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妹妹
第二天云年起得很早，他给同样早起的宋慧然煮了一碗面。上面只撒了葱花和蒜末，样式简单。
宋慧然一边吃一边问：“怎么那么大黑眼圈？”
“有吗？”云年在宋慧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嗯，比你上次刚回来的时候还严重，你现在才刚进入社会，很拼我是理解的，但是得注意身体。”
云年对这些话选择闭嘴不回。
“你怎么不吃？”宋慧然啜了一口面汤。
“吃不下，昨天吃太多饺子了。”
“说到昨天，我和你二婶那边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云年问。
“有一个车主，说咱们给他那车喷的漆不正规，其他地方的漆掉了就怪我们。吼哟，一辆宝马，喷的时候是自己选的漆，掉了就是我们的问题了，昨天我们去看了他车子掉漆的地方，明显有剐蹭，谁知道他之前撞过什么东西。”宋慧然说着说着把面碗一下子放在桌上，发出极响碰撞声。
“那怎么解决？”云年有些头痛。
“我就让他开到4s店去重新喷啊，他说他不去，他说这不是他的事儿。”宋慧然提到云景成，面部都扭曲起来。
“你们昨天晚上就因为这个小事吵吗？”云年严肃地问。
“算了，他不开就不开吧，你开去喷吧。”宋慧然又端起面前的碗，夹了一筷面塞进嘴里。
“如果原来你们喷的那漆真的没问题的话，你们还帮他重新喷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想我？”宋慧然一副被自己亲儿子误会后伤心难过的表情。
云年换用质问的眼神盯着她。
“我不也是无能为力嘛？当时材料不够了，我就……”
“行！”果然。云年收回眼神，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宋慧然，并不想再深究，更不想再劝什么。
“等一下什么时候有时间你跟我去店里拿钥匙。”宋慧然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着自己，压力倍增，语气逐渐弱下来。
“好。”
“我傍晚再过去吧。对了，昨天小烊打架那事儿都还没解决。”云年伸手揉了揉眉心。
“怎么，很严重吗？”宋慧然看脸色询问。
“挺严重的，是群架。小烊合着一帮人欺负一个转学过来的小女孩。”
“小烊怎么做这种事？”
“不知道。”
“这是我的问题，是我和他的问题，我们来解决，我们来解决。”宋慧然安抚云年，也安抚自己。
“还有一件事。”云年说。
“什么？”
“两孩子几岁了？”
“嗯？”宋慧然睁大眼睛疑问地看着云年。
“初二，十三岁。”云年始终背对着宋慧然，说完这句话后他才挪动步伐慢慢走回客厅。
“噢噢噢懂。”宋慧然对云年的背影摆摆手，了然道。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端着面碗跟在云年身后询问：“昨天老师都怎么说的？”
“她们班上转来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受班里人待见，然后小烊……就去帮那个女孩，她们俩不是报名参加运动会嘛，两个人就每天一块儿训练。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打起来了。结果小烊那帮朋友就去帮忙，最后……就是这个样子。具体是什么原因，老师说他也还没问出来，这得就看你能不能问出来了。”云年很认真的说了昨天他在班主任老王那儿了解到的屈指可数的信息。
“就是两个女孩子闹翻了？”宋慧然喝完最后一口汤。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深层原因得她自己说。”
“嗯。”宋慧然点了点头，“你去叫她起床出来问。”说完后回身走进厨房。
母子俩一人往一边，云年敲门的同时厨房内响起碗与木质碗柜碰撞时的沉闷的响声。
云研开门，身上还穿着前一天晚上那条睡裙。而云烊穿的是上周云年给她买的新裙子，正站在镜子面前转圈欣赏。看到云年在门口，她兴奋地飞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云年，嘴抹了蜜饯般的甜蜜：“哥哥真好。”
云研“哼”了一声，退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没关注门口的二人，而是翻开前一天晚上看到一半多的书。那本书云年没见她买过，钱钟书的《围城》。
“这招已经没用了，你自己和妈妈交代。”
云烊抱着哥哥不动，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处，一声不吭。
“知道错了？”
“没错。”
“……没错的话，你找那么多人吓她也是不对，光是以多欺少这件事你就应该检讨。”云年说着说着皱起了眉。
昨天在听班主任叙述这件事的时候，对方家长坚决要求道歉，认为那个女孩受到了侮辱，他们不要赔偿，但得要云烊和家长们真诚的认错。云年不难想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借此灭云烊的友情势力，消除那股不知道什么原因形成的对女孩的偏见，顺便涨涨他们自己的家长威风。
“你别说了。”云烊把头抬起来，脸上已经是泪水一片。
“你跟我过来。”宋慧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后，脸色深沉，语气强硬。
云烊瘪嘴，眨巴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寻求哥哥的帮助。云年别过头不看她。
被母亲带过去的云烊左磨右磨的终于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讲了。
和云烊打架那个女孩叫丘圆君，初二上学期转过去的。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一些“八卦”，说丘圆君小小年纪就和九班的一个男孩谈恋爱，说她之前在走读学校读书的时候整日整夜不回家，大手挥霍父母的金钱，请朋友们这里唱歌，那里打游戏……。传出来后每个同学一张嘴，一张嘴出一个版本的故事。
于是，这些没有考证的事在陌生环境里比人物更先让人认识，女孩带着一身谣传过来，自然可怜兮兮。云烊说她受不了，就帮丘圆君出头，于是女孩感激她，两人自此玩在一块儿。云烊喜欢参与学校各种大小活动比赛，什么歌唱、舞蹈、跑步，她拉着女孩一起参加了短跑接力。但是短跑接力是团队合作，团队里的人一开始自然不愿意和那个女孩一块儿比赛，不只是因为她身上莫名其妙的谣传，还因为她跑得太慢。
于是云烊每天晚上都带着她训练，时间久了，按道理两个人的关系更好才对，云年还没弄清楚她们怎么忽然就打了起来。云烊说到这里时也没再说下去，而是简略地说因为那个女孩嫌她管太多，说云烊借仗义欺压的样子很讨人厌。云烊好心没好报，气不过，就骂了她一句，然后就打了起来。
宋慧然一脸懵，估计没听过这等离谱但似乎确实会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
“这样不至于你叫其他人帮忙吧？你那些朋友就那么好？你委屈了就殴人家？”云年说。
“爱信不信，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我算是看白了。”云烊的泪水已经干了，见云年怀疑的表情，她还挺不乐意再解释下去。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你要信你自己。你觉得这个理由够让我们去道歉了就行。”
“什么意思？”宋慧然震惊，瞳孔张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年，“道什么歉？”
云年说：“昨天我去的时候那家人不在，听老师说他们要求我们道歉。”
“这什么话？至于吗？”宋慧然激动，“小孩子打架，要家长道歉？”
云年没回复，云烊继续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没错。不道歉。”云烊语气坚硬。
“不是谁绝对对错的问题了，小烊你要明白。”云年说。
“还有一个人。”卧房内忽然传来云研平静的声音。
云年皱眉，“还有谁？”
“谁？”宋慧然逐渐恢复情绪。
“一个男生，丘圆君的男朋友。”云研悠哉地走了出来。
云年瞪大眼睛质问云烊，云烊低头。他与宋慧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大概摸清了这场打架事件最主要的原因。在云烊这里速度太慢了，云年选择直接问云研，
“我们同年级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他是丘圆君的发小，你以为云烊当初独自一人站在丘圆君身边是真的同情丘圆君？”云研抱手环胸背靠卧室的门槛，看着云烊，“她的目的是借丘圆君认识那个男生，真是搞笑，我说她平常这么会装的人怎么忽然善良起来了，会心疼丘圆君？”这句话的每个字节都充斥着对云烊所作所为的不屑。
云年说：“你怎么知道？”
“丘圆君自己知道的咯！她有不好的谣传也并不是凭空捏造的，她就爱找人诉假衷肠，装可怜。一个伪善一个伪怜还能做朋友？不打架才稀奇。”云研的语速极快，彷佛已经对这次打架事件的深层因素了解透底。
“小研，不能这么说别人。”云年严肃地说。
“那你觉得她情有可原，一定得被理解是吗？”云研放下手，睁大眼睛瞪着云年，音量加大。这双眼睛里满是不理解和对云年帮云烊的疑惑。
云年知道云研在针对自己的姐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处理。
云研得不到哥哥的正面回答，眼皮耷拉了下去，失望地说：“你们总是这样，因为是亲人，就觉得必须理解对方，即使对方真的做错了，我们也要使劲找理由来为她解释。”
妹妹说的话字句戳在云年心里，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妹妹们很远。
包里的手机正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孟舟的电话。
云年走到小阳台处接电话，孟舟浑厚的声音从听筒内传过来，云年不禁觉得有些亲切。他问云年什么时候去上班。
云年心里感激，这个电话正好可以救他脱境。于是说很快。那边让他过去赶紧处理视频，陆虞那边已经在要成片了。那部作品本来只剩最后一道后续工作，但前天晚上他把开头删了，对整部作品都有影响，现在还得从头到尾再调整一下。所以至少还得一天的时间。
挂了电话后他回到客厅，云景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宋慧然和云烊面前的。看到云年后走了过去，直言：“道歉的事儿，没门。”
云年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问题。
他以为云景成压根不会过问。
宋慧然用白眼斜睨了云景成一眼，直语讽刺道：“天天闲在家里什么也不做，还有脸要丢啊，不应该早就丢完了。”
云景成没理她，而是自顾朝云年那边的洗漱间里走。云年侧身让他进去，二人都没给对方一个眼神。
“他这什么态度？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孩子吗？”宋慧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声响震惊了她面前的云烊，小姑娘后怕的看着云年。
“我要去上班了。”云年说。
“等一下。”这句话是云烊说的。她走到云年身边，拉着云年的衣袖晃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再次盯着他，哀求道:“哥哥你帮我吧。”
“云烊！”宋慧然站了起来，愤怒道:“他云景成要是连自己女儿的事儿都不管，他在这个家里，还算是个爹吗？”
“你嫁给我的时候不也没拿我当孩子的爹？”洗漱间内同时传来水流声和说话声，两种声音的交汇使得云年耳膜阵痛，他揉了揉太阳穴，放低声音对云烊说：“哥哥还有很多事要做。”
云烊继续看着哥哥，但是手上的力道松了。
“云年不是你的儿子，但云烊是！这事儿你必须管。”宋慧然冲进洗漱间。这句话却似一道利箭从云年耳朵毫厘之距的地方飞了过去，留下一阵隐形的迂回的伤害力量。
“我真的要走了。”云年把云烊的手撒开，没有一丝犹豫地开门走出去。
云研站在卧房的门边，嘴角不屑地扬起，语气也不屑，“真看不惯你们为一个男人吵来吵去的鬼样子。”
看到云烊转身向她投来一个仇恨的眼神之后，她“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洗漱间内宋慧然的声音又响起，“云景成，你不能这样，我和云年天天忙死忙活的，回来还要怄你的气，你没有一点良心吗？云烊是你的女儿，你除了嘴上说喜欢她以外，你什么时候管过她？我他妈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人？”
骂着骂着，女人的声音逐渐衰弱下来，直至无声。最后，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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