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惦记

        航班路落地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二分，他立马打开手机去微信添加好友。边走边查看好友申请结果，一路惦记。但回到家后，那边还是安安静静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之后他实在抵不住困倦，朦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八点半，宋慧然推开他卧室的门。

        “阿年……”宋慧然身着正装，青色笔直的长裤，雅黄的碎花短衬，微卷的齐肩黑头。云年正躺着，脸歪向窗帘的那一边，眉头皱紧。

        “还在睡？”

        云年一动不动。

        宋慧然走到云年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脚踝，又继续说：“昨天什么时候到的？”

        云年慢吞吞地伸出手比了个三。

        “这么晚哦，那你好好睡，我去店里了。”这次她拍的是云年的脊背。拍完之后瞥见云年头上绑了个什么东西，像蝴蝶结。

        “那是什么？”她问。

        云年哝道：“什么？”

        “头上那个！”

        “没什么。”云年清醒过来。

        宋慧然没得到答案，也没花心思去寻求答案，问完那句话后就出去了。

        云年又多睡了两个小时才起床，刚睁开眼睛就被强烈的太阳光刺得难受，又阖上眯了一分钟后才慢悠悠下床，之后去衣柜翻衣服穿。

        卧室不大，一个衣柜就占足了一整面墙壁，十六岁那年买的一个三层小书柜置在床头，床头上方挂了好几副摄影作品，窗边摆一个书桌，地角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摄影设备、器材，只有床和灯下正中的地板还空落着，云年轻步挪到此地，面对着落地镜穿戴好后走出卧室。

        客厅里安静，没有人。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十点半过了。

        “怎么会睡那么久？”云年懊恼地摇摇头，立即查看团队的群消息，未读消息99+,从未读的第一条划到最后一条，许多都是讨论下一个单子的，里面插着几个问云年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

        新一个单子在北方，需要明天就启程，云年还没与团队对接过。查看完消息后就迅速洗漱，马不停蹄赶过去。

        工作室在去往老街心花园的一个巷道里，地貌很好，这段时间客流量还不错。出门左转走十来分钟就是菜市场，巷道上方有一所老艺校，起得早的话能听到学校楼内传来的悠扬古典器乐声，还有小贩的呼卖。

        两种音色碰撞的开始就是一天的晨起之时，云年打了个车过去，已经是十二点，无幸再听到他钟爱的钢琴声，而换成了能让人心脏跟着砰砰跳的鼓击乐。

        房子已经租过来半年多了，外里通通整修了一番，墙壁刷得亮白，上面挂着团队大学时期去跑单子留下的婚纱摄影作品，大大小小的笼统挂了好几面墙，不过不止婚纱摄影作品，还有许多风景的，单人像的，或者是毕业照，风格不一。

        大学的时候他们当中有几个同班的组成了小型的电影制作团队，出过几个短片作品，期间因为风格不合意见不统一闹翻过，隔了好一阵儿云年才又提出来说团队不能拆，但是得每个人退让一步。牺牲大我，用每个人的小我成就优秀的团队。这个团队最终留下来的是他、孟舟和罗岚。

        二楼的小房间是剪辑室，服化间。影棚在一楼后面的小院，房东的住房是在影棚旁边另起的一栋小平房，连接着这个后院。

        云年进入剪辑室，罗岚和孟舟都在这个房间，正各自低头忙碌着，看见是云年就都停下手头工作站了起来。他受不了注目礼，立即走到窗子边的红色双人沙发上坐下，咳嗽一声算是开始正儿八经讲话的提示，大家就又都坐下了。

        “你们吃饭了吗？”云年问。

        “吃什么鬼？等一下，你脸怎么了？”孟舟惊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大。

        “小事儿。”云年摆摆手。

        “确定吗？你不会和陈粤青打架了吧？”罗岚惊讶中带着点调侃。

        “怎么可能。”云年再次摆摆手，尴尬解释：“就不小心被鸡抓了一下。”

        “鸡？”罗岚问。

        “看样子应该不严重，我们还在等你来剪视频，还有对接下一个单子，对了，今天早上又有人联系我们了。”孟舟走回去斜靠在沙发对面的一个高桌上，及时拉回话题。他人偏胖，带着一个黑色圆框眼镜，头发类似于锅盖头，但要比那个短一点，他们叫他舟子。

        “哦，我起晚了，抱歉哈。”云年眼神躲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什么歉，我们又不是小孩，你不在我们就不知道做什么啊？”孟舟说。

        “你昨天和陈粤青干嘛去了？群消息都不回。”罗岚一屁股坐到云年旁边，斜着身子用质问的眼神看着他。

        “拍得怎么样？要不要让他来当我们的模特？他在哪儿上学？”孟舟一本正经地问，端起旁边桌上的咖啡。

        “没这个打算。”提到阿粤，云年莫名有点儿慌，眼神继续飘忽，“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上学。”

        “春鸟，自由不羁的盎然飞翔的鸟儿，看他长相很有这个味道。”孟舟继续说。

        “他身上却有一种成熟的气质。”罗岚接话，“虽然他第一天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还未涉世的公家小少爷。”

        “噗哈哈哈哈哈小岚你这什么鬼形容？”孟舟刚喝进去的咖啡还没完全咽下去就破口而笑，漏了几滴在下巴处。

        罗岚白了舟孟舟一眼，回顾着云年道：“不会就真的只是去玩了吧？甩了我们这么多人！”

        “拍了照片的，我修几张挂出来。”云年嗤鼻解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后说，“我们先吃饭去，吃回来再商讨去下一家的行程。”

        “好吧。”罗岚答应。

        因为要留人守店，所以三个人吃完回来再替换其他人出去吃。回来后一帮人再坐在一块儿商量行程，云年给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一个决定。

        “这次我就不去了。”

        “哈？阿年，你在说什么鬼？”孟舟第一个不同意，哈完之后脸上挂着很黑的表情。

        “嗯，云景成最近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吗？我不放心他。”云年解释。

        “但是……”罗岚睁大眼睛看了看孟舟，卡在心里的转折后话没说出来。

        “但是什么？”

        “你不去，我们不自信。”穿蓝t恤的高个子男生余杭说。余杭算是工作室的实习生，主要跟着他们这个小团体学习摄像。

        “有什么不自信的？只要喜欢，就有自信的保证。”云年说。

        “阿年哥，我们都是跟着你混的，你安排什么我们做什么，自己还拿不定主意啊。余杭旁边的白衬衣男生宋颉说。

        云年微叹，不知如何回应。

        “他们更适合留在店里，纪实婚礼才是我们的主打，你是领导人，必须得去。”孟舟推了推眼镜正儿八经劝说云年。

        但罗岚听后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孟舟继而去追问罗岚。

        “讲话跟个老干部似的你。”罗岚歪头吐槽。

        云年看着二人这番吵闹心里微微松动，他与孟舟、罗岚合作久了，有他们俩在身边做什么都如鱼得水，确实已经成了铁伙伴，如果他不去监督，两人该是要光顾着吵嘴了。

        正想点头说好的时候，接待室的高个子女生小王走了过来，说是有新单。而且是两单，一单情侣写真，一单婚礼纪实跟拍。云年的心又紧了。他再次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查看，已经有两个人申请加他为好友，但是他发过去那个好友申请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哇哦，最近生意还不错，月初就三个大单，太棒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么一句，然后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

        云年放下手机，微笑开口道：“那好吧，我和舟子，小岚一块儿去，你们仨留店。”他用眼神指了指其他三人。

        那三人立刻点了点头。

        小王把项目交代完后就回到她原来的位置，那两男生也很快就忙碌去了，最后只剩下这三个老搭档还围坐在一起。

        两单地点隔得远，南北两轴，他们要跨越几千公里的路赶过去，跟拍时间一单一天两夜，需要尽快出发去北方那一家。

        处理好行程安排后云年打算回家洗衣服收拾行李。

        回到家，他先进自己的房间把脏衣服都收拾好，后又进两个妹妹的房间，她们的衣服倒是都干干净净的，也不多。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买来都穿不了多久，衣柜里挂得满满当当的。云年想起来前一天在云城给两位妹妹买的小裙子还没拿过来，于是起身回房打开背包，里面的东西自昨天装好后就没再动过。他把装在上面的裙子拿出来，底下是化妆包和那台给阿粤拍照的富士相机。

        看到此物，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和阿粤在森林时的情景，边想边又拿出手机查看微信的好友申请，那位冷漠的陈先生一直没有同意。第三次期待落空之后，云年有些泄气了。这种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生过的等待使他心头焦躁，焦躁会影响他的工作质量。所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主动放弃期待。

        刚洗好衣服，云景成钓鱼回来了，他戴着一个草帽，穿着暗灰色的短t恤，手臂被晒得爆红，看起来有脱皮的迹象。而这双手臂之下骨骼分明的大手提着一个红色的桶，桶里却只有四五只小鱼，闪耀在傍晚的黄昏光线之下，游得甚是费力。一直在转圈。

        “回来了？”云年边晾衣服边无意识地瞎问。

        “嗯。”云景成点头，随后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同样红色的盆走到门外的小阳台上，把它们放置在一个小苍兰盆栽前面。放好以后才腾眼去看云年，看到云年的脸后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平常。

        “哦，我刚好要和你们说，我明天又得去跑单了。”云年看着云景成伸手把小鱼抓住，然后举着在阳光下看了一会儿，鱼儿挣扎得很，很快就自己滑到了没有水的红盆里。

        “这不昨晚才回来吗？”云景成沉声道。

        “是，挣钱需要抓紧时间。”

        “去吧去吧，我们又不是不让你去。只不过小烊天天嚷着你回来，这一面都没见着又走。”

        “下周六回来我去接她们。”

        “行！”

        云年转身欲往屋内走，才刚跨出一步，云景成又叫住他，“这次跑了多少钱？”

        “两万多。”

        “还不错。”云景成赞许，呵呵呵笑了几声。

        云年没回应，抬脚进了里屋。

        他撒了谎。

        云景成蹲在小阳台上杀鱼，那双暗红的臂膀晃来晃去，甚有活力。云年回房去找了一盒玫凯琳后走到他身边，看着红盆里的血水和内脏肠子等秽物有些恶心，转开了视线说：“先去涂点，不然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疼。”

        云景成放下那只他正在刮鳞的小鱼说：“行，我涂一下。晚上吃水煮酸菜鱼。”

        “行。”

        云年又折身走回了屋里。

        这次南北两地周转，花了他们五天的时间。路上马不停蹄，到婚礼场地之后才有时间休息。也让他们囤了三个视频没剪，每一个的时长差不多都是二十分钟，按照以前他们的分工和风格，剪一个视频几乎要一个月。主刀手是云年和孟舟，两人需要坐在一块儿才能工作，色调和音响要一帧一帧的抠，转场和节奏要来回把素材翻烂才能确定，整体风格不能有失偏颇，故事性与他们要传达的意义性需要穿插其中但不能喧宾夺主，做到观看者无意识的理解和喜欢并记住他们的效果。

        不过好在飞机上两人睡不着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五天下来，陆虞婚礼的粗剪算是完成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用了阿粤坐在城堡里弹钢琴的音乐开场，黑幕和音乐搭配，紧接着的阿粤弹钢琴的镜头画面出现四秒，该画面的音乐一直持续到陆虞出现。

        两个单子结束后，他们没有再多做停留，而是立即回到了径州。同样是晚上到达家乡，三人分开各回各家。与上次不同的是，云年这回精力旺盛，躺在床上辗转好久依然睡不着。他脑子里在想如果阿粤看到他们把他放在了视频开头，他会怎么想？如果陆虞看到了又会怎么想？他们俩姐弟的感情好像不如他原先所想的那样。

        纪实纪实，需要忘却主观，最大程度的展现真实状况。

        云年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床打开电脑，把阿粤的镜头删掉了。

        那首《月光》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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