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耍我?别想反悔!
本以为处理完淑贵君和沈迟一切就结束了。没想到老皇帝竟然转头为难沈墨,责怪他不顾宫禁时间,深夜出门,但念在孝心可嘉,罚抄三遍宫规,由德贵君监督。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幅情状——白行简在宫中无论干什么,身后都跟着一个沈墨。
白行简很无奈。
孤男寡哥,老皇帝就不怕秽乱后宫?煜王不知道避嫌一下?可能以前德贵君不问俗事的人生态度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以至于都不把他当哥儿而当和尚了。
“煜王殿下,皇上没有规定抄写地点。你可以回去抄,抄完拿过来给我过目一下就行了。”
沈墨充耳不闻,手上毛笔不停,道:“德贵君看书看乏了觉得无聊?本殿可以陪你出去转转,只限宫内。”
“不用,本宫很好。殿下继续。”早抄完早走。
这一抄就是半月。
白行简从一开始的天天盼他走,变成天天盼他不要吹毛求疵,写一张废一张。
在沈墨皱眉看着自己抄的宫规有一个错别字再次将纸团揉起扔掉时,白行简终于不能忍了:“你拿过来,我帮你抄。”
“德贵君不用帮本殿……”沈墨假装满含谢意地推辞道。
“没关系,我许久没抄,手痒。”白行简几乎咬牙切齿地一个一个字往外蹦。
说着伸手就要拿走他用线绳穿成的宫规本——因为宫规很长,所以用绳穿起来。
“那多不好意思——”沈墨递过去,在白行简拿到本子的刹那,他突然往回用力一扯,呲啦一声,拖拖拉拉抄了半个月的宫规,一夕作废。
白行简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哎,我白抄了。德贵君手劲真大,接下来半月只能麻烦你了。”
白行简:“……”
甩锅倒是一把好手。
“不用再抄了,我跟陛下说你抄完了。走吧。”
“那多不好,万一父皇找你要我抄的宫规呢?”
“我就拿着这本去,说我撕破的。”
沈墨撇撇嘴:“也是,反正父皇不会怪你。”
“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行。”
白行简脸色沉下来,阴恻恻道:“你不走,我就让宫人赶你走。煜王殿下总不想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吧?何况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和我结盟。”
“行我答应了,你可以滚了。”白行简不耐烦道。
沈墨错愕:“你知道我说的结盟什么意思吗?”
白行简:“我当然知道。帮你夺嫡。”他捞起撕破的宫规本,规束好放在一边,“好了好了,快走吧。我会帮你的。”
沈墨撅了撅嘴,气哼哼地走了。在这里吃了半个月清汤寡水的素菜,他还不呆了呢。
……
终于送走了沈墨这尊大佛,白行简决定午睡之后去宫里的御花园逛逛。总闷在宫里也不好,古代的娱乐设施实在太有限了,除了看书、散步打发时间,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式。
德贵君的仪仗停在御花园亭子里,悠哉悠哉地看花,春日暖阳打在身上,晒得身子暖烘烘的,微风拂过,雀鸟成鸣。
当宫里的妃子真是太惬意了,一年365天基本不用工作,月月还有俸禄,简直人生巅峰,这是他以前作为一个社畜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最好,他也养一只猫可以作伴,顺便没有那个该死的系统任务,就更好了。
“德贵君好兴致,今日怎么得闲出来赏花了?”
白行简身子微僵,好心情瞬间没了。
是沈迟。
才半月,他就解禁了?
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白行简:“齐王殿下不是也有‘空’出来赏花吗?”
沈迟听出了他的暗讽:“德贵君也准备插手红尘事了?”
“本就身在红尘,随波逐流而已。”白行简淡淡地说。
沈迟走进亭子,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道:“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德贵君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白行简微微后挪,拉开距离:“普天之下只有一位良主,那就是皇上。齐王殿下有空提点我,不如跟你父君说一说让他母家安分些,少与我谢家内耗相斗。”
沈迟心下了然。
估计是不久前,外公与神威侯在是否出兵平叛北疆的问题上意见相左,惹恼了德贵君。文臣和武将自古不相容,此事已经僵持半月,该有个了结。
“北疆百姓穷苦久矣,现今外敌来犯,百姓本就贫苦不堪的生活雪上加霜。敢问齐王殿下,眼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有半分为他们着想过?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文丞相动辄以国库空虚要挟我父亲,难道国库空虚是我父亲造成的吗?”
“难怪,德贵君一向淡泊明志,此番是本殿外公唐突了。”沈迟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德贵君心系百姓而非针对他个人,他只是因为外公的缘故被迁怒而已。
“殿下知道就好。历代明君无不体恤百姓的艰苦,皇上日理万机,为北疆之事殚精竭虑,文丞相身为国之重臣,一不体恤百姓二不为君分忧。殿下要我如何择良木而栖?”
沈迟听出德贵君言语之中提醒他,要成为明君就必须学会体察民情,时刻为百姓着想,要让他看到诚意和成绩,他才会择他为良主。
如果有德贵君的支持,就代表神威侯也站在他这一边。那个位置,一定十拿九稳。
“本殿一定回去规劝外公。”沈迟打定主意,起身拱手道:“德贵君高德本殿佩服。我这就去找外公。”
看沈迟一脸顿悟的模样,白行简莫名产生了一丝的罪恶感。温室里的娇花再怎么灌输营养,不过外强中干,能开花也不是自己的本事。
如此……被骗的话,不能怪他。
他在御花园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到日落西山才回宫。
朔月:“殿下可饿了?奴婢命人备饭。”
白行简点点头:“不必太多,够吃就行。”
朔月:“是。”
幸亏德贵君一向勤恳节约,并且以身作则,吃穿用度都很节俭。因此来这里第一天他去见皇帝的时候,就提出要缩减宫中仆人数量,皇帝很爽快地答应了,还夸他是后宫嫔妃典范。
其实他是怕宫中熟人太多,容易穿帮。算上缓冲时间,他恢复德贵君记忆还不到半月,行为举止要慢慢来才学得像。
尽管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不太习惯有人跟在身旁近身服侍,可能作为现代人受电视上宫斗剧的影响,总觉得人多没有安全感。
所以除了必要的梳妆,穿衣之外,基本上他屋里不留人,就算留,也只留朔月一个。
白行简看着朔月离去的背影,她应该猜出自己不是真正的德贵君了。
“朔月。”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朔月没有回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身边的人最难骗,尤其他和朔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一定察觉出自己与德贵君的不同。
但她没问,也没有任何动作。
朔月转过身来,彼时,她刚刚拉开一条门缝,西落的残阳余晖映在她脸上。白行简看到她几次欲张口,却终究没说出口。只道:“殿下糊涂了,奴婢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白行简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我害的,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朔月沉默了一会儿,关上门,说:“其实主子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他信佛,奴婢也信佛。奴婢虽然和您相处时间不长,但从言行举止的观察来看,奴婢相信您是好人,佛家相信因果轮回,奴婢只希望,您能好好替主子尽孝心,主子自入宫以来郁郁寡欢,唯有家人让他牵肠挂肚。”
“我知道了。”
“奴婢告退。”
朔月拉开门走了。
在德贵君的记忆里,朔月自小跟着他,她的父母是谢府的大总管和管事姑姑。朔月为仆从不多话,对主人的大事遵循“四不”原则,不看不说不听不做,从不做主子不让干的事。
白行简想了想,她没问他身世的缘故大概是因为父母从小给她灌输的为仆思想就是忠诚,古人多信鬼神,只要现在他是谢家的小儿子谢允,那么她就一定会效忠。
是个不可多得的忠仆。
朔月走了大约五六分钟,白行简还在发呆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你在想什么?”
白行简蓦然一惊,发现不知何时沈墨已经翻墙进来,在床边坐下了。
宫殿分为外殿内殿,内殿是他的卧室,沈墨是第二次来。头一次,是白行简刚来的那天晚上。之前沈墨在他宫里罚抄,是在偏殿的小书房,吃饭为了避免麻烦也是在那儿吃的。
“没什么,一些琐事罢了。煜王殿下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沈墨走到桌前,在他旁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今天在御花园,齐王和德贵君说了什么?”
白行简笑了:“煜王殿下都知道我和齐王碰面了,会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沈墨挑眉:“殿下觉得齐王是良木吗?”
白行简:“何以见得?”
沈墨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
“齐王有淑贵君倚仗,淑贵君的父亲是百官之首文丞相,父皇也偏爱他。而我,除了手里的一点点兵权,什么都没有。”
刚才听探子来报,德贵君与齐王在御花园里谈话,具体内容是要策反德贵君,让他择良主而侍之类云云。
沈墨知道自己筹码不多,很少有人愿意下注,德贵君上午答应得那样爽快,让他觉得很不真实,兴许他只不过是戏弄自己。
所以早在德贵君回来之前,他就急切地往这边赶,想问个究竟。
白行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捏在手中慢悠悠地喝着:“殿下说的没错,你确实除了那一点点兵权什么都没有。而且,仅凭一点兵权就行事莽撞地想要逼宫,并不是一个好的结盟对象。”
沈墨握紧了拳头,看得出来很生气,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和质问他为什么要耍他,转念一想德贵君说得也是事实,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他这边加码。
他漆黑的眸子里充满愤怒、失望,拳头握了紧紧了握,最终只剩下哀怨和不甘,他确实没什么能留住德贵君。他看着白行简,把怒气憋回去,赌气说:“你别想反悔,你答应过的。”
白行简诚心想逗一逗这个反派,他猜沈墨刚才想反问“你想反悔”,话到嘴边却变成“你别想反悔”,有趣。
“我答应过什么?”
沈墨声音压抑着又提高两度,白行简听得出他很生气:“你答应过要帮我夺嫡而不是沈迟!”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白行简明知故问。
“今天上午,你亲口说的。”
沈墨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白行简,语气充满了被欺骗的委屈和愤怒,白行简才察觉到一丝哀怨的意味。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明知故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
“你猜我多大?”
“不知道。”
小孩啊,放在现代才上高二。
白行简叹了口气,说:“以后没有把握的事不要莽撞,我会时刻提醒你的。”
“你不打算和沈迟结盟了?”沈墨两眼放光。
白行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上一条船?人家有父君。”
“也就你是个小可怜。”
如果他是沈墨的父君就好了,沈墨十四岁丧母,父亲巴不得他死在战场上,和他父母双亡的经历差不多,俩人也算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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