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拾肆
“说吧，无事献殷勤，就为了和老头子喝茶？”
准提道人接过芙华敬上的茶，品了一口，微微皱眉。
果真是太宠她了，茶都泡不好，千年古树上的好茶都被她糟蹋了。
芙华干笑两声，道出自己的来意。
准提道人挑起一双白眉，随手一放，茶盏便悬浮在空中原处，“怎么，刚回来就想往出跑？”
“这不是担心那个小混蛋吗，难得见个和我胃口的人……”
芙华撇撇嘴，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拄在颊边，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拽下来片头顶青碧如玉的菩提叶，半遮住一只眼，也不知是在透过它看谁。
“您也知道，凡人的寿命不长，徒儿去陪他几十年，待徒儿见他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寿终正寝后，就回来陪师傅。”
准提自然知道自家徒弟指的是谁，“那混小子可是太乙的亲传弟子，不是个普通凡人，你难不成还陪他到得道飞升？”
“那又有何不可？他是女娲娘娘那的宝贝石头——灵珠子转世，再等又能等到哪去？不过几百年罢了，在漫长岁月中又占的了多大位置？”芙华满不在意。
“你可别小瞧了这区区几百年啊，”准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脑门，“你这才认识他不到一年，往常根本不会做的事已经做了多少？又花了几分心思？费了多少神？涉了几次险？”
“慧灵，师傅常说，情之一字，误尽苍生，你可是都忘了？”
他叹完，拾起茶盏又轻抿了一口润喉。
“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芙华有些心虚，毕竟这段时间她对于哪吒逾矩的看顾师傅定是看在眼里。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反驳道：“徒儿已经三万岁有余，而那小混蛋才不过七八岁，再有情又能有情到哪去？再者说，徒儿就一闲散小仙，连准圣境界都未到，就算动了情难不成还能影响到三界运转？”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又是在额头上的一记轻拍。
“那师傅这是允了？”
“允什么允！不允！”准提气得一不留神揪下来几根银须，又苦口婆心地劝道，“这可不是旁的事可以由你任性。你可知，现在人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在多方势力间暗暗较劲？”
芙华点点头，她刚刚听母亲提了一嘴。
“太乙是元始天尊亲传弟子，更别提女娲还在背后搅局，以你那小脑袋瓜怎么能看不出，这混小子定是这盘棋中一枚关键棋子？”
“那又怎样？就算入了局，左右又没人敢伤我。”她自然是想到了，但以她的身份，护住一个人又有何难？想到最差也不过是到时候刀剑无眼一个没护住让他丢了小命，护住他的魂魄守到奈何桥去陪他转世又不是不可。
“再者说，我才到人间几十年就已经抽了芽，母亲说是遇见了机缘，怕是不久后就要开花渡劫，要徒儿说，徒儿这劫定与这局有关，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您常教育徒儿，要随遇而安，顺势而为，一切皆有定数，怎么如今却是变了卦？”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准提道人气得直拍腿。
芙华毫无所动，往后一倚，靠在菩提树上，冲他咧嘴一笑，“还不是您惯的。”
准提一噎，这话说的，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也不行！”他吹胡子瞪眼，“平时惯你就算了，这件事连我都不一定能独善其身，更抽不出心思来护住你这个臭丫头！今日老朽我就是要变卦！大不了劫不渡了，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后你爱去哪去哪，师傅都能护你到羽化！”
“师傅！”芙华急得猛地站起来。
本来西天的时间就与人间不同，自己又不知睡了多久，再这么耽误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准提！”来人适时的清喝及时阻止了师徒二人的争吵。
芙华一见来人就放下了半颗心。
接引道人与师傅同是西方执掌者，是她的师伯，但因她幼时喜在这棵菩提古树上歇觉，当初拜师拜的便是师傅，接引不知其中缘由，总以为是自己过于严苛吓跑了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因此对她比师傅更为溺爱。
“我在训我徒儿，接引你来干甚？”因着心情极度不爽，准提便没给他好脸色。
“你以为我想来看你这老头？”接引也没好气，护在芙华身前。
这难得洞明而鲜活的宝贝疙瘩拜他为师是给他宠的，不是给他训的！
“小慧灵想去哪便去哪，有我这老头子护着，除非她自己不想活了，我看这天上地下谁敢动她！”
“胡闹！”准提一拍腿也站了起来，气得手上青筋暴起，菩提古树也摇了三摇，“你怎么舍得让她去趟这浑水？她的劫又是那么好渡的吗？接引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接引道人冷哼一声，“有我护着，浑水在小慧灵这也能变成清泉！小慧灵早已经三万岁了，怎么能还天天圈在西天一处？你能力有限护不住她就直说！”
准提不去理会接引的挑衅，反而沉声问他身后的芙华。
“慧灵，你自己说。”
芙华避开他审视的视线，咬了咬唇，只憋出来两个字：“……师傅。”
“好好好……”准提怎么能看不出她的态度，气得连说三个好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接引，那这五十年便你护！别到时候自顾不暇还得收拾她的烂摊子！”
又复长叹，眉目间满是愁色。
“罢了罢了，一切自有定数。”
准提眼不见为净，拂袖向外大跨一步，便消失了身影。
“师傅！”芙华也急了，可这时想追哪还能追的上？她没想到师傅竟会如此决绝，心里钝钝地发疼。
是不是真的不该出去？是不是真的该留在西天？
哪吒也好，太乙也罢，跟她不过短暂如朝露般的交情，怎敌得上她与师傅，与母亲这三万年来的朝夕共处？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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