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章 方寸
荒凉的大漠上，一株柘藤草匍匐在地面上。
看似枯萎软趴的它，实际上是在平铺伸展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散发热量调节体温。
这种植物的外形像是一条赖皮蛇，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忽然一阵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期间夹杂着哒哒哈哈的喘息和脚步。
犹如被风吹过，趴倒的柘藤草身体动了动。
哒哒哒……
忽然它的身体被一个黑影笼罩，对光线极其敏感的柘藤草瞬间暴起，像是踩中的藤蔓陷阱。
柘藤草拉长自己的身子，朝着笼罩自己的阴影，咻咻咻卷去。
嗤~
然而对这种小玩意，拉车的黑血兽连打个喷嚏都欠奉。
对这株可怜小草的缠绕无动于衷，被缠住的脚掌一动便将整颗柘藤草连根拔起。
如挂着一根‘狗链’，跑着跑着缠绕的杂草，就自己断掉了。
车厢内，一杯水放在桌面，没有任何的晃动。
旅途的过程是无聊的，但沙欣与雪莉却觉得，这种无聊其实挺好的。
像刚刚经历的死城，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坚实的依靠，她们都无法想象自己进去后，会是个什么后果。
恐怕也就老板这样的人物，才会将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当做一种生活调剂吧。
想着想着，沙欣又有点湿了，脸红红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而车厢的其他人，除了雪莉与她一样保持清醒，共同充当预警哨兵外。
徐生与杰洛特都偏着脑袋，陷入了深沉的熟睡。
毕竟车上有外人，无聊的旅途除了吃喝外，就只剩下睡觉了。
但一个枕着香香软软的腿枕，一个枕着梆硬的桌子。
哒哒哒……
当沙欣与雪莉也不受控制的熟睡后，马车外的地面不知不觉悄然升起一缕缕烟雾。
这些烟雾弥漫的速度很快，又像是拉扯的黑血兽闯入了什么地方，总之很快窗外的一切变得白茫茫一片。
哒哒哒……
又跑了几十分钟，发现自己竟跑不出这片雾气笼罩的范围后，黑血兽干脆不跑了。
停在原地，偷懒地蜷缩在地上，很快打起了舒服小盹。
毕竟自己跑不出去，说明遇到了麻烦。
而麻烦在自己主人面前，只是些许时间的小问题。
所以赶紧趁着麻烦解决前，舒舒服服的摸鱼偷懒才是王道。
“喔，起雾了。”
众人醒来后，纷纷发现了外面遮蔽一切，白茫茫一片的大雾。
杰洛特立即提起警惕，他摸了摸光溜溜的脸颊，沉声道：“看来我们碰到麻烦了。”
“也许是意外呢？”徐生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这样吧，两位女士先留在车上，我和麦芒先生一起下去，就在车厢附近转一圈，探查一下情况如何？”
“可以。”
徐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不困了。
安抚完沙欣与雪莉后，与杰洛特走下车厢，来到了车厢外面。
“好浓的雾啊。”
下车后，实际体会，才能明白雾气的浓厚。
徐生感慨一句，忽然感到一阵大风吹来，身旁的杰洛特连通就在自己身后的马车，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隐隐的，耳朵里还残留着一句，来自杰洛特的预警：“小心……”
啧，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徐生的目光隐隐投出血色，他望向一个被浓雾遮蔽的方向，仿佛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正在高速地远离自己。
而且这货一边跑，一边不老实的丢下些，当做引路道标的能量诱饵。
在徐生眼里，这货就差弄个五光十色的霓虹广告，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他才是罪魁祸首，找他找他’。
“呵，愚蠢。”
徐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清楚无论是这白雾，还是刚刚的怪风都是杰洛特自导自演的把戏。
为的就是拖延和误导自己，给后面一路尾随上来的家伙，争取足够的时间。
徐生的分析其实没错。
如果可以，杰洛特本想等到晚上露宿的时候，等到那位‘鼠城’自己追赶上来的。
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徐生的马车，竟然可以跑得那么快。
重新回到车厢内，受到徐生的指使，神孽生物黑血兽的跑速哪怕不是全力，也不是笨重的‘鼠城’可以追上的。
感受着身后那位越来越远，这段时间里杰洛特急得不行。
所以为了掩盖这种焦虑，他上车不久便昏昏地睡去，最后迫于无奈眼看都要把后面的追兵甩没影了。
他才仓促地制造出这种迷失之雾，拖延徐生一行人的速度。
“算了，先让他跑一阵吧。”
感知着杰洛特的速度，徐生心里有数后，没回到车厢也没有喊醒休息的黑血兽。
在黑血兽耳朵动了动后，他以一步千米的速度，跨越十多步来到了距离迷雾地带一公里外的地方。
而在他刚刚停稳身形，他空无一物的前面荒漠骤然一阵波动。
——！！！
隐隐从波动中，传出无声的嘶鸣。
像是上万只老鼠齐齐发出的尖叫，详细倾听，竟是叽叽喳喳的一片混沌。
“没脑子的东西，特意放你一条生路，竟然仍要自寻死路！”
徐生看着面前越来越扭曲的画面，与在这片扭曲波动中逐渐显形的，仿佛由万千老鼠与残垣断壁结合的巨型个体。
眸中隐隐闪烁冷光。
毕竟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能在他人领域中轻易开辟空间隧洞的个体，不是比自己强，就是滑不留手的棘手货。
徐生故意在这只概念聚合体的身体内部，用划破空间的方式离开，为的就是一个警告。
警告这货，不要自寻烦恼，纠缠上不该纠缠的个体。
但显然这货将他的举动，当成了一种挑衅，不但毫不在意，反而因此狂暴生气？
呵，你也配？！
感知着眼前不可名状巨/物的情绪，徐生叹息一声觉得有些故事里的存在，还是不要存在于世间为好。
虽然万事万物，既然存在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但愚蠢的生物不管再强大，都注定会消泯在时间的长河内的。
“而我，就是你的劫！”
徐生的人形拟态微微解除部分，失去了束缚的右手瞬间开始膨/大变形。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当感觉一巴掌，就能将这货攥在掌心内时，徐生满意地重新接驳右手的控制权。
“吱吱吱，吱吱吱……”
仰望着比自己庞然的大手，一直在荒漠中横冲直撞的概念聚合体，仿佛被唤醒了昔日的恐惧回忆。
以前在遥远的过去，有次它自认无敌，前去荒漠之外的富足之地，寻找更棒的栖息地时。
一道笛声，幽幽地在它耳边响起。
而当概念体苏醒时，它身体组成的老鼠子体，已经持续往海里跳了上百年的岁月。
日积月累下，当它从笛声苏醒后，体格和实力相比最初，俨然缩水虚弱了上千倍。
再继续沉湎在魔音的笛声中，它便会陷入永恒的沉眠。
而由始至终，聚合体都没有看到过，赤色平原的荒野外那位吹奏笛声的主人，究竟是何模样。
这次徐生展露部分力量，尽管主角不同但带来的观感都是相同的——恐惧！
骨髓里的恐惧回忆被唤醒，聚合体惊恐求饶着，身体在巨手的阴霾笼罩下止不住地颤抖后退。
然而人与人之间，最基础的共情都很难做到，更何况一个诡秘的怪物与一个人类呢？
自认为仍是人类的徐生，只感觉眼前的家伙吱吱叫声实在心烦。
冷哼一声，如捏碎手里的鸡蛋，放大上万倍的手掌啪叽一声将聚合体攥在手里。
青筋突兀地一捏。
这个流传在赤色荒漠内，数年的传说存在本体，就此烟消云散。
沸腾鼠都的故事，看来可以告一段落了。
放大的右手迅速缩小，心想着的徐生眉头一皱，感觉自己掌心似乎残留着什么东西。
摊开一看，竟是一只拇指大小的纯黑老鼠，正在吱吱吱地望着自己。
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注意到徐生看到自己，立即发挥出自己目前的唯一优势，摆出一个自认为萌萌哒的姿势。
“还挺小的，可惜肉不多，要养一段时间了。”
吸收拨弄着这个仿佛黑宝石，化为老鼠精的小东西，觉得沙欣和雪莉肯定会喜欢的。
“对了……感觉忘记了什么。”
徐生抽出伸进太阳穴的手指，把杰洛特不知何时，给自己种下的小手段祛除。
另一边，
同一片高天之下。
杰洛特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汗流浃背地喘息着，竟觉再也跑不动了。
能让他如此拼命的奔跑，自然是因为那位在他眼里，无比恐怖的魔神咯。
而数分钟前，自己留下的最后后手，被祛除的一刻，杰洛特更是爆发潜力。
使出了一招需要自身五分之一血液，才能使用的禁术。
以燃烧血液的代价，转眼突破空间的限制，跨越到了万里之外，如今靠近赤色平原的边际地界。
听着远处隐隐出来的海潮声，休息够了的杰洛特，忽然很像放声大笑。
凭一副重伤之躯，把一位魔神戏耍得团团转，这种成就感真是太棒了！
如果能传播出去，肯定死而无憾吧……如是想着的杰洛特，躺地上觉得阳光十分刺眼，伸手挡在了眼睛上。
等他小憩片刻苏醒，忽然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某种大型的四脚兽在快速奔跑。
脸色骤然一僵，杰洛特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辆由一只黑色巨狼拉着的马车，正似缓实快地驶来。
宛如噩梦与现实重叠，仅仅一分钟不到，马车停在了身边。
吱~
车厢门对外敞开，一位漂亮性感的绝色女仆从门内探出半身，朝杰洛特招手道：
“你的伤势还没有好完呢，跑这么快也不怕把伤口崩开。”
似乎有些嗔怪杰洛特的不懂事，沙欣抱怨道：“医生可担心你了，快回来继续养伤吧。”
“哦哦，医生说的是……哈哈哈。”
干笑两声，像是走进通往地狱的入口，杰洛特不情不愿地登上车厢。
一进去，就看到一位头发殷红，俊美得妖冶的青年，正抵着头把玩着什么有趣的玩具。
杰洛特望去，那是一只小小的老鼠，仅有拇指大小。
在对方手里左跑右跳，却怎么也跑不出青年的手掌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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