。
江边有徐徐的晚风，湿润的潮意温柔地裹住人的肌肤，林应觉跟孟知行并行在江边小路上。
江边散步的人很多，充满着闲适与慢节奏的气氛，林应觉也觉得很放松，对孟知行提议到江边来的举动表示赞同。
孟知行开门见山，“你男朋友惹你生气了？”
“不是，”林应觉扶着栏杆，望向平静的江面，“我们分手了。”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林应觉笑了笑，长舒一口气，“这件事就这样吧，是我自己心太飘了。”
孟知行卑劣地感到心情上扬，是不是代表他就有可乘之机了呢。
“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点。”孟知行朝一家小摊贩走去，那里琳琅满目地摆着各色小吃，五颜六色的大团棉花糖尤其醒目。
孟知行侧过头，“你想吃什么颜色的？”
“绿色吧。”
“那就来个绿色的，”孟知行指了指糖丝，“师傅，麻烦卷个大点的。”
林应觉拽了拽孟知行的衣服，小声问：“你不吃吗？”
“棉花糖都小朋友喜欢吃的，”孟知行脚步悄悄移动，远离了林应觉一步，“我才不吃。”
-
棉花糖的确很大一个，林应觉拿在手上，差不多遮住了整张脸，为了保证棉花糖不沾嘴，他吃得很小心，小口小口地咬。
察觉到孟知行看着他的视线，林应觉顿了顿，把手上棉花糖递过去，“要是你也想吃的话，就给你咬一口。”
“不用，”愣的反而是孟知行，“我就随便看看，放心，不馋你的。”
“哦。”林应觉小声应了，呆呆的，眼神投向飘渺的江面，江风迷了眼，忽然就落下了大颗的眼泪，他后知后觉感受到难堪，拿着棉花糖挡了挡眼睛。
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孟知行不淡定了，难得仓促地从口袋掏出纸巾递过去，稳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应觉在出神，恍惚地摇摇头，语气充满了难过和怅惘，他问孟知行：“你说，同性恋是不是永远都要比其他人更难得到幸福啊？”
“我就想要一个人简简单单的爱我，”林应觉哭着说，声音含糊不清，“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难，”孟知行握住林应觉纤细的手腕，让他不再遮挡自己的面颊，露出镜片下湿泪涟涟的一双眼，“我来爱你，好不好。”
林应觉思绪一下断拍了，惊慌地甩开孟知行的手，猛然退后两步。一直到回到宾馆，两人也没再说上一句话。
孟知行知道自己这次的举动太唐突，但是林应觉的眼泪太过滚烫，在他心脏上裹了一层熔岩，把内里的一切都烧坏了。
连同理智也破洞了。
林应觉就在隔壁的房间，中间隔着一面墙。孟知行开始盯着雪白的墙面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可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林应觉炖的玉米排骨汤，送的红豆薏米汤见面礼。
也想起了电梯里，他能肆无忌惮观察的，那一小截露出来的洁白后颈，温顺的乌黑的发。
那一声温温软软的“林先生”。
不着痕迹的小性子。
……
很普通，却像天上的星星，微小不容忽视，让孟知行深深陷进漩涡里。
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孟知行过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林应觉。
“有话要跟我说？”孟知行尽量控制表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迫切。
“嗯。”
“你进来吧。”
林应觉坐在沙发上，神色还算宁静，孟知行不说话，等他先开口。
“孟先生，”林应觉声音很轻，“今天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孟知行淡淡笑了一下，看着他，“我不会对你说假话。”
林应觉的呼吸被攥紧了，胸膛细微的起伏着，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我相信。今天傍晚的时候……我的态度不是很好，在这里想对你说声抱歉。”林应觉低下头，脸也绷着，“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情。”
孟知行语气温和：“可以。”
他可以给林应觉时间，他很有耐心。
“嗯，”林应觉匆忙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孟知行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林应觉微微瞪大了眼，颇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有一个小要求。”孟知行卖了个关子。
“你说。”
“你思考的时候，记得别剥夺我追求你的权利。”孟知行还有心情笑。
这个玩笑似的句子把林应觉的脑子搅和得更加混沌了。
-
开学了，林应觉变得更加忙碌，一开年教的就是高一语文，学校还安排他当了班主任。
林应觉管理班级的经验还不够丰富，安排新生入学，报名注册工作，就已经让他忙得头大。
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出门，提前到办公室。晚上都是十点半以后才能回家，班主任不像值班的老师，每周就一两天值守晚自习，林应觉为了加深对班上同学的了解，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待在学校。
即便是周末，林应觉也不怎么出门，只宅在家里看书。
直到缴房租的这一天到来，林应觉按时给房东的微信转账过去。
没有秒收，但秒回了一条消息过来，手机咯噔一响，林应觉的手震得一麻。
孟知行：林老师这些天是在刻意躲着我吗？
都开始叫林老师了。
林应觉仿佛都能想象到，孟知行那张总是笑着的脸下，隐藏着不平静的咬牙切齿的情绪。
林应觉想了想，还是打字解释道：最近学校事情很多，没有故意要躲着孟先生。
孟知行：表情[撇嘴]
孟知行：跟你说个内部消息，合一要发新歌了。
林应觉：表情[哇]，开心！大概什么时候会出来啊？
孟知行：你想什么时候出来？
林应觉：最好明天就出来！表情[呲牙]
孟知行看着手机笑了笑，打字道：那就明天。
虽然知道孟知行从事的行业跟音乐有关，但他还没问过孟知行有没有见过合一，于是有些忍不住：孟先生，你见过合一本人吗？
孟知行照了照镜子，评价道：见过，很帅。
林应觉：！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合个影，要个签名，林应觉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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