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39章初雪
周六晚上云年收到阿粤发过来的工作地址,在一个乡镇上,有一条公交车直达的路线,下了车之后还要沿着水泥路走二十分钟左右。
路的两边很空,偶尔有几家五金店铺,公交车的站与站之间隔着好几个十字路口,云年在末站下车,跟着手机导航来到一个大广场。
到了广场才逐渐有烟火气息,广场上摆着几个地摊,卖旧书、收藏品、不知真假的珠宝玩意儿、鲜花和海报等。地摊大多摆在广场入口,进广场之后就有许多小吃摊,上方罩一把红伞,烟火熏天,香气四溢,是本地的小吃和烧烤。
人还挺多,有一些散步的老夫妇,有一些穿着校服晃悠的学生,最多的是工人,男女老少都有,穿着一样的灰色工作服,带着一样的黄色安全帽,三三两两聚集在小吃摊周围,在等吃的。
时间六点半左右,云年正想打电话给阿粤,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小女孩来,揪着云年的灰色外衣下摆问他要不要吃饭。云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在拉客。
女孩穿着一件白卫衣和一件粉红棉衣外套,卫衣有些旧了,胸口处沾着几滴油渍,下面则是一条干干净净的牛仔裤,人很瘦,牛仔裤松松垮垮的,小腰和细腿撑不起来修身的裤子。
云年跟着女孩往小吃摊走,一路看到许多家小吃摊都有在拉客的孩子,十一二岁左右,女孩居多。
快到的时候,又上来一个年纪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也穿的粉红外套,围着一块黄色围巾,手里拿着两个烤玉米,一上来就把玉米往云年怀里塞,“哥哥,哥哥,吃玉米吗?”
“啊?”玉米很烫,但云年接住了。
“滚。”年纪小一点的女孩朝年纪大一点的女孩说。
“买一个吧,三块钱,就要三块钱。”卖玉米的女孩没理她,在云年还不知所措的时悄悄揪住云年另一边衣服下摆。
“嗯,好。”云年说。
“两个只要五块,要不两个都买了吧,哥哥这么高,肯定要吃好多才够。”女孩越走越近,把第二个玉米也塞到云年怀里。云年感觉一阵暖意延到腹中。
“嗯,谢谢。”云年说完就要拿出手机付款,却被第一个拉她的女孩打断,“两个好多,一个,一个就够了。”小女孩很着急,似乎是怕云年反悔不去她家吃东西。
“还有一个人,刚好够分。”云年一边示意大女孩拿收款二维码一边安慰小女孩。小女孩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手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一番“盛情”搞得云年心里难受,他不知道阿粤怎么会找到这样的工作地点,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两人很少在微信里聊天,一个原因是阿粤忙期末,一有空都是直接打云年的电话,他为此解释说自己要听云年的声音才开心。
云年其实很喜欢这种聊天方式,要比开视频舒服许多,他听到阿粤的声音时还是会很紧张,大多时候都是阿粤在说,他默默地听,听得入神,紧张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开视频得看对方,一看到阿粤,云年就无法凝神,一切都乱套。
两个人互相理解,一周以来,联系甚少。当阿粤忽然出现在小吃摊时,云年的所有正面情绪仿佛才在这一刻突然爆发,看着对方开心得合不拢嘴。
阿粤也一样穿着那身灰色的工作服装,脏兮兮的,有点不好意思。云年伸手牵他,他手里提着黄色安全帽,腾出左手去接,“好多人呢。”
“没关系。”云年不愿放开阿粤,嘴上依然笑嘻嘻,“我说怎么黑了呢,原来在工地上干活儿。”
阿粤见云年好像没有任何心疼的意思,嘟哝说:“辛苦死了,不黑才怪。”
云年立刻接受到表情和语言符号的信息,安慰说:“黑了也帅的。”
“哈哈哈。”阿粤以笑回应,略显疲惫。
“来了呀?”老板看见阿粤,热情打招呼,两人似乎很熟。
“你常来这家吃饭吗?”
“嗯,这儿就他家卖小笼包。”
边说边落座,云年递烤玉米给阿粤,阿粤没问什么就开始吃,接着女孩端上来两碗炒饭和两碗云吞。云年伸手替阿粤理了理刘海,露出额头,上面渗着汗珠。“你什么时候来这儿工作的?”
“好早了,一开学就找了兼职的,只是当时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没现在这么辛苦。”阿粤端起云吞碗喝了一口汤,抬眼看着云年,眼睛亮了一些。
云年看着人的手沉思,笑容渐渐凝住。
“当时是在一个批发市场搬货,做一天算一天,工资很高的。”阿粤安慰云年,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心满意足看到云年心疼的样子,饭也吃不下去了。“现在更高,把工期搞满我就撤了。
“什么时候搞完呢?”
“只有周末过来,还有一个月左右吧,你看。”阿粤指着云年身后的一片新起的楼房,继续说,“没多少重活儿,好多我们这种大学生来兼职的,安全。”高楼才建起来没多久,每一片的施工进度不一样,阿粤指的那栋只有柱和梁。
“你快吃吧。”云年伸手摸了摸阿粤的头,重新绽放笑容。
阿粤继续吃饭喝汤。
“结束以后我们不干这个了。”云年继续盯着阿粤的手说:“继续弹钢琴可以吗?”
“嗯?”阿粤停下咀嚼。
“继续学习钢琴。”
“这可是大事,想想还行,实际去做的话,很难解决。”阿粤说完继续吃饭。
“就是要先把大事解决才来做赚钱的工作。”
“哦!”
“可以吗?”
“但是……上哪儿去学啊?我都一把年纪了。”阿粤犹犹豫豫。
“只要你想继续学,其他一切都没问题。”云年信誓旦旦。
阿粤有点懵,担心道:“你说得我很迷茫啊。”
“等放假我们一块儿去找音乐机构,不用迷茫啊,我们大学那个心理老师四十岁了才去学的钢琴,零基础开始的。她说之前因为各种条件限制自己没能学到,后来有钱也有时间了,她立马就去学咯。”
“心理老师?”那层担心转到云年身上。
“就是正常的公共课啦,你以后也要学的。”云年知道阿粤一向善于抓住别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关键点。
“那,那个老师这么晚还要学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那种一定要达到某种高度的目的,只是因为喜欢,那种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放弃的喜欢。”
“可是,我和她不一样,如果我学好了但没出路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云年继续鼓励,“可以做音乐老师啊,你觉得自己做物理老师好还是音乐老师好?”
“我不想做老师。”阿粤低头。
“那你想做什么?”
“我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特别想做的。”
“真的吗?”云年有些吃惊,他在云城见到阿粤弹钢琴的时候以为阿粤就是音乐生,这个“音乐生”沉浸在钢琴曲子里的样子让云年觉得他是热爱音乐的。既然热爱,又怎么会没有目标?
“小的时候都是一些小比赛,我更喜欢和我爸一块儿合奏。也想过以后上大舞台表演,但我只是想一下。就像你说的,没有达到必须要做的那个程度。”阿粤讲得很认真,“后来对物理感兴趣也一样,学是学了,但也没想过非要达到某个程度。”
“梦想和目标其实是会偶然出现的,万一过了一两年,你突然觉得自己必须得在某一个领域上足够优秀了自己才有价值,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必须要去做。”
“你有过这种时候?”
“高一就有了,也一直为它努力。”云年想起来高中时期自己一个人默默为摄影做的种种努力,眉眼舒开。过去的努力与现在的欣慰、开心夹杂着,形成一种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感受。
“你这人,我就说你太好了吧?简直挑不出毛病。”阿粤微笑道。
“你想做什么就都去做,如果你需要我会给你建议,也一定会帮你,但我不想,嗯,就是……”断句又开始了,云年有点害羞,低眸道,“我和你,在一起,给你带来压力。”
“那我会好好想一下的。”阿粤对上云年偷瞄的目光,真诚道。
阿粤的上班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凌晨一点半,中间休息一个半小时,就是晚饭时间。所以他七点半就得又去干活儿,云年提出要和他一起去帮忙,他立马拒绝了,把云年带到员工休息室,指着窗边的小沙发说:“你先在这儿休息,我一下班就立马过来。”
“你之前都在这儿睡?”
“没有,这儿是公共休息室,干净一点!”
“好吧,我等你。”
阿粤又用手指头对着云年的手指头有规律地敲了一遍,这才带上帽子出门。云年知道工地的卫生环境肯定不好,也不难猜到阿粤照顾他的心思,只是他真的想知道阿粤都做些什么活儿,危不危险。但他不能让阿粤觉得有压力,所以还是乖乖的坐着等阿粤下班。
电脑没在身边,网络也不好,他看了会儿电子书后便无事可做,越是无事越是想知道阿粤在做什么。他想起阿粤吃饭时那双疲惫的眼睛和那双粗糙的手,心疼蔓延。
又想了一阵儿后,他还是决定出门晃一圈,沿着广场转,再走上街道。冬季的夜晚狂风大作,云年裹紧衣服,身体不住地哆嗦起来。
走到街道第一盏路灯下,忽然看到那暖光里飘着雪花。
下雪了。
云年开心得笑起来,衣服也不裹了,转身直直地盯着阿粤走进去的那片楼房。
“阿粤!”他的声音很轻,眼眶泛红。
“十九岁很苦是不是?”他对着楼房说,“但你一定要坚持。”
云年又笑又哭的样子,嘴角微微颤抖,“我十九岁的时候也苦,但对比起现在这一刻的幸福,一切都不算什么。”
一颗泪水从眼尾滚落,“阿粤,等你熬下来了,以后一定会觉得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的。”
雪越下越大,云年也越走越远,他拿着手机一路拍照,但是人实在稀少,拍得差不多了就收回。
然后发现除了五金店铺还是有其他一些可以进去逛逛的小店的。有一家卖围巾帽子手套等小饰的精品店铺,叫“云海”,云年被这个熟悉的“云”字给吸引进去,逛着逛着发现一块挺适合阿粤的藏蓝色围巾,戴起来试了一下,单围和双围都不错,颜色也好搭,于是便入手了。
店铺不大,东西还挺多,云年左看右看,发现很多好玩的小物件。老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云年看什么他就介绍什么,说得天花乱坠的,什么自己去埃及带回来的,去泰国淘到的等等。云年因为老板的自鸣得意而情不自禁露出微笑,老板一看,便又开始卖力推销,搞得最后云年手里多了两个很畸形的弹跳青蛙。五十块一个,比围巾还贵。
再走一会儿,云年又被一家名为“white”的奶茶吧吸引,进去竟然听到窦唯的《上帝保佑》,一瞬间想在里面多坐一会儿。坐到差不多一点的时候,他给阿粤买了杯烤奶后才出门。白雪铺地,步伐不由自主轻盈起来,他往那片施工区域快速走过去。还没完全到达目的地,阿粤就打了电话过来。
一声不乐的质问:“不是说等我吗?”
“我出来了,现在马上到。”云年慌张解释。
“那我走出来。”
云年立马环顾四周,还没到广场,距离休息室还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他加快步伐小跑起来,飘雪落到他睫毛上,迅速融化成水滴,挂在眼尾。
两个人刚好在广场中央相遇,阿粤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了,加绒的翻领牛仔外套搭配圆领条纹衫,初雪纷飞,日系得像漫画里朝气蓬勃的少年,尤其是在故意露出不悦神情的时候。
嘴唇抿着,眸子扬着,像有风也在里面吹一样。不说话也不用话语攻击,就用表情。两腮还微微泛红。
“是你提前下班了好吗?”云年拿出为自己脱罪的证据给他看。手机屏幕上显示一点二十一分。
阿粤干脆不怪罪了,转移换题道:“手里是什么?”
“喝的,要吗?”云年提手展示。
“要。”阿粤说完直接上手去拿,“你的呢?”
“我不喝。”
“哇哦,我好感动呢。”
“你再说?”
“嘿嘿,那另外一个是什么?”
刚说完,云年就把围巾拿了出来,没展示,而是直接帮人戴上,阿粤乖乖的任云年一番操作,喝了两口烤奶后,围巾就戴好了。云年很是满意,连着点了两次头以赞叹。
阿粤本来的疲惫都被这番操作给暖化了。云年又继续展示那两个青蛙,阿粤拿过去“嘲笑”了半天,说皮质很好的样子,然后笑咧咧地盯着云年问,“在哪儿买的?”
“一个精品店。你应该看到过,叫云海。”
“那倒没有。”
“啧!”云年想捶阿粤。
“干嘛?”阿粤变本加厉,“想捶我了?”
你是会读心术吗?云年想。“那倒没有。”
“学我讲话哈?”
“敲诈我呢?”
“这叫正规营业。”阿粤咂咂嘴,话题立马一转,“不过喝的这个还不错,可能是我渴的原因。”
“连续六个小时,不可以休息一下什么的吗?”
“可以啊,多休息活就拖得越多,今天我想快点搞完,就没休息了,还提前了十几分钟下班。”阿粤说得挺骄傲,没得到云年的回应,便仰头去看他,这一扬,就碰上了云年的下巴。阿粤立马弹开,眨了眨眼睛道:“你凑下来的?”
“嗯,我是想我可以,亲你吗?”云年道。
“我现在,脏兮兮的,我……”话没说完,云年就一把把人揽进怀里,一手扶着腰一手搂着后脑勺,把两人的距离拉得连落下来的雪花都看得清清楚楚,阿粤瞬间讲不出话了。
“没关系。”云年似在恳求。
他看着云年那双似乎是泛着泪花的眼睛,心里被触动到,像雪花一样融化,软得对云年的攻势毫无招架之力。于是他点点头,凑了上去。
云年像蜻蜓点水般触碰,很是紧张,气息很快紊乱。阿粤伸手挠了挠他的后脖颈安慰,而后轻咬开人的双唇,摸索,轻舐。
停下来后,云年用鼻翼轻轻摩擦阿粤的脸颊,羞涩得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阿粤轻笑,撩趣问他,“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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