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伍
芙华收了伞，拉过一旁还算完好的石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后背懒沓沓地倚在石桌上，还不忘拽过哪吒半护在怀里。
哪吒皱了皱眉，他明显感到她几乎是半摔在石凳上的，现在搭在他肩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可她现在依旧笑得风淡云轻，仿佛她只是习惯于如此惫懒。
“你不在狐族为你渡劫的主子好生看着，跑到这动什么我家宝贝？”
说来也是正巧，芙华与这狐妖不熟，倒是与她主子——正在凡间渡情劫的当今狐主有几分交情。之前姐妹间叙话时，倒也见过她在旁边伺候着。
不看别的，单看这样貌，虽说是难得的美人，但比起她主子的天生媚骨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她现在也没力气再带着哪吒回乾元山，那不如就坐着听听，顺便等太乙来寻。
狐妖此时也认出了芙华，心中暗骂自己运势太背，第一次出手竟就招惹了这祖宗。要知道，她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在三界再无栖身之所。幸好这祖宗是个软性子，多说两句好话便能逃过一劫。
狐妖恢复了人身，硬生生咽下口中涌出的腥甜，忍着全身的剧痛跪下，俯首于芙华面前。
“回天女，妾身只想常伴君左右，一时鬼迷心窍，不知竟惹了……”那狐妖抬头看看哪吒，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索性直接请罪，“还望天女宽恕。”
芙华现下也有些忍不住困意，于是将哪吒的双丫髻散下，一面给他编辫子，一面有一搭无一搭地训着这狐妖。
“伴君左右？你家主子是去渡劫，是去报恩，是左右整个凡间的大事，不是随便下凡去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弯弯绕。”
不过就是想在上面那几位那露个脸，若是弄好了，没准还能一举杀了狐主，夺了渡劫成功后的飞升机会，位列仙班。
总归是不甘于人下，徒有心计没有能力的可怜虫。
听了芙华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狐妖心底也有些没底，早就听说这位虽是懒了些，但大智若愚，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那几位天地共主将她疼护得宛若如亲生骨肉。
能让所有的天地共主如此疼爱，岂是简单的尊贵身份，乖巧可人就能做到的？
一时也不知她到底知晓了几分，只得将态度放得更加恭顺，额头在地上磕的邦邦响。
“妾身绝对没有二心！还望天女明鉴！”
芙华颦眉。
“我又没说什么，你磕头做甚？”怪吵的。
她十指正灵巧地穿梭在哪吒乌黑浓密的发间。哪吒这一头乌发真真是极品，未生做女子可真是可惜。
“谅你未酿成大祸，就不与你计较。以后莫要再动歪心思，好生为你家主子守着有苏。她今后若能飞升，整个狐族都能沾光，若飞升不成，后果你自个都清楚……”
她也不愿管她到底听没听进去。若是听了她的好言相劝，自然百年后待到狐主飞升少不了她的好处，若是一意孤行，现在正在渡劫的那位既然能当上狐主，自然不是好惹的。
狐妖嘴上连连应着，过了少顷还未得到回应，正欲抬头，却被那位‘宝贝’抢了先。
“还不快滚？！”
听了这话，她哪还想在此多留，急忙施了个法就遁了。
不久后，就听说朝歌城那位收了位难得一遇的美人，却不知怎的惹到了正当宠的那位娘娘，成了新刑——炮烙的牺牲品。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的问题是，芙华编了一半辫子，靠在哪吒还不曾宽厚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哪吒的脖颈间，激起一阵战栗，除了月光无人看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红透了耳根。
“喂，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脸颊，然而睡熟了的那位哪还能听见。
他只得艰难地调换了个姿势，将比他高了一半上去的她轻轻抱起，向里屋走去。
“怎么在哪都能睡着？什么毛病……”
他替她掖了掖被脚，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用眼神描画她的眉眼。
额头光洁，额角垂下两丝浅褐色的鬓发，一双细长柳叶眉，如同幼鸟的纤羽般细密的睫毛掩去了那双淡往常然清贵倦懒的星眸，瑶鼻小巧，唇不点而朱……
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瞧看过她，初时只觉她生的讨喜，世人见了皆难以生厌，如今才知她竟精致如此，想来自己将来若是有机会飞升，那天界的仙子也一定如她一般吧。
芙华若要知他这么想，定会伸出手，仔细着与他掰扯她比那些仙子的辈分究竟高了多少，还要告诉他，她们的容貌是绝对没有可比性的。
然而此时哪吒并不知道，只觉自己看得渐渐入了迷。
“哪吒。”
“什么？”他被身后的一声轻唤吓得寒毛倒立。
回头一看，正是一名长身玉立，身着绛紫袍，面含慈悲相，脑后隐隐还显有光相的尊者。
“我乃南海普陀山落伽洞慈航道人座下绛清尊者，太乙真人正在紫竹林与道人商议要事，便派我来接你们回乾元山。”
“慈航道人座下的尊者？”哪吒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次兄木吒你可认得？”
“她的身子撑不了太久，莫要多叙，随我走罢。”
说罢，他招来两朵祥云，指尖金光一闪，将芙华化回指甲大小的真身。
“好生拿着。”见哪吒已把那颗隐隐泛着金光的莲子捧在手心，便转身驾云而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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