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瓶竹马（十八）

两人说开了以后，就总像热恋中的普通小情侣一样黏黏糊糊在一起。
  只要没课，他们总会手牵手一起待在某处安静的角落。
  慎温文不喜欢提及从前，可他又总会突然冷不丁的问他手机里相册第几几张照片的她和慎温文在干什么。
  白茶如实说了他又不爱听，拉着个脸像个小狗一样拱她，哼哼唧唧的吃着飞醋。
  白茶总是好笑的哄他说，‘你们都是慎温文，都是我爱的人。’
  慎温文却总是戏精的情景扮演起来，说什么原配小三替身之类的话。
  白茶每回都能稳稳的接戏。
  两人戏瘾过了，一切浮夸的扮演都将结束于两人绵长暧昧的对视中，相爱的两人间的距离将会不断的被拉近，近到呼吸交缠，彼此气息交换，唇舌交接。
  他们像是大学里的一对普通暧昧的情侣。
  但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每当甜蜜幸福之时，慎温文内心总惴惴不安，像是在薄薄的冰河上与爱人拥吻，透过爱人黑亮如像春日里仍有碎冰的眸中，慎温文总觉听到了冰面碎裂声。
  直到周五下午，下了课，他去找白茶一起吃饭。
  “慎同学。”
  有人叫住他，慎温文停住脚步回头，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是和他从一个教室出来的，是他们班的同学。
  而自周一醒来，虽然慎温文渐渐断了社交，但他总是疯狂无声的摄取着周围的信息，那时，班里的任何人他都能对上脸叫上名字。
  而如今……
  慎温文的脸苍白了瞬，脑海里关于这位同学的记忆模糊起来。
  额角突突的跳，他扯起唇角，“张叁同学，有什么事吗？”
  他面前戴眼镜的同学面色古怪，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句，“慎同学，我叫高山。”
  慎温文扯扯唇角，自娱自乐的想，也不算完全记不得不是？好歹名叫对了，虽然有点口音。
  所幸高山同学并不计较慎温文叫错名字的事，他只是想问慎温文一个方才老师课上讲的拓展公式。
  高山同学懊恼的说，“老师当时翻太快了，我没记太清，慎同学，你看，我这写的对吗？”
  慎温文垂首低眸，看到高山指的笔记本某处时，手却骤然收紧。
  高山同学笔记本的纸张被他攥的皱巴，他手背青筋暴起，脸色苍白的过分。
  慎温文失神的看着完全陌生的公式，脑子回忆着高山同学嘴中所说的扩展公式，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都不曾留下。
  “慎同学？慎同学？”
  “抱歉。”慎温文回了神。
  高山同学担忧的看着他，“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慎同学脸色很苍白。”
  慎温文迟钝的摇头，“没事。”
  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将单肩背着的黑色书包取下，掏出打开他的笔记本，简洁干净的笔记展开，那个公式赫然在其中。
  高山改了改错误，道谢准备离开。
  他离开前迟疑了下，转身回头想和慎温文说声不舒服记得去看病。
  他转身就看到了清俊瘦弱的青年依旧是方才那个姿势站在那里不动，他微弯着腰，垂着头，有些长的发遮住眼，他的目光似是一直停留在笔记本上，像一座定格无生命的雕像。
  高山恍惚的想到军训结束时那晚，众人簇拥着的青年在众人手机晃动的灯光下光芒万丈、肆意张扬的跳着帅气街舞时的模样。
  高山突兀的开口，“慎同学，你女朋友应该在等你吃饭吧，不要迟到了。”
  无生机的石雕僵硬机械的转头，空荡荡的眸子里总算多了些色彩，高山无声离开。
  一切都不是没有征兆的。
  沙漏翻转，所有他曾疯狂摄取的记忆像是抓不住的沙一点点从手心溜走，慎温文无能为力的站在旁边看。
  慎温文知道白茶很了解他，即使他一直自认和有记忆的慎温文是两个个体，他依旧能很容易的被白茶洞察情绪。
  他小心遮掩，压住心里的惶惶不安，如往常一样去找白茶一起吃饭。
  白茶一见他就定定的看着他，慎温文手心冒汗，他扬起臭屁的笑，“茶茶怎么这么看我？我又变帅了？”
  依旧是贱贱的又自恋的语气，他仿佛一切如常。
  “你的脸怎么那么白？”
  白茶皱着眉去摸他额头，额头有些凉，他的唇色也有些泛白。
  慎温文完全不躲避她的触碰，任由她温热的手触碰他额头，贪婪的吸收着她传来的温度。
  白茶的手要离开时，慎温文的手却握住她的腕。
  白茶抬头看他，他垂着头，脸依恋的在她手上蹭，他隐瞒又坦言，“我有些不太舒服。”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说不下去了。
  承诺好的要互相坦诚，他却又这个样子……
  他自我强迫的掀开脆弱的自尊的伪装，向亲密无间的爱人露出正插着毒箭血淋淋的伤口，
  “茶茶，我在遗忘。”
  这六个字像是用了他所有力气，他的尾音轻飘飘的像是要消失。
  他闭了闭眼，恍惚又听到了冰河碎裂的声音。

  是来自哪里的声音呢……
  他怔怔的睁眼向他脚下看，铺好砖的地在他视线里变成了碎裂的冰面，他仿佛身在孤立无援的海面，他看不见靠边的岸，而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他被吞没，掉进了冰河里，浑身冰凉。
  原来，声音是来自他脚下啊。
  有人抱住了他仿佛从冰河里才被捞出的身子，温热紧贴，温暖的感觉令慎温文的手紧紧抓住。
  他全身轻轻的颤，白茶听到青年破碎的声音开口，声音带着小孩子努力后依旧失去珍宝的委屈，
  “茶茶，我努力过的。
  我好认真的在记他们的脸、他们的姓名啊，我上课好认真的在听课记笔记啊，我好认真在记你和关于你的一切啊……”
  “为什么还是会忘……”
  “怎么还会忘啊……”
  白茶手轻柔的拍着他颤抖的背，她声音很轻的哄，“没关系的，慎温文，我记得的。
  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你不想听我们就一直向前走。”
  "I'll  remember  you  forever."
  一滴温热掉落在肩颈处的皮肤，白茶的轻拍他背脊的手顿了顿，她仰头轻柔的吻落在他湿润的睫毛。
  她又重复一遍，"I'll  remember  you  forever."
  她缱绻的声音温柔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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