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昏暗的灯光下，窦乐流着血的脸变得森然可怖，窦展鹏被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下意识的捂着脖子，生怕下一秒窦乐给他来个抽刀封喉。
“乐乐，我已经搞到钱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回来！绝不给你惹麻烦！”他发颤的声音带着卑微的讨好意味。
“爸，我还能相信你吗？”她微微垂着头，没有看自己的父亲一眼，暗色的血顺着她挺翘的鼻尖蜿蜒而下，滴在满是灰尘的水泥路上。
一声“爸”，让两个人都一阵恍然。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叫过他爸，他大多数时候也忘了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血浓于水这个词，似乎在这般畸形的家庭里只是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贬义词。
即便如此，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确实缓和了不少。
“相信我！乐乐，钱我明天就能还上，我保证！”
“钱？”窦乐冷吭：“把我当二奶卖掉的钱吗？”
窦展鹏并不傻，他估摸着，自己和肖唯的见面应该是被窦乐知道了，他随即干笑：“你都知道了啊？那，那都是玩笑话！你别当真啊。”
窦乐没接话，只是默然松开了手，一双眼睛犹如冰冷的摄像头，直直凝着窦展鹏，好像要把他的丑态尽数录下来：“那些病历记录，你愿意发给谁随便你。但有一点你该知道，你能拿到钱的前提是我还在盛世娱乐工作，你手上的负面新闻一旦爆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给你钱！”
窦展鹏沉默，这些话戳中了他最担忧的痛点，因为他手上的所谓“黑料”，不只是窦乐的要害，也是他唯一要挟肖唯的筹码。
那些精神鉴定材料，他一定要好好利用，决不能轻易给肖唯。
他这样想着，神色肃然，不禁后退了几步。
窦乐几乎瞬间洞穿了他的想法，唇角微翘，哂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好自为之。”
“爸，我姑且再喊你一声爸。别再逼我，我不想把事情做绝。”
她的后半句声音渐渐变低，好像是在警告他，更是在提醒自己。
放走了窦展鹏，窦乐身心俱疲的回了家。
老宅的门没有锁，大门上的玻璃都已经碎了，门框变了形，可怜巴巴地歪着。
屋里也没开灯，她顿感不妙，匆忙进了门。
她打开客厅的灯，只见谢欢满脸的伤，一动不动的躺在客厅的地上。与此同时，一丝烧焦的糊味从厨房溢出来，呛得人难以忍受。
厨房的火势已经开始往客厅蔓延，窦乐连忙报了火警，跑到谢欢身边，摇醒了半昏迷的谢欢。
谢欢只是被打晕了，并没有大碍。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窦乐满脸焦虑的看着她：“姐，发生了什么？”
“厨房起火了，咱们必须马上出去。”
窦乐知道，火灾的发展只在瞬息，燃烧产生的浓烟和二次爆炸引发的次生伤害是致命的，她来不及多解释，拉着谢欢往门外跑。
“嘶！我的腿……”
疼痛令他的眉心皱成了一团，他的双腿传来阵阵剧痛，他咬着牙说：“应该是骨折了。”
可是情况危急，已经不容再拖，窦乐背对着谢欢蹲下，道：“上来。”
“姐，你背不动我。”谢欢摇头。
“别婆婆妈妈的！快上来！”窦乐厉声道。
谢欢无法，挪着上半身，趴在了姐姐背上，由着她将自己往门口拖。
仅仅四五米的距离，窦乐已经走得满头是汗。她的背上压着一百三十多斤的男孩，身后是燃烧愈发猛烈的滚滚火海。
姐弟俩终于逃了出来，窦乐松了口气，随即脸色陡然一变。
她将弟弟安置在上风口没有浓烟的位置，将身上的手机扔给了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欢欢，你打电话叫救护车，先去医院，我进去拿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谢欢愕然，立刻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即刻拉住了她的手：“里面太危险了！姐，你不能进去！”
窦乐掰开他的手，满是烟尘脏污的脸蛋上露出坚毅的微笑：“姐答应你，我一定会出来的！”
她说罢，决然离开，再次钻进了汪洋火海……
秦央不知人心险恶，对着几桌食客苦口婆心、软硬兼施的“言语感化”了十分钟，最终败下阵来。食客们软硬不吃，不认钱更不认人，嘴上说着我是你粉丝，身体却很诚实——抱着手机死也不删照片。
秦央无计可施，最终丧权辱国的答应给每人十张签名并合影，这才成功“劝删”。
秦央坐在小马扎上，把自己名字签了八十来遍，手都签麻了。
一旁的女孩有点不忍，弱弱的说：“哥哥，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我们不着急走。”
秦央眼角一抽，心说你们不着急我着急啊。
他突然有种小时候被老师罚写作业，还被同学围观的即视感，这场面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他将一沓子签名分给众人，此时烧烤摊也收摊了。
他正要去开车，忽听到火警的鸣笛声，那声音刺耳的响，而且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
又见几个热闹的路人追着那消防车往前走。
“这又是哪着火了？”
“前两天张家那小卖店刚着了一次，这才几天啊，又着了。”
“你看那火光没？好像是扇子胡同吧？”
“呦!还真是！咱过去看看!”
扇子胡同？
她家好像就是扇子胡同……
秦央双瞳一缩，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脑子来不及多想，他拔足奔向扇子胡同……
他跑进胡同，半途遇到了那辆消防车，因为胡同口太窄，消防车被卡在了距离着火地点五十米的地方，再也开不进去。
几个消防员正在取消防设备，正要往火场跑，秦央拎起地上的一个灭火器，风一般冲了过去。
“喂！同志你干什么！”
“救人！”
消防员们面面相觑，又不能耽搁时间，只能带着灭火工具，跟着他往前跑。
窦家老宅里的温度渐渐升高，窦乐在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放着母亲遗物的铁盒子。
她松了口气，急忙往门口走，却见客厅早已成为一片汪洋火海，根本无法走到门口。
窦乐脸色彻底白了。
屋子里的浓烟越来越多，她只能关上了卧室的房门，试图减少进入的浓烟，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又用衣服捂住了口鼻，可一切操作都收效甚微。
她剧烈的咳嗽，呼吸渐渐困难，屋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几乎要将皮肤上的汗毛都烧着了。
大门已经渐渐看不到，到处都是滚烫的火焰，仿似要将一切化为灰烬。
几分钟前，她已经听见了火警警报的声音，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铁盒子，下意识的将双臂收紧。
既然可能要死，她也要最好最坏的打算。
她抬头看向卧室的窗，窗户本来是打开的，但是窗户外封了护栏，也封住了唯一逃生的通道。
但即便如此，放置一个铁盒的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挪着窗外的花盆，将铁盒卡在了护栏口。
她忍着窒息的痛苦，慌忙从桌子上找了笔，扯下一页日历纸，在反面写下了交代给弟弟的遗言。
她折好了纸，将之压在了花盆下。
做完这一切，她突然觉得放松了很多。
窗外，熊熊火光将天空照亮，本来就微弱的星光，此刻更是变得暗淡无光。
她坐在床上，仰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禁想了很多。
如果就这样死了，就见到妈妈了吧？
又或许，她们母女的相见不会太美好，因为她们是不配去天堂的罪人。
不过，在地狱重逢，似乎也不错。
她自嘲地提了提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了。
咳嗽渐渐加重，意识已经混沌不清。
她又不觉往窗子的方向挪了两寸。
果然，人都是贪生怕死的。
即便是她，也不能免俗。
滚滚黑烟已经从卧室的门缝溢了出来，她知道，木板门很快就要挡不住大火了。
她并不担心，因为在大火烧进来之前，她就会被室内弥漫的毒烟呛死。
烧死和呛死，哪一种更痛苦呢？
她倒在床边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意识逐渐剥离，隐约有机械切割金属的尖锐声响，也有人在喊她。
她努力动了动眼皮，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已经无力再回应。
但她知道，窗外的消防员在破窗。
“姑娘，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救你出去！”
“你坚持住！千万不要睡！”
不要睡……
不要睡……
是啊，她不能睡，不能睡，若是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如果能侥幸出去，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如是想着，忽觉门口一阵巨响，她无力翻身，却只觉有人进了卧室。
那人头上戴着防烟面罩，看不出是谁。
他将她拉起，在她的头上也罩上了防烟面罩。
此时，窗外的三位消防员看到火场里的被困群众从一个变成两个，都懵了：
“他怎么进去的？谁让他进去的！”
“小赵和大春俩人在门口灭火呢，估计是没拦住他！”
“哎？他防烟面罩哪来的？这家伙挺懂啊。”
“他不会是抢了小赵和大春的面罩吧……”
“这不是胡闹吗！你俩快点儿割！我去前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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