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毒魔草
槐树门后面别有洞天,连通这一片山谷。水木清华,入眼所及是一大片花树,不仅模样新奇,连花香也十分独特。
柳千叶好奇道:“这是什么花?怎么不曾见过。”
万斛雪:“这是我爹培植出来的特有花树,整个修真界只有这里有。它叫做金银火花树,这种花春天发芽,夏天时是金色的,随着季节逐渐淡去,等到秋天时已经成了银色。”
“初雪降临的那天,山谷里所有的金银火花都会化成齑粉,就像被浮空的火星,漂亮极了。”说到这儿,万斛雪冷淡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动容。
柳千叶听说世间还有这样新奇的花树不免咋舌,听说是特别培植的,当下大着胆子调侃起来:“想不到金前辈还喜欢莳花弄草,我以为他是那种醉心药典的怪老头呢!”
万斛雪听到这番评价,微微蹙起眉心:“世人都这么以为,只有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金银火花树三十年一枯败,想要重新种植就得花六十年时间日复一日为枯树浇水,少一天都会前功尽弃。这浇得水也并非寻常的水,必须攀到净雪峰接每天新鲜的雪,至纯至净,落地的不能用……”
这树的培植方法当真世所罕见,就算不提净雪峰常年狂风骤雪气候恶劣,这六十年如一日的浇灌也绝非常人所能坚持。
“‘落花春正满,春人归不归。’”万斛雪嘴里轻轻抚过金银火花树的树干,清冷面容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悲伤之色。
柳千叶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漫天花海,突然想,这花有没有可能是金俏风为了谁而种植的?如果真的是,那这位金前辈可算得上世间第一至情之人了!
穿过金银火花树林,万斛雪示意前面的竹屋就是金俏风住处所在。她让柳千叶稍等,自己先进了屋。不多时竹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从中奔出来一个蓬发矮小的白胡子老头,他见到依靠在柳千叶怀里的崔无患,满脸喜色,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天下至毒金灵子,老夫今生有幸所见当真是无憾了……哈哈哈哈哈。”
金俏风伸出手捏起崔无患下巴,左右端详片刻,嘲讽道:“咦,治疗的人还不算愚笨,可就算封住了奇经八脉又如何?时间一到阎王爷自来收人。”
柳千叶见状忙道:“金前辈好厉害,我二人此次就是专程来找您救命。”
金俏风这才察觉到柳千叶的存在,“哼”的一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小子居然也中了同样的毒。”金俏风不等柳千叶开口,已经捏住了他的手腕。
好快,柳千叶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何时出得手!
金俏风稍一搭脉,便离开甩开,满脸嫌弃道:“快走快走,一副短命相,就算治好了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趁此机会早死早托生!”
甚至由不得柳千叶再开口,金俏风便已经上手推人。
柳千叶一边担心崔无患摔倒,一边还要“抵御”金俏风的推搡,场面乱成一团。
屋里的万斛雪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出来查看,见此情景赶忙上前阻拦。
柳千叶急得大喊:“前辈!前辈!我知道你收诊要求苛刻,柳千叶愿意挑战,只求、只求金前辈救我师兄弟二人的性命!”
金俏风一听,停下动作,冷笑道:“哼哼,就凭你?那好,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心,要你的肝,要你的手脚,这样你也肯么?”
柳千叶一怔,这是什么鬼要求?心肝脾肺要来干嘛?做凉拌菜吗!
金俏风露出一副看透的表情:“小子,怕了吧?趁着还有劲儿,赶快挑个风水宝地躺着,也不算亏待自己。”说完就拨身回屋,柳千叶见状高声喊道:“谁说我怕了,就算是心肝脾肺又如何?只要你肯救人,我就算一死也肯得!”
这话喊得豪气干云,胸腔发震。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金俏风缘何一见到他就如此大动肝火,但既然来了,就绝没有无功而返的打算。
金俏风闻言脚步一停,缓缓转过身,用鹰般的眼神在柳千叶身上来回打量。他道:“老夫六十年前曾立誓,任何前来请求救治的人必须完成我定下任务。只有完成的人,我才会救治。”
说着,金俏风扫了眼崔无患,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你既然不知死活,而我又的确有这么条规矩,自然不能阻拦。我这里面有一颗‘毒魔草’的种子,想要让它成功发芽更是难如登天。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有毒魔草,你和你师弟这两条命就算阎王也夺不走。”
柳千叶问:“如果没有呢?”
金俏风阴测测一笑:“你就等着为他敛棺收尸吧。”
金俏风道:“我如今有法子救他,可惜缺了这味重药。小子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金俏风无能,而是你这师弟的确福薄。”
柳千叶默然片刻,突然道:“金大夫何不说说如何催这毒魔草发芽?”
金俏风冷笑道“这毒魔草种子本是纯净无毒,想要它变成毒草,就必须以毒血浇注。”
“浇注它的血越毒,这草的功效也就更好。”
柳千叶恍然大悟:“以毒攻毒,这有何难?我这就去捕些活物来。”
金俏风摇头:“倘若一般鸡血、狗血、猪血就能浇注。这草还有什么稀罕之处?人人都能采它一大把了。”
柳千叶道:“那你说该怎么浇注。”
金俏风道:“人血,新鲜还带着温度的人血。”
“以身体为介,我再施以毒物扎刺,待毒性爆发之际,放血浇注毒魔草。”
金俏风玩味地看着眼前青年,见他双眉紧攒,心底冷冷道:这世间就算夫妻、骨肉之情也未必愿意以命相抵,他俩不过同门,生死大事,想想也知绝无可能。
岂料下一瞬柳千叶就已有了决断。
柳千叶郑重地一揖礼,道:“人命关天,时不待人。还请前辈速速为我施毒。”
“你!”金俏风讶然:“当真的想清楚了?你身体亏损,再施以重毒,说不定当场就毒发身亡。届时可连最后六天的日子都没有了。”
柳千叶突然想,假若让崔无患此刻死去,自己或许就可以逃过一劫,从此高枕无忧。但自己恐怕也难逃毒发。
再说……
他不能。
他无法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死去,如果真的这样,他恐怕一辈子也良心不安,这样活着,也是无趣。
终于,柳千叶决绝道:“请前辈为我施毒。”
按照金俏风的指示,柳千叶双足跏趺呼吸吐纳,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
金俏风从药瓶中夹出一只疯狂扭动的蜈蚣,笑眼眯眯道:“这是我养了十二年的宝贝蜈蚣,虽然是比不上天下至毒金灵子,但普通人被它咬上一口不出一盏茶时间就会毙命,不仅死相可怖,过程更别提多痛苦了。”
柳千叶撇过头去不敢看,感觉到手臂被什么咬了一口,身体一颤,便听到金俏风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再施第二毒。”
“还有?”柳千叶放下袖子,一脸惊异。
金俏风嗤道:“何止。余下还有火蟾蜍、沙蛇、冰蝎、藤壁虎。待这五毒一一注入你的体内,与你的血液混合交融,方可放血催草。”
他见柳千叶整个人都愣住了,俊秀白皙的脸庞也发因毒素入体发起黑来,一派愁云惨雾笼罩在头顶。
金俏风善心提醒:“你要是现在打退堂鼓,尚还有余地。”
柳千叶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头,他道:“我不是害怕那些毒物,也不怕吃苦忍痛。只是耽心时间太长,耽误了我师弟的命。”
金俏风震然,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回答。他神色一凝,难得严肃了起来。他回望躺在床上宛如死尸一动不动的崔无患,心内思量:这少年和他情义竟深刻至此。
柳千叶只身走到一处院角坐下,闭目打坐,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毒素开始在体内剧斗。
起初柳千叶只觉得浑身有点发热,脸蕴黑气,没过多久热度攀升,体内就像有无数腾跳的火团,毫无章法的冲闯。
至亥时起,金俏风又陆续多次为柳千叶施毒。
起初柳千叶尚能忍耐,可随着毒素累积,皮肤内脏,由内至外无不剧痛难忍。他咬破了下唇,为了防止惊动旁人,趁着理智残存时咬牙撕烂衣摆一角胡乱塞进嘴里咬着,以免自己抵抗不住发出声来。
又过了一会儿,体内由火热转至冰冷刺骨。柳千叶觉得自己好像赤脚在极寒的冰面上走,每一步缓慢而痛苦。
万斛雪看他难以自控的倒在地上,抱着双臂跼跼缩缩得像只鹌鹑,意图拿床棉被给柳千叶披上,不料被金俏风逮个正着。
“主……”万斛雪吓得一抖,看到对方冷冷地眼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改口道:“爹……”
金俏风望着万斛雪手里的棉被,自然反应过来是给院里那小子准备的。他摇了摇头:“没用的,就算治好蜈蚣毒他也时日无多。”
万斛雪面露意外:“爹爹何出此言?”
金俏风拎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苍老的面容沟壑纵横,他五官面容并不慈祥,甚至有些邪气。
金俏风道:“因为他是个炉鼎之身。”
“炉鼎?!”万斛雪震然。
“没错!”金俏风长眉一轩:“方才我稍一搭脉就知道他五脏亏虚,流气肆蹿,还有两股迥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搏斗。这具身体,表面强健,实则底子空虚,甚至乎——还不如屋里躺着的那位。”
金俏风说得正是崔无患,此时的他已经被万斛雪搀扶进了内间,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万斛雪万分惊诧,按理来说柳千叶修为高深,身子怎么会破败成这副模样。
金俏风冷笑道:“古籍药典上曾经记载有一种炉鼎,正是专门为主人转嫁伤害的傀儡,他们与主人的星命进行缔结,等到将主人痛苦全部承接后,也就到了他们命竭之时。自古人各有命,炉鼎这样帮助主人改命就是逆天而行!这样的炉鼎,一生倘若只承受一次还会有三年余命,如果强行多次缔结,就会形神俱灭,万世不得超生。”
“而柳千叶就是那样的炉鼎。”
难怪金俏风一见面就劈头盖脸说柳千叶命短。原来他早已经知道了。
只是……柳师兄他又是为了谁修炼此术?万斛雪想,莫非他是为了崔无患?毕竟师兄那么处心积虑救他……
身旁的金俏风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一下子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肯定不是为了床上那小子。如果是为了那小子大可以直接施法,为其改命,也就不会跋山涉水来找我了。我猜柳千叶的星主另有其人。”
金俏风道:“柳千叶体内有两种力量,一种是正道名门修炼的内功,还有一种,则是魔道擅长的内功。我猜属于魔道那部分的内功可能是为了炼成炉鼎。药典记载,想要制成炉鼎,非得同时修炼正邪两道内功,再服用大量的消魂丸。”
“消魂丸?”万斛雪瞪大眼睛。
金俏风点点头:“消魂丸是魔界圣药,它会一点点瓦解人的情智,直至成为一副毫无灵魂只会服从的空壳。”
“魔界圣药,难道柳师兄是魔道的人?”万斛雪大胆猜测。
金俏风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此术邪门得很,研习之初就是因为魔界圣女刁幼不忍心爱之人死去,因而抓了无数生人炼制为炉鼎,最终真的帮助爱人起死回生。要说柳千叶跟魔道毫无干系,这绝无可能!”
万斛雪心里突然难过。
金俏风命她去看看柳千叶死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准备给他放血催草。
万斛雪点了点头,放下棉被走进院落。此刻的柳千叶已经昏死过去,满脸黑气,额角还撞出了伤口,仔细看血都凝固住了,想来是刚刚毒素发作折磨的他意识全无,撞到院墙所致。
金俏风也跟着走了出来,赞赏地点点头:“不错,可以动手了。”说着,递过来一把淬火消毒过的小刃。万斛雪接过手里,心里虽然万般抗拒,可手上仍然按照命令行事。她紧咬后牙挥刀一划,柳千叶滢白的手腕立时绽开条口子,涔涔流血。
金俏风见状赶忙拿来毒魔草接血,鲜红如珠帘般的血液一滴一滴灌进泥土之中。眼见柳千叶失血渐多,面色越来越苍白,万斛雪不由着急,可金俏风并没有出声喊停的意思,她也因此不敢张口。
又过了好久,直到毒魔草长出嫩绿色的枝丫,金俏风这才说:“好。把这小子也带进来。”自己则端着毒魔草回了竹屋。
万斛雪赶忙为其包扎,不过此时的柳千叶已经气若游丝,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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