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旁观者
柳若颜完全了解唐晚慕的习性，他不爱按规则出牌，打破常规是他的人生信条。
所以对于第二天早上在宿舍门口看见他，她也毫不意外。
“还不走吗？”虽然今天没有下雨，但是天气灰蒙蒙的，乌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气。
“昨天有个事情忘了说，”唐晚慕踢着脚底下的石子。
“什么事？”
“毕业之后就见不到你了。”
她不敢相信他是因为这种事情来找自己的，“所以呢？那不是挺好的吗？”
“所以我想在最后两个月多见见你，如果你以后不想再见到我，我就不会再出现了。”他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唐晚慕很害怕她会拒绝自己，虽然就算她拒绝他还是会留在她身边。
“你不用写论文吗？不用实习吗？还有，无论是这两个月还是以后，我都不想看见你。”她看着他蓝色的发尾，知道他之前肯定染过头发，可是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染发、吸烟、喝酒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眶红红的。
她扭过头不想看他一眼，因为她怕自己会心软。
“实习已经做完了，论文写完了，才来找你的。”柳若颜说过她最讨厌没有上进心的人，所以他这两年把想她的时间全用在了学习上。
“你还是回去吧，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们感情很好。”柳若颜撂下狠话就走了，不想继续和他说话，毕竟昨天答应了不会离开江一帆。
但是唐晚慕并没有打算走，本来他只是想过来看柳若颜一眼就走的。
但是昨天见到她，他就后悔了，一面怎么够？他只想每天都见到她，那种呼之欲出的想念，随着见她的时候，天空中落着与两年前无异的雨，一起倾泻了下来。
他在学校逛了逛，看到教学楼前的樱花树，又想起他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也是四月樱花盛开的时候，她的紧张、脸红、快乐，只有他见过的样子。
他逛了一遍校园，回忆和她在这发生的点点滴滴，更加明确了自己要追回柳若颜的念头。
最后实在没事干了，唐晚慕在学校对面的小吃街找了家奶茶店坐着消磨时间，恰巧奶茶店在招聘，他便应聘了。
在这边逗留两个月，花销应该挺大，他崇尚经济独立，不喜欢花家里的钱。
现在卡里还有一些以前兼职的积蓄，虽然现在住在酒店，但是要住在这里两个月，必然要租房子、交水电费，还有要送给柳若颜的礼物，因此还得赚点钱。
奶茶店的兼职一般需要进行培训，但是唐晚慕有过在类似店铺兼职过，很快就上手了。
工作到晚上九点，他路过一家花店，买了束花，又走到了柳若颜的宿舍门口，虽然不确定她有没有回去，但是他还是想等到宿舍熄灯前。
柳若颜特意在图书馆磨磨蹭蹭到了十点才回宿舍，就是怕遇见唐晚慕。
但是她还是在门口看到了他，手里拿着一束花，偶尔还有几个路过的女生在猜测谁这么有福气。
她见过这个花，学校对面街道九块九一束的花，每次和江一帆路过都会看一看，但是从来没买过。
看到柳若颜，唐晚慕走了过去，把手中的花递给她。
柳若颜接过花，熟悉的满天星，但是没有了薰衣草。
唐晚慕总是能轻易勾起那些她不愿想起的回忆，曾经那么美好的回忆，在分手那天，全部变成痛苦的源头。
“好看吗？”唐晚慕见她没反应主动问道。
“丑死了，以后别送了。”柳若颜把花塞回他手里，“还有，以后别来我们宿舍行不行，你不怕吓到别人吗？”
说实话，唐晚慕没有预料到一个善良从来不会骂人的小兔子嘴里会说出这种话，还真的狠狠地向他的心划了一道。
“吓到你了吗？”他苦笑，“你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我就不在你们宿舍门口等你了。”
柳若颜看了看手机，快十一点了，她也懒得和他争论，当着他面把他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这样行了吧？”柳若颜操作完转头就走，干脆利落，至少在唐晚慕眼里是这样的。
唐晚慕站在原地看她离开，手中的花被他揉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柳若颜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死皮赖脸，比自己当初还要严重。她在用怪唐晚慕的方式试图不去想他刚刚的行为，其实她有点感动，甚至在扭头走的时候她有一丝难过。
柳若颜回到宿舍，何莹莹就立马凑了过去，“你和唐晚慕见面了是不是？”
唐晚慕在女生宿舍门口呆了这么久，何莹莹知道也不奇怪。
“对。”她不想去想那个人，她的心情有点堵，“别提他了好不好？”
何莹莹没预料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的，她还以为唐晚慕回来对柳若颜不痛不痒。
何莹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背。
“今晚你到我床上睡吧？”柳若颜起身走到洗漱池，一边洗漱一边邀请何莹莹与她同床共枕。
“好呀！”
宿舍里亮着台灯，何莹莹钻进柳若颜的被子，两个人久违地像两年前在上海的那个夜晚一样，互诉衷肠。
柳若颜性格内向，不爱与人交际，真正要好的只有方甜和何莹莹两个朋友。
但是方甜和何莹莹都很外向，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她们走得进柳若颜的小世界的原因。
换方甜的话来说，把柳若颜丢在一群年龄相仿的人里，可能都没有人会发现她，比起诉说，她更爱倾听。
随着台灯的亮度逐渐减弱，何莹莹也开始打哈欠，她主动说了半天，柳若颜除了点头之外毫无反应。
“你会不会嫌我啰嗦？”
“不会呀，我觉得这样听你说挺好的。”柳若颜听着何莹莹跟她分享上大学之后的社团经历，还有在里面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暗恋了两个月之后她主动追求，可惜被对方婉拒。
“你呀，就是太被动了。”
柳若颜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觉得“被动消极”，就是她的性格。
“我觉得和我这种性格的人在一起，会很累。”
“说不定有些人就喜欢你的性格呢？”何莹莹在心里无奈的苦笑，她不知道多羡慕柳若颜。
在上海回去的时候，柳若颜高兴的把唐晚慕的照片给她看了，说是偷偷拍的。
她承认就算只是看照片，唐晚慕的脸都会让何莹莹觉得脸上一燥，特别是刚上大学，还未谈恋爱，对男女之情比较憧憬。
随后那个周末，柳若颜拿着花回到宿舍告诉她唐晚慕来找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开心的和她交谈，还嘲笑她这么快陷入爱情。
直到最后何莹莹发现唐晚慕每个周末都会来找她，甚至在没课的时候，还会陪她来上课。每次唐晚慕过来，都会引起一阵骚动，甚至连一般不主动和柳若颜交流的班长，都打趣地说，“柳若颜你男朋友真帅啊。”
然后她娇羞地低下了头，唐晚慕拉着她的手点头致意。
何莹莹才发现这个一直内向，不爱说话的她的舍友，在人群里都幸福得要发光。
后来柳若颜有的时候会夜不归宿，何莹莹一开始也会问、会担心，次数多了之后，她也没在意。
有的时候她会在宿舍和唐晚慕打电话到十一点，何莹莹就在图书馆待到十点再回去。
他们有的时候也会吵架，柳若颜在被子里哭得泪声俱下，她也会问问发生了什么，直到柳若颜说，“没事。”她才发现两个人已经不能像在上海的时候无话不谈了。
但是何莹莹还是羡慕柳若颜的，她当时暗恋社团的一个部长，在纠结了两个月之后主动表白，结果部长直接来了句，“我喜欢主动追求喜欢的女生。”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甚至在柳若颜分手之后，何莹莹除了可惜、心疼之外，还暗暗滋生了一种爽快的情绪。她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不知道唐晚慕对柳若颜这么好，她怎么忍心提的分手。
但是柳若颜在半年后，就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也是何莹莹出乎意料的。
分手的时候柳若颜哭着说自己多么舍不得，多么后悔提分手，结果不到半年，就和江一帆在一起了。
这个“被动消极”的女生，身边的追求者比她想象的要多。
或许是因为柳若颜姣好的身材和面容，即使是不着粉黛，都能吸引男生回头偷看。或许是性子安静喜好读书，她总是给人一种淡淡的柔弱的感觉，但是在学习和比赛上面，总是一丝不苟、认真严谨，待人不卑不亢。
柳若颜去参加一个英语竞赛，都会有人看座位表，找到她的名字，然后到处打听她的联系方式向她表白。
甚至在柳若颜向她介绍江一帆的时候，她觉得江一帆比起唐晚慕，甚至更好更优秀。
江一帆在他们专业排名第一，任班级班长，还是他们学院的组织部部长，年年拿奖学金和各种竞赛的奖状拿到手软。
而且江一帆还是模范男友，每次来接送柳若颜上下学不说，在她生病、不舒服的时候经常打电话嘘寒问暖，只要有空就会陪她吃饭，到哪都是形影不离。
何莹莹羡慕柳若颜，同时也在心中种下了一颗嫉妒的种子。她在高中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努力一点，变得优秀一点，就会遇到更好的男生。
进入大学她也是这么想的，学习、社团、比赛样样不落，有什么活动她都积极参与。
但是现实比她想象的残酷，因为相貌平凡性格开朗，大多数时候和周围的男生打打闹闹，一来二去地都成为了兄弟，甚至她跟部长表白的时候，部长也跟她直言，他一直把她当做好朋友。
所以柳若颜的“被动消极”，可能比她的“主动积极”要来得更“有用”一点。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柳若颜用黑亮的眼瞳看着何莹莹，“你的性格积极开朗，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而且以后出去社会，你的性格肯定更吃香。”
何莹莹听到她的话在心里无奈的苦笑，“希望如此吧。”
两个人相看无言，最后何莹莹转了个身，“困了、困了，人老了熬不住了，赶紧睡觉吧。”
两人一夜安眠，台灯也在不知不觉中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
第二天唐晚慕在她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打算住到结题那天。别说柳若颜了，唐晚慕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回来。
他不能原谅她说要和自己当朋友，但是他的确不能和她当朋友，这两年来他不断地问自己，当初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和柳若颜分手之后，他几乎把关于她的所有物品都扔了。他认为没有爱的一切物品，都是没有意义的。
直到要收拾行李去实习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爱心形的盒子，当他收到的时候想立刻扔掉，但是最后还是把它带回了宿舍，塞到了柜子最底下，用衣服挡住。
当他两年后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的时候，他打开了那个盒子，发现里面装满了爱心折纸，他拿起一个折纸，打开发现写了自己的名字，每一个折纸都是如此。想到她提笔一遍一遍地写自己那笔画繁多的名字，他似乎穿越了时空，感受到了她的思念与不舍，自己错怪了她两年。
无论怎么样，唐晚慕认为自己这一生只可能爱柳若颜一个人，或者孤独终身。那五百二十颗心，成为了他最后的念想，成为了他来找她的动力。她还爱自己吗？会不会已经有了新的爱人？
他犹豫过、彷徨过，但他知道自己不这样做会后悔。
所以他在结束了实习和毕业论文后，买了票来到她的城市，想要见她一面。
看看能不能挽回这段已经支离破碎的关系，如果不行，他也只能认命。
2018年8月17日
“我们做朋友吧？”和唐晚慕在一起的四个月，她很幸福，但是她也在堕落。
从年级第五直接掉到了年级二十几，柳若颜热爱学习，在重本上学，还有考研的打算。
但是唐晚慕不一样，他在二本，唯一的心愿就是混一天算一天。和柳若颜在一起之后，多了一个心愿，就是养她，和她一直在一起。甚至在暑假的时候，他也去兼职，为了赚钱以后陪她去别的地方旅游。
所以在他看到柳若颜发的这一句，“我们做朋友吧。”心情十分复杂，他一直在努力为了更靠近她，而她却在想着怎么抛弃自己。
“为什么？”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还在工作。
“我感觉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而且我最近的成绩下滑了。”听到理由，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因为听起来确实没有丝毫的问题，他只能说了句，“好。”
但是他没想到柳若颜反悔的这么快，第二天她就跟他说，“我不想和你当朋友了。”原因是想到了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她觉得这份快乐可以抵过所有的难过。
唐晚慕昨晚把眼泪流干了，她第二天却跟他说这种话，说实话他觉得柳若颜不过是把他当成了玩具，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机器人，她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但是柳若颜比他想象的要死皮赖脸，语音、视频、手机，打了无数次。他一有时间就接，但是对于她的哭泣和抱歉一概视而不见，他没打算原谅她。
他的心仿佛随着那晚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我们当朋友吧”，一起死了。
她给他发了无数条长长的信息，唐晚慕每一条都仔仔细细的看，却一条也不回复。柳若颜彻底疯了，她向闺蜜哭诉，看到和他有关的一切甚至是个茶杯都会哭出来。
有的时候哭到哽咽又不敢被家里人发现，只能偷偷在被子里哭。
她会通宵不睡，给唐晚慕发消息，给他折爱心证明自己的心意，虽然本来是打算来年五月二十号送给他的。
她不停的折，在上面写满他的姓名，直到折够五百二十个，寄给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
她曾经还想过要去他家乡找他，可惜不知道地址只得作罢。
再后来，她心如死灰，把他的联系方式全删了，他也没说一句话。
柳若颜整天神情恍惚，在分手后第一个回学校的高铁站上，她因为起晚了没赶上高铁，一个人在角落里坐在行李箱上，心里难受的不行，想拨打唐晚慕的电话，但是又想到他冷漠的语气，只能作罢。
她想哭，但是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一具空壳，没有灵魂的游荡在高铁站，没有归途，也没有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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