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蝴蝶
想到上次的事情，鹿呦没让裴之修送她回校，而是自己打车。宿舍里，她把行李箱东西取出来再一样样物归原处，收拾好后，看一眼手机。
她这几天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吵完架到现在，时慕宁一次没找过她，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哪个女孩子喜欢冷战，但她也不想主动，就觉得有点委屈。
她有些累，洗了个澡上床躺着刷手机，给外公外婆打了个电话，外婆问，“鹿鹿，你今年过年回来吗？”
鹿呦头发顺在枕头上，像散开的海藻，她抬手一下一下点着墙壁，确实好久没回去了，现在保研的事情也结束了，实习也算稳定，确实应该回去一趟了，她也好想二老。
“嗯，回来的外婆，我过年提前几天就回来。”
外公外婆高兴的不行，外婆讲，“哎呀好呀好呀，外婆给你准备了好多特产，你回来都做给你吃啊。”
“好啊，谢谢外婆。”鹿呦笑着应。
外婆又开始八卦起来，“鹿鹿，你谈恋爱了吗？要是谈恋爱了会不会把男朋友带回来？”
外公赶紧接话，“说的什么话，咱家这么破，就算孩子谈恋爱，哪能带回来，不给人看笑话，到时候还看不起我孙女，你脑子糊涂啊。”
鹿呦听着，心里一阵酸涩，有点想哭。她觉得时慕宁倒不会嫌弃她，多脏多累他都能接受，但问题是，现在的他们还能走多远呢？
不远了吧。
而外公的话确实有道理，她一直告诉自己，努力会得到平等，但在绝对的优越面前，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自卑却也无时无刻不罩着她，她没底气，但她想要平等，可似乎她根本不相信平等。
不然，那些时慕宁想要的依赖，她随随便便的给就是了。
电话那边二老你一句我一句我的搭话，鹿呦笑笑，“外公外婆，我没交男朋友，但我今年过年回来的，等我。”
一通电话十分钟结束，窗外冬日夕阳坠在山头，散射出一阵裹挟着严寒的橘黄，配上此时的心情，环境显得有些伤感。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永远都是一个人的状态，一个人藏着心事，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发泄。
她不得不打开手机继续刷着毫不相干的网页分散自己忧郁的想法。点开自己的微博，【鹿鹿】，粉丝因为一场风波从先前的二百多涨到现在的一百四十万。
每一条微博的评论都上了千，当然与发布内容无关，之前是唾骂，现在是道歉、夸奖和阴阳怪气的嘲讽。
她发的最后一条微博是那个夜晚，关于内心是不是要接受时慕宁的挣扎：【我有一个朋友，有那么一个人和她关系有点暧昧，她不能说完全没感觉，但是对方是那种特别特别渣的类型，但又特别特别招人喜欢的，该怎么办呢？】
之前那些评论已经被掩盖了，她看着那串文字，心里百味杂陈又觉得有些好笑，她用一次冒险试探了这个疑问，现在她大概懂了。
她点开评论区，写下一条评论：【有答案了】
因为是博主发的，这条文案在评论区置顶，有些算是鹿呦的小粉丝，眼尖的发现热乎的评论，在下面追评：
【怎么了姐姐？】
【姐姐，你终于上线了，我好喜欢你啊！！！世界上人心难测，不要管他们，你要好好的，我永远支持你。】
【宝贝宝贝，我是新粉，不要被任何事情影响你前进的脚步，你要想你那么优秀，别人恨你眼红你再正常不过，所以，以后常更新呀。】
……
鹿呦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宿舍门打开的声音把她惊醒，她拉开窗帘一看，是舒馨。
“舒馨？你怎么回来了？”
舒馨穿着白色羽绒服，见着鹿呦笑嘻嘻的，“知道你回来了，我就回来了呀。”
鹿呦爬下床，披上外套，屋子里很冷，她开了空调，舒馨把一份饭放鹿呦桌上，“趁热吃。”
鹿呦接过，“还给我买饭了，谢谢你。”
“客气。”舒馨脱了外套，坐椅子上。
鹿呦吃了几口，终于还是忍不住，“舒馨，时慕宁……还好吧？”
正在拿纸小心擦着桌面的舒馨闻声看过来，“听何予朋讲不太好。”
鹿呦吃饭的动作顿下，“怎么了？”
“他现在出国了，是公司的事儿，上次港城f1国际赛事，那个冠军车手周柏野，还记得吧，时慕宁要签他了，俩人志同道合，打算干票大的。”
鹿呦回忆了一下，周柏野那个颜值确实让人难忘，“然后呢？“
“就……你那事儿出来之前他也出了躺国，当时就是解决这个事儿，合同谈一半周放跟他讲了你这事儿，立马飞回来，但最近感觉他确实挺丧的，现在在国外一天天彪赛车，还天天喝酒，不要命了似的。”
鹿呦彻底顿住，吵架的时候要被气死，现在又心疼的要死。
“其实，我回来也是时慕宁给我打电话的，让我来看看你，你俩……冷战？”舒馨小心的问。
鹿呦心里酸涩，眼眶湿润，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味同嚼蜡。
看来都不好过，那为什么要说那些能把人气死的话呢，他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
舒馨陪着鹿呦待到晚上，被家里一通电话叫回去应酬，宿舍就又只剩鹿呦一个人。
她摸起手机犹豫着。
算了，还是哄一下吧。
拨通了时慕宁的电话，那边秒接。
“鹿呦。”电话刚接通，就传来时慕宁的声音，沙哑疲倦。
“出国了？”鹿呦声音轻轻的，像往常那样，平静舒缓，时慕宁一瞬间找到了久违的安心。
“来办点事儿。”他连着咳嗽几下，手握成拳头挡在唇边，接着开口，“我刚起床，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好，那你先忙。”
“嗯……我过几天就回来。“时慕宁说。
“好，等你。“
挂了电话，鹿呦又觉得好笑，跟小孩儿似的。
……
时慕宁回国是四天以后，鹿呦当时还在上班，接到他电话说是接她下班，她就答应了。
到公司楼下，时慕宁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今天还是开了跑车出来。他白色连帽卫衣外搭一件黑外套，脚上踩着黑靴，带着墨镜，身形高大挺拔。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出公司的人看见大厦门口站着这么一个大帅哥，都会有意无意多瞟几眼再小声的议论两句。
鹿呦看见，朝他走过去，他也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她，收了手机。等走近，俩人互看一眼，不讲话，给对方一个笑脸，接着他给她开了车门，就默契的上车离开。
车上，谁都没讲话，音乐开着，把略显尴尬的氛围稍微调和一点。
遇到一个绿灯，车子停下，一众行人熙熙攘攘的穿过斑马线。因为入冬，这个时间点，天色基本已经半黑，车子都打着灯，路灯也全部亮起，车道一阵阵的喇叭音、路人讲话的声儿、周边商场的喧闹全数灌进空气里。
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把车内显得过于安静，只有欧美男歌手的烟嗓在哼着慵懒的曲调。
时慕宁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伸出另只抓住鹿呦的手，眼睛看着前方，“……饭要回去吃还是在外面？”
鹿呦看了他一眼，顺着往前看，刚好绿灯时间结束，他启动车子往前。
“回家吃吧，不过家里好像没菜了，去买点？”鹿呦的表现明显比时慕宁要正常的多。
“好啊。”时慕宁偏头看她一眼，笑一下。
俩人在超市一起采购，买了挺多东西，牛奶、面条、海鲜、水果，最后全部拎上车。鹿呦看着这些东西再看看这车，开着跑车来采购，也真是够奢侈的。
回到家已经八点半，把物资全搬进厨房收拾好，时慕宁问，“想吃什么？”
鹿呦坐在餐桌边喝水，“我好像又不饿了。”
时慕宁好笑，“那也得吃一点啊。”
“那你做碗面吧，别的不想吃，都这么晚了。”鹿呦讲。
“好，在这等着。”
鹿呦坐在椅子上，桌上一杯白水，时不时喝一口，再伸长脖子看看厨房里的人。
时慕宁袖子卷到臂弯，手臂手背上是脉络清晰的血管筋道，皮肤又很白，纹身就更加嚣张。手里两个西红柿正在水里清洗，锅里面煮着面，咕噜咕噜往上冒着气泡。
他忙着切菜，眼神时不时瞟一眼锅，鹿呦也不自觉跟着他的动作，她眼神上移看他脸，发现侧颈位置多了一个纹身，看不清是什么，像几个字，但没纹多久，周边还泛着淡淡的粉，口子没完全愈合。
二十分钟，一顿饭完成。鹿呦帮着拿碗，俩人坐桌子上吃饭。
手艺一般，盐有点淡，但鹿呦没提，时慕宁也算尽力了。
“你最近都在干嘛？“鹿呦打破平静。
时慕宁赶紧抬头看着她接话，“谈了几个合作，还行，暂时算稳定了。”
说完还特意笑一下，他是真的长得好看，笑起来更蛊人，连鹿呦这种一板一眼的人都得承认，杀伤力很大，她心里一下子就化开了似的。
“你那天让舒馨来看我，我知道了。”鹿呦低头吃着面。
时慕宁看眼她，接着扒着碗里的面，“嗯，就是担心你。”
鹿呦笑出声，“知道了。”
她目光落在那处纹身：【loveuing】
由上往下竖排成列，旁边是一只缠绕半圈的藤曼。
爱你，包围你，也给你走的权利。
……
吃完饭，时慕宁收碗，鹿呦接到裴之修的电话，她没打算避开时慕宁，这种事情越躲着越显得不正常，而且她本身就没干什么。
“裴老师。”鹿呦接起电话。
时慕宁刚好走到厨房门口，听到这称呼，脚步顿一下，也仅仅一秒时间又立马回归常态。鹿呦打电话期间他全程没出来，在厨房洗碗。等出来，就看见她抱着电脑在沙发上敲键盘。
他走过去调开电视，站着换台，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怎么了？还在工作？”
鹿呦头都没抬一下，“发个资料，很快。”
……
等到睡觉，俩人之间好像还是隔着一层影影约约的膜，或者说，明明越来越好的关系在那一通电话后又回到尴尬的冰点。
关了灯，大概一分钟，屋内才慢慢清晰起来，能看清墙上几幅画的影子，看清窗户的形状，看清对方的轮廓。
鹿呦背靠在时慕宁怀里，温热的温度一阵阵过到她身上，发酵、膨胀，最后绽放成一簇短暂的火花。钟上的秒针在夜里慢慢的走着，发出“哒哒”的声响，夜也在聆听。
一分一秒，她清晰的感受着他身体的变化。
“忽然在想，如果可以为对方做一件事，我会最想为你做什么？”时慕宁在她耳边讲，低哑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苍白。
“那我也得想想。”
“你希望我做什么？”他问。
鹿呦睁开眼看着窗外，干净的天空坠着繁星，能看清划过天际开着夜灯的飞机，看见星星似有似无的微闪。
“……那就，戒个烟吧。”
鹿呦闭上眼睛，有些东西总是在预示着一种冥冥注定的分岔路口，就像此刻的呼吸，像往常一样灼热撩人，但那份悸动却在暗示它强烈过每一次，不正常又拉着人情不自禁的往下坠。
好像啊，被真心扎过的伤口总是很难愈合，它就在那了。
“好。”他答。
脖子肩颈处柔软的碰触越来越柔情，他舌尖裹在她耳廓上，气息火热的喷洒在她细嫩敏感的位置。
“我很想你。”
“鹿呦，我很想你。”
“鹿呦。”
……
一声声，她跟着醉下去。
“轻一点。”
他蛰伏在她最隐秘的地方做着这世上最亲密的最不可言说的摩擦，闻声，又一点点往上最后碰上她的唇，呼吸带着炽热和淡淡的甜，鹿呦彻底决堤。
“好。”
在这个冬夜，所有的难以言说都化成蝴蝶，飞满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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