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纠结
一顿午饭吃了两个小时，和蒋之义分开后俩人准备回家。
“要不我们打车回去吧。”云年说。
“你回去之后要干嘛？”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云年反问阿粤。
“没有。”
“我也没有。”
“那我们坐公交回去吧。”
本以为会出太阳，但是早晨那一抹金色的光消失之后，整个天空一直都灰茫茫。
阿粤靠窗，一直盯着外面看。
云年想起他们自驾游那两天，阿粤也是一直看窗外的景色，不过那时他的脸上尽是喜悦，现在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去其他地方……”
“我考虑几天吧。”阿粤立即打断他。
云年没再讲下去。
回家以后两人简单吃了点饭菜，阿粤说自己想弹会儿钢琴。云年便坐在沙发上开始写剧本。
《爆裂》
一个老人对于生命的诠释。云年有预感，这个本子不会有人愿意投资，但他还是得写。
在自己还有生命的时候，在自己还能“叛逆”的二十来岁，还是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写了第一场后，他收到蒋之义的微信。蒋之义问云年要不要和阿粤好好谈谈，他回去以后阿瑟老师说阿粤是个好苗子。
云年回复：他会自己考虑。
云年猜测到了那两个多小时阿粤有多挣扎，他和老师肯定不止谈了学费的事情，也许还聊到了未来发展。
阿粤很混乱，他一直弹巴赫的曲子来使自己心神宁静，然而他一直静不下来。
脑子里一直是那个令他瞠目结舌的学费表，一个学期六万，作曲的分支都学，老师告诉他其实作曲很简单，但是得学全套以后才能好好发展，最主要的是要会写歌，学音乐不是儿戏和爱好，既然决定要学就得学精。
作曲、和声、编曲、写词。
他还得准备键盘来写曲，一个键盘得花很多钱，当然还要买ipad和电脑。学校提供食宿，一对一教学。
阿粤根本不担心自己学不好，但是他学作曲的目的是和云年一起拍东西，阿瑟给他说的那些都与两人的愿望相悖了。
云年被蒋之义打断写作思路，凝神静息几分钟后，决定去安慰阿粤，虽然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也许是告诉他再等几年，也许是告诉他自己不希望牵连到他的未来，他说的那些话只是一时冲动。
电影和音乐都是极其伤钱的艺术，阿粤无父无母，连学费都成问题，他能够好好毕业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学音乐来支撑自己的梦想呢？
云年很后悔向他袒露一切，他早就知道不能够完全把自己的欲望告诉另一个人，下场要么是被忽视被瞧不起，要么是使双方都陷入困难境地。但他还是说了，结果清晰可见，他们拥有热爱，但是走不动。
走到门边的时候，钢琴音停了。阿粤问他有什么事。
“我，嗯，明天……”
“明天怎么？”阿粤的声音很轻。
钢琴摆在靠衣柜那一侧，旁边是窗户，窗户下面是书桌，床在书桌对面，门又在床的对面。云年趴在门上，只看得到阿粤的侧颜。
阿粤的侧颜很漂亮，脸部线条明显，小巧却又锋利，他现在想想自己喜欢上阿粤那天，大概也是因为看了他的侧颜吧。他固执地要为他弹钢琴，把他留下来。他固执地不肯把相机关掉，要留下他觉得很好看的人。
“没什么，你累了的话就休息。”
“还早呀。”阿粤说。
“是哦，那我们做点什么？”
“看个电影吧，像那天在医院一样。”
那天他们躺在那张小床上看《当幸福来敲门》，很为主人公的勇敢和坚持感动。当时看完阿粤问了他一句话：你觉得世界上这样的人有多少？
很多。云年回答。的确很多，他不拿现实的困难和电影里的困难作比较，同时也不会把电影里的人物代到现实中来，他制作电影的时候，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表现，而不是对比。表现是最难判断真假的一门语言。写剧本是表现、拍电影也是表现。
生活和电影不能参照，也不能对比。他们是两门完全不一样的艺术，参照会误人，对比会害人，而电影不应该害人和误人。云年想，只有当你真正了解一部电影的制作过程才能知道，让很多人双眼睛来欣赏、观看的东西，都需要装饰。
人们因为装饰而感动，云年并不为此而感动。
他会在□□时认清自己而感动，因为他无比清楚，自己那一刻有多真实。真实应该令人感动，令他自己，令阿粤。
所以也许阿粤也了解这样的云年，在看完电影的时候，他对他说出最真实的话：对不起，我们好像……做不到。
云年明白。他不会因此怪罪什么，他还有他在身边，也有稳定的工作，还有时间可以写剧本，这是他花了七年时间才换来的工作自由。所以，他吻了吻他的眉心，也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也做不到现在放弃纪实婚礼糊里糊涂地出去闯，至少现在还没准备好，做什么决定之前我们一定要做好承担选择结果的准备。
“那我们怎么办？”阿粤说。
云年思考了一会儿反问他：“在我没告诉你我的理想之前，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阿粤摇头。
“那我们恢复到那时候，什么都不想的时候。”
阿粤沉默。
云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这方面一直很笨拙。静了几分钟后，阿粤把头靠下来，像坐公交车的时候，埋在他的肩窝。
“你怎么想的？”云年问。
“我还在考虑。”
第二天云年去上班了。他决定上半天班，下午直接帮李洛搬家。
他去的很早，第一个到店里。一楼的玻璃门上挂了许多摄影作品，写真居多，写真里面婚礼的最多。
一楼只有接待处，很窄，云年简单打扫了一下，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到二楼剪辑室，三台电脑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个白色长桌上，各种设备的电线和插板乱七八糟的挽在一起，分不清哪一台的是哪一颗，要插在什么地方。云年又整理半天，一一把它们分好，然后开机，查看最新的片子。
还剩一组婚纱照未修，云年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后坐下来安安心心修片。调完色后导入ps，开始认真给新娘修脸和胳膊，有几张露腿的他也修了。很久没有动这些地方，修完后他感觉有些认不出新娘了，于是他慌里慌张的又把所有图层删掉，只剩最低那一张。从头来。
修了两遍以后觉得还行，再排个版，做成系列发出去宣传。
他修图极快，毕竟已经学了很多年。发图的时候他还认真想了文案，既要表现主题又要用标题吸引人，因此想文案花的时间更久。最后把每一个社交软件都发一遍后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
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喝了口还满着的“凉水”。时间已过九点，冬天的上班时间晚一点，十点他们才过来。顾客也不会起那么早来拍照，所以他们宁愿晚一点回家也不要大早上就来工作室里坐着无聊。
接着云年又到一楼后面的摄影棚，第一间里以白色为主，一个四方空间，中间有一个同样是四方的透明水池。
工作室刚做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样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拍了很多套宣传的写真。孟舟的鬼点子很多，在水里加一些时尚元素，水的流动和时尚的结合，效果很不错。
接着去第二间，里面铺满了大量的油纸，纸上是各式各样的画，油画和墨画都有，主要拍复古风格。
这间还可以改成室内，添一些复古的家具物什就行，每一个影棚都有一套灯光，一套是孟舟的，一套是他自己的。影棚外面有房东家种的绿植，一些大理石，还有一道天然的石阶，阶梯上面是摆放着许多花卉。他们都可以在这里拍写真。
再就是外景，工作室成立以来，云年都很少拍外景写真，因此他都不知道余杭、宋颉和孟舟三人通常都去些什么地方。还有，每次他们拿东西都太麻烦了，三个人加顾客加一堆设备就要一辆车，如果顾客是两个人以上，他们就要打多辆车，虽然平常这些钱算不上多少，但是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一大笔开销。
罗岚和他说过这个问题，但是没办法，他们还是没挣到买车的钱。
如果买一辆车，下次他们去外地就可以自己开车，要节省很多机票钱。买个多座的，四个人都去，如果阿粤愿意的话，他也可以跟着去玩。
也许只要一年他们就可以买车，到时候阿粤不过也才二十岁，买好车以后开销减少，利润净增，然后他们再和一些本地影视公司合作，外包更多微电影拍摄、宣传片、广告，接着他就可以挣到阿粤学钢琴的学费，到时候他的《爆裂》也应该会完成了。这样，他们不就会再次走上共同奋斗这条道路吗？云年想，我不能着急，一着急就会乱阵脚。
他不能让阿粤的二十岁只是在重复十九岁，不能让他再说自己一无所有了。
十点，第一个到的是王子衿，她看到云年后吓了一跳，捂着心脏说：“我以为昨天晚上我没锁好门，吓死我了你，云哥。”
“我，没事啊，没事。”云年抱歉地说。
平时王子衿和云年交流不多，她也不常和他们一块拍摄，所以讲完这么一句话后云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工作一向做得很好，有顾客说“春鸟印象”的服务态度非常好。
还是王子衿开了口，小心翼翼地问：“云哥你最近忙什么呢？”
“哦，忙家里的事儿。”
王子衿：“……哦！”
“上个月的财务表你给我看一下。”云年只好找事儿来做。
“那个表被小岚姐拿去了。”
“哦，好。”
再一次沉默，云年干脆回剪辑室算了。罗岚第二个到，看到云年后倒是没表现惊讶，而是默默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坐回椅子上，忽然开始鼓掌，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是语气却讥诮：“您终于肯来上班了啊，云大哥。”
“处理好了都。”说完云年立马后悔了，因为下午他还得去帮李洛搬家。但是现在解释只会越来越糟，索性低头认错，又是抱歉的语气：“我，那个，对不起你们。”
“说啥对不起呢，云哥。”宋颉跳着走进了剪辑室，一屁股坐到云年面前的沙发上，笑咧咧道：“几日不见，云哥容光焕发啊。”
“是……吗？”云年扯了扯嘴角。
“气色是要好一些了，是不是有啥好事呢最近，和我们分享分享呗。”
云年立即去看罗岚，罗岚摊着双手道：“这有什么的？你不来上班，大家只好猜测你干嘛去了。”
云年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无法面对大家，所以想拿其他情感来冲淡他心里那份巨大的愧疚，但好像效果不是很好，开口时还是有些结巴：“我，那个，我朋友最近遇到了麻烦，我，帮他一下。”
“是这样啊！”宋颉语气沉下来，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那不然，会有什么好事啊？”
“你确定？”宋颉追问。
“够了够了，没看你云哥不想说啊，死崽子，一天天关心你云哥干嘛呢？还剩下那组片子修了没？”罗岚解救云年，云年朝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不关心他关心谁？他可是我们的老大。”宋颉说完撇撇嘴，不太乐意地起身。
“我修好了。”云年说。
讲完这句话后，所有人立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包括刚上楼来的余杭。
“这，你最近是怎么了？昨天不还让我自己调整吗？”余杭慢慢踱到电脑前坐下。
“人到齐了哈，叫小王上来我们先开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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