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时值三月，正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之际。

        自从孟晚情成为了将军府的义女，沈夫人就给了好多漂亮的衣裳和首饰给孟晚情，还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将这些都用上，打扮漂亮才行。

        孟晚情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摆弄的洋娃娃，每天都要被打扮得很华丽才能出门。并且这个门还是她的房门，穿得这样繁重，她根本不敢轻易上街。

        沈朝颜十分热衷于打扮孟晚情，可以说她想要女儿的一部分理由就是想要满足自己的装扮欲，而又这么恰好，孟晚情的底子十分不错，平日男装看起来清清秀秀，一旦打扮起来，就蓦地让人眼前一亮，弄得沈朝颜越来越爱不释手……

        这日孟晚情穿着一身绣金织花暗纹的粉白襦裙，在沈夫人房里被摆弄欣赏了好一会，才被放出来让她自己玩儿。

        穿成这样的孟晚情哪里敢出门，于是只带着沈夫人拨给她的婢女巧儿在花园里转了转。

        燕长思寻到她时，正巧孟晚情坐在池亭边喂鲤鱼，碧池丛生荷叶，因着不到六月，池里并无花蒂，可粉衣女孩往那儿一坐，却是如一朵开得盛丽的荷花般，吸引人的目光。

        燕长思不由得呼吸一滞，顿住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事实上，这几日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惊艳到了。孟青明明出身江湖，从前也没见她举止有多么讲究，但当换上了这身衣裳，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举一动透露着优雅从容，宛如她本该就是大家闺秀。

        这当然是得益于沈夫人的教导，以及贵重的首饰衣物带给孟晚情的压力——她感觉要是不讲究些，真真是要毁了这些好看的衣服。

        至于孟晚情为什么能这么快融入身份，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电视上天天播的那些古装剧早就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她，拿捏一下姿态对孟晚情来说不算太难。就连沈夫人也惊奇于她的适应速度，直怀疑她是不是本就出身官家贵族。

        喂着鱼的孟晚情注意到了燕长思，她偏头向他看去，对他展颜一笑：“有事吗？”

        声音轻柔，细言软语，真真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女孩头上的步摇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似晃在了他心神上。

        他定了定思绪，走上前去，“……柳大夫说沈夫人的治疗疗程已经结束，明日便会请辞。”

        孟晚情笑望他，了然般道：“你要跟柳大夫一起走，对吗？”

        燕长思咬了咬下唇，似有些纠结。

        他在听到要走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就巴巴地跑来找她，他不知自己是在期待什么，难道是在期待孟青能够出言挽留吗？但她从来都没有表达过想要与他同行的意愿，而他也无法放弃复仇跟在她身边。他其实早就意识到了，在寻到柳大夫之后，他们二人的分别是早晚的事。

        但，心中不舍的情绪蔓延，他怨自己实力不足，想要变强，可顾此就无法顾彼，两全其美，很难。

        他只愿有朝一日能够变强，强到足以帮上孟青的忙，想要保护自己，也保护珍视之人。他要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他人操控。

        可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会花上多少时日，是以，他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长思自知弱小，现在还帮不上什么忙……可，可以后，等我将武功练成，到时候一定还姑娘恩情！你…你可愿等我？”

        无所谓等与不等。从一开始她就对少年的还恩不甚在意，或许还不等他长成，她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呢？

        想是这么想，但没必要说出来。

        孟晚情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少年喜色染上脸颊。

        “那、那就这么说好了，以后，我会回来这里找你的。”这样的约定，不知为何让他感到很开心。

        孟晚情这会儿站起身来，直立着与他道：“自结识以来，我已受过你多方面的帮助，燕兄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虽然你我皆因有不得不做的事而只能相别，但在我心里我与燕兄已是朋友，所以即便分别，情谊却是永存，我希望来日若有再见之时，还能如今日般欢言畅谈。”

        相处这些时日，孟晚情对燕长思的感观其实不错，少年彬彬有礼，体贴周到，还知恩图报，是个有义之人，她拿他当朋友这话不假，起码比初时承认他是朋友时更加真诚一些。

        人与认同之人相处久了，总会产生一些情谊，孟晚情也不例外，但也仅限于此了。她从未把自己当作局中人，而燕长思在她心中的定位也一直没有超过过客的界限。

        没有什么过客是不能被遗忘的，即便她还算喜欢他。

        今日她会说这番话，也是存了郑重道别的心思在，因为她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再见之日，那么就把这次离别当作最后的交集吧，以免留下遗憾。

        燕长思欣喜于孟晚情的话语，重重点了下头后便打算离开。

        “慢着。”身后女孩忽然出声唤住。

        燕长思疑惑回头，就见女孩忽然伸手扶上他的脸颊，温婉如水的双眼擒住他的视线，红唇微启，轻言道：“保重。”

        ……

        少年直至离去，胸口的鼓动声仍久久未平，耳尖染上薄红，纷乱的思绪让他不能冷静分析自己的心况，只沉浸在脸颊边那似乎还残留着的余温中。

        而另一边的孟晚情，看着手上的东西略呼一口气。

        还好还好，差点就忘了回收坐标了。既然燕长思不再是她的任务目标，而她也无义务继续照顾他后，这种有用的东西还是收回来的好。

        是以她刚才伸手去摸少年的脸，纯粹是为了回收之前安在少年耳后的坐标，虽然这么做是有些暧昧的嫌疑——连跟在她身边的巧儿都禁不住红了脸——但目的达成了就好，直肠子孟晚情完全不会因此多想些什么。

        翌日，萧家主人亲自将柳大夫送至府门，无论何种话语都无法传递心底的真切感激，萧家虽有备上丰厚谢礼，但柳元瑛拒收的态度坚决，只肯收下寻常诊金，萧家只好作罢。

        在一番道别后，萧家人目送着柳大夫二人所坐的马车远去，心中感慨万分。

        马车是萧家为送柳大夫出城特意备的，只是送一段路程，且京城人多眼杂，柳元瑛不会拒绝。

        车上，老者看着身侧的少年频频回头似有留恋，忍不住出声道：“别看啦，你在车里能看得见什么？”

        少年闻言，默默回身坐好不再多动。

        似有所觉，老者语重心长地道：“有留恋是好事。你若一心扑在复仇之上，我还担心有一天你会迷失方向……”

        少年听得懵懂，但他想，孟青就是他的方向，那女孩坚定前行的模样就是他的榜样，他心下期望，终有一天，他要以最理想的状态出现在孟青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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